梁鸿苦战不下,心中焦躁,掌力催紧,紧蹑无忌身形,掌力一发,登如排山倒海,压向无忌背心。他掌力刚发,钢爪也到,忽听无忌一声叱咤,剑光倏地一展,嗤嗤两声,梁鸿左右上臂各中一剑,梁鸿吃痛,大吃一惊,掌力急收,脚下踏着八卦方位四方游走,忍着疼痛,挥抓斜飞,钢爪横里一挑,锋利的爪尖挑向敌人下腹,右掌一横,疾击敌腕。无忌反手一剑,避开梁鸿钢抓一挑,又一招“星飞月异”,迫梁鸿偏身避剑。
梁鸿功力精深,突然钢爪横转,顺着无忌的剑势向前重重一按,截断无忌的后着。无忌只觉一股大力迫来,眼见钢爪五指尖风,已按到自己丹田之上。正当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当”的一声,火光飞溅,无忌天龙短剑一抽,一剑格开梁鸿一爪,余势不衰,剑锋斜掠,飞向梁鸿脖颈。梁鸿只觉剑气森森,白光满眼,急急反抓一击,身形倒转,双爪合掠,划出一个亮闪闪光弧挡在身前,猛听无忌大喝一声“着!”剑光倏地左右齐飞,梁鸿躲闪不迭,嗤嗤两声,左右手臂又各吃一剑。这几招是一百零八路须弥大悲剑的杀手,急如电光石火,拿捏妙到毫巅,剑光夭娇如龙,梁鸿双臂受伤,大吼一声飞跌出去,哇的吐出一口鲜血,爬起身来,与他的同伴窜上围墙,如飞疾走!
无忌收了宝剑,那红衣番僧也已走来,向无忌合十行礼道:“误会小施主也是觊觎佛宝的恶人,贫僧贸然出手,失礼,失礼!”无忌一想果不其然,他是拿自己当成了坏人,便也还了一礼。这时忽听有人说道:“竺可蓝,那些小偷都跑了吗?”名叫竺可蓝的红衣番僧转身行礼道:“我佛庇佑,小偷们都给这位小施主打跑啦。”那声音说道:“嗯,他是天山派的吧?他护法有功,你带他来见我吧!”竺可蓝恭恭敬敬地道:“是,弟子领法旨。”回头对无忌一笑道:“天竺孔雀大明王法师请小施主相见。”无忌微微一惊,说道:“烦大师引路。”
两人穿过两道回廊,来到一座精舍之前。无忌不由暗暗惊讶,如果那说话的人就在精舍之中,那么他远远发声,清晰悦耳,这份内功,当真称得上惊世骇俗!竺可蓝的武功已不在自己之下,这精舍中人还不知是个怎样的高手!
两人走上台阶,但见精舍大门两旁各站着一名袒露右肩的红衣僧人,二僧见了竺可蓝,合掌行礼,轻轻开门。
黄色灯光洒满屋内,精舍甚大,中间一张四方云床上坐着一个僧人,身穿白色僧袍。那僧人约莫三十多岁年纪,高鼻深目,眼睑微阖,脸如白玉,隐然似有宝光流动,奕奕生辉。无忌只看这一眼,便心生亲近之意。再向四周望去,只见云床四角地上蒲团各坐一名袒露右肩的红衣僧人,面貌黝黑,亦是高鼻深目,狰狞可畏,眼中精光湛然,双侧太阳穴微微隆起,一看便知不是中土人氏,大概是那位神态安详的孔雀大明王从天竺国带来的随从。无忌正要行礼,明王左后那位僧人突然窜出,迅捷无伦地扑到,伸手向无忌手中的天龙短剑抓来,喝道:“明王法驾在此,俗世之徒岂敢带剑进这庄严佛堂?”
无忌将身微微一闪,那僧人一抓不中,更不停步,又向无忌扑去。无忌见他轻功了得,心想:“试试看你天竺轻功厉害,还是我天山武功高明?”当下足尖一点,向左抢三步。那僧人追了三步。无忌绕着明王云床发足便奔,那僧人随后来追。一个奔,一个追,霎时之间围着明王的云床绕了三个圈子。无忌身高比那僧人还高半个头,步幅甚大,但那僧人的天竺轻功独特,中土所无,纵步跳跃,脚步起落却比无忌快得多。红衣僧人固然追无忌不上,无忌用尽全力,也避他不开。两人自负轻功,骤然遇上劲敌,心下各各暗惊。两人越奔越快,衣襟带风,发出呼呼声响,虽只两人追逐,黄色烛光之下,却恍似七八人绕云床离地飞行一般。到了后来,旁人均已无法看清是红衣僧人在追无忌,还是无忌在躲红衣僧人。满室风响,烛光摇曳,令人目眩神驰。
正在此时,只听一声清音,孔雀大明王缓缓睁眼,突然伸手凭空向无忌一抓。无忌足下不停,暗运内劲相抗,蓦地里手上一轻,天龙短剑脱鞘而出,平平向孔雀大明王飞去。孔雀大明王接剑在手,伸指一弹,轻声道:“弟子法修,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何况是一位护法有功的大檀越?不得无礼,退下吧!”那红衣僧人身在半空,应了一声“是!”双掌一合,自半空中盘旋飞落,正好丝毫不差落在了自己蒲团之上,也不看无忌一眼,端坐蒲团,闭目不言。
孔雀大明王手持宝剑走下云床,微笑一声,将天龙短剑单掌托着送到无忌面前,说道:“天龙剑自六百年前离开天竺,天竺国中就再也无人见过。贫僧今日得见,幸莫大焉,多谢檀越。”无忌愕然不解,双手恭恭敬敬接过宝剑,说道:“请明王指点。”孔雀大明王道:“你坐下。”无忌便在云床正面一个蒲团上盘膝坐下。
孔雀大明王道:“天龙夺魄剑,并非世间真有其剑,原是佛祖以大威德力伏魔除障的咒语。我佛座下有天龙八部,这八部天龙又称为龙神八部、八部众,佛祖向诸菩萨、比丘说法时,常有天龙八部听法,因而天龙八部实乃佛门第一护法。所谓八部者,一天、二龙、三夜叉、四乾达婆、五阿修罗、六迦楼罗、七紧那罗、八摩呼罗迦,佛祖赐剑与八部天龙,嘱天龙八部在我佛寂灭之后持此剑为庄严佛土护法弘经。这把天龙剑一千九百年前始现天竺,一位大尊者手持此剑为百姓黎民斩杀恒河恶虬,拯救生灵无数。”说着从身前所放经卷中取出一册翻开数页,递给无忌。
无忌接过经卷舒开,那卷经书因年深日久,纸面已成焦黄之色,卷上绘着八个图形,每个图形皆有注明名称。无忌在石屋读书多年,佛经也看了不少,这“天龙八部”的图画自是一看即明。原来天龙八部中的“天”是指身着帝王服饰的天神帝释。古天竺人对龙十分尊崇,对德行崇高的高僧尊称为“龙象”,龙的形象在中土外形与天竺稍异,生有四爪,能腾云致雨,为天下人所乐见。夜叉则是佛经中的一种鬼神,本义是能吃鬼的神,又有敏捷、勇健、轻灵、秘密等意思。乾达婆是服侍天神帝释的乐神,从佛经的意义而言,有变幻莫测、缥缈隐约难以捉摸的意思。
只听孔雀大明王说道:“一千九百多年前出现天竺以杀止杀拯救无数生灵的那位大尊者,自托言乃我佛门八部天龙众中的修罗王,他手持的这口天龙剑,亦托言乃佛祖所赐。他威德大加,神威凛凛,为天竺百姓斩妖除魔,造下的福祉那是不用多说。修罗王寂灭之后,天龙剑没有了属主,几度沉沦,为恶人所得,几乎成为人人震恐唾弃的‘厌物’。六百年前天竺举行‘废剑’,要将天龙剑毁于熊熊烈火之中,这时一位中土僧人突如其来,夺了天龙短剑,并对参会的人说道:‘宝剑无辜,用它的人是善是恶,与它何干?你们想毁剑,贫僧却偏要度它!’手持宝剑飘然而去,从此消失无踪。参加‘废剑’大会那么多天竺的武林高手,竟没人拦得住他。”
无忌听了心头巨震,还未说话,只听孔雀大明王接着说道:“善恶由心,但愿这把天龙短剑在施主手中,不至于令施主迷失本性,不玷污它以前主人的名望。施主应该知道,八部天龙众的修罗王可是一个特立独行的神道,他嗜血善战,性情暴躁、执拗而善妒,每次出现,天上人间,无不尸横遍地、流血千里。他权力很大,能力也很大,做事往往不顾后果,贫僧但愿檀越不是这样的人,不要因此堕入六道轮回,受那六道轮回之苦。”
无忌低头不语。
孔雀大明王又接着说道:“善恶之间,男女都是一般,有时放下比执着反更可取。檀越何苦执迷?”无忌道:“顺其自然可否?”孔雀大明王双手合十,面露微笑道:“然。竺可蓝,代我送客。”竺可蓝从门边站起,双膝跪地,道:“弟子领法旨。”与无忌走出精舍。
两人走到塔下,无忌说道:“你一直是孔雀大明王的弟子吗?”竺可蓝微笑道:“贫僧原是密宗弟子,偶闻我师讲法,心悦诚服,遂远去天竺,追随明王。”
无忌道:“你们从天竺而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刚才那些人又是为了什么夜扰佛门清净?”竺可蓝说道:“檀越护法有功,贫僧不能瞒你。檀越听过佛顶骨舍利么?”无忌道:“原来那些人是为了佛顶骨舍利圣物而来?”竺可蓝点头合掌道:“正是。传说释迦牟尼佛荼毗后,阿难等弟子从骨灰中得到舍利八斛四斗,典籍记载及流传至今尚可瞻仰的舍利,大致分为两种:一种是未化尽的遗骨残片,如牙齿、指骨和顶骨等;另一种是五色光莹坚固子。牙齿、顶骨和指骨世间罕见,其中以佛顶骨最为珍贵。”
据典籍记载,佛骨舍利是佛陀透过戒、定、慧的修持、加上自己的大愿力得来的,十分稀有、宝贵。像佛陀涅盘后,当时天竺八王争分佛陀舍利,每人各得一份,他们将佛舍利带回自己的国家,兴建宝塔庄严存放,让百姓瞻仰、礼拜,佛教的舍利崇拜就此开始。佛陀灭度百年后,第一次统一天竺的孔雀帝国第三代国君阿育王信仰佛教,为了推广佛法,他把原来的八个佛舍利塔中的舍利取出重新再分配,在世界各地建造八万四千座宝塔供养。由此开始,佛舍利崇拜在世上佛门流传。
但佛顶舍利离开第一次供奉之地,天竺忽然大乱,佛顶骨舍利在乱中遗失不见。又过了不知多少年月,方重现于天竺那竭国的酰罗城。其城建有佛顶骨精舍,佛顶骨舍利被保存在解脱塔中,每天请出来放在寺院外一个装饰华丽的高台上供信众瞻礼供养。东晋高僧法显有幸亲自瞻礼佛顶舍利,据他的日记记载,这个顶骨舍利“黄白色,方圆四寸,其上隆起”。关于当时佛顶舍利的供奉盛况,法显也做了详细的描述,当时无论是国王还是一般的民众,每天第一件事就是瞻礼供奉佛顶骨舍利,然后才各自做自己的事情。不但这个国家的人供奉佛顶舍利,法显还记载,“诸国王亦恒遣使供养”。
世界变迁,沧海桑田,佛顶舍利在唐时两次从天竺传到中国,一个两寸,一个四寸,四寸佛顶骨舍利正是这次孔雀大明王趁着向康熙皇帝呈递国书时特意从天竺带来,受中华信士供养的。无忌这才知道为何一年一次的报恩寺浴佛法会为何今年延长了两天、而且朝廷为何会派一位封疆大吏参加了。
竺可蓝送无忌走出报恩寺大门,跟着问无忌道:“少年人,贫僧还未请教你姓甚名谁?”无忌报了姓名,竺可蓝道:“你是天山弟子吗?”无忌一怔,说道:“是,也不是。”
“这话怎么说?”竺可蓝十分不解,跟着问道。
无忌道:“你认得出我的天山武功,那你应该对中土武林的传承有所了解。我从第一天踏进天山门墙,就没有师父,只是由掌门指定业师。后来虽然拜了一位师父,这位师父却从没正式教过我武功;我有所奇遇,得本派一位前辈传我剑法,她却不许我叫她师父,说我和她辈分差了两辈,我叫她师父,既不合理,亦不合规。所以我没有师父,却有那么多人教了我武功,你看,是不是很矛盾?”
竺可蓝果然听得头晕脑胀,哈哈笑道:“那么最后教你武功的是谁?”
无忌把白云师太的名字说出来之后,竺可蓝摇了摇头,笑道:“白云师太,天山双绝,贫僧可没听过。”“天山双绝”的名头当真可以称得是名震四海,竺可蓝竟说没听过她们的名字,无忌不禁有点愕然。但随即想道:“他离开中国在天竺修持,没听过天山双绝的名头也不足为奇。”
原来正如无忌所想,竺可蓝年轻的时候就离开西藏,跟随孔雀大明王在天竺苦行,中土武林的知名人物他确是不甚了了。不过天山武功他却很熟悉,因为他没离开西藏之前的一位朋友就是正宗的天山弟子,而且在江湖中的名气还不小,这人名叫皇甫崧,外号“无影剑”。皇甫崧乃是天山八仙之一,和无忌的义父曹伯彦齐名。曹伯彦还在天山时,皇甫崧就已在江湖中闯下了不小的名头。他看不惯天山的诸般势力相互碾压,愤而离开天山,不知所踪,其实是随家中一位长辈去了布达拉宫隐修,直到后来方始重现江湖。这是后话,此处聊叙一笔。
竺可蓝道:“贫僧想向檀越打听一个人,这个人名叫逐鹿擎天。檀越可听说过他?”
无忌听了“逐鹿擎天”的名字,吃了一惊,说道:“知道,也不知道。”
竺可蓝道:“哦,檀越知道他?檀越和他是相识的吗?”
无忌说道:“我不知道大师问的这个人和我所知道的是不是同一个人,所以只能这么说。大师说的这个人,是不是也叫逐鹿侯?”
竺可蓝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檀越说得不错,中国的武林中人是叫他逐鹿侯。檀越知道他现在在何处吗?”无忌道:“关于这个人,我也只是道听途说。”竺可蓝引他来到寺门外一座迎客亭中坐下,合掌道:“贫僧愿闻其详。”无忌道:“江湖上很多人都知道逐鹿侯这个名字,但真正见过他庐山真面目的人却是凤毛麟角,就连他的贴身侍女,也没见过自己的主人的相貌。”
竺可蓝道:“檀越知道的原来和贫僧知道的没多少分别。”脸上露出一丝失望的神情。
无忌说道:“这人神出鬼没,你说离他远,其实他也许就在你的身边,你说他近,也许他离你千里万里。今晚来的这两三个人,也许就是逐鹿侯派来抢佛顶骨舍利的杀手。”竺可蓝点了点头道:“不错,贫僧早已得到江湖上的朋友传来警讯,所以才会预先埋伏。”无忌这才知道为什么外面打个翻天覆地,报恩寺的僧人却一个也没见出来,原来竺可蓝事先知道有人要来抢佛顶骨舍利,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报恩寺的僧人们也早已躲起来了。他大为奇怪,问道:“不知尊友是哪位?”
竺可蓝笑了笑道:“江湖中有个名叫‘武林公侯’的家族,檀越可知道?”无忌恍然大悟,道:“派人向大师示警的人是濮阳子鱼?”竺可蓝十分意外,问道:“不是,是贫僧的旧友德尔喀,德尔喀和武林公侯交情不错,是武林公侯托他来向贫僧报信的。檀越认识濮阳家的人?”无忌道:“在下和子鱼只是初次相识,从大沙漠分别之前,我听说他为了对付逐鹿侯正在进行一个什么计划,只是这个计划并未跟我细说,后来这两个月就没有了他和他那帮朋友的音讯。要是他到了苏州的话,定会来找我的。既然他没来,却派了德尔喀传来警讯,恐怕一时有事脱不开身了。”
岂知竺可蓝听完了他的说话,却又不置可否,问道:“檀越是怎么看逐鹿侯这个人的?”无忌说道:“我和逐鹿侯虽不相识,却是一直想找他。”
竺可蓝眉毛一扬,说道:“听檀越的口气,莫非和他结了什么梁子么?”
无忌淡淡地说道:“岂止梁子,他是我的杀师仇人!”
竺可蓝有点诧异,立即再问:“檀越和他素不相识,他怎会杀令师?”
无忌把五年前那件伤心往事简单说了出来,说道:“逐鹿侯如此邪恶,我岂能不把他当作仇人?”
竺可蓝说道:“要是让你碰上他,你会怎样?”
无忌咬牙切齿地说道:“要是让我碰上了他,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竺可蓝不觉笑了起来,笑过之后,说道:“以檀越现在的武功和逐鹿侯比,还差得太远,说句不轻视檀越的话,檀越和逐鹿侯的武功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没有十年八年的苦练,檀越休想杀得了他。而这十年八年之中,还要他一天武功都不练,檀越杀掉他的愿望或许能够达成。但试想,像他那么心机深沉的人,四面树敌之下,怎么可能放弃绝世武功呢?他搜集的武林秘籍甚多,一直苦思如何练成天下第一的武功,却又不愿循正途勤学苦练,一心想走捷径。”
无忌恨恨地说道:“我知道我现在杀不了他,不过我绝不会就此罢休!”
竺可蓝叹了口气道:“杀敌一万,自损八千,檀越这么作,跟飞蛾扑火有什么分别?”
无忌不知他说了这么多,到底是好意还是恶意,心中忽然疑云大起,心想:“他为什么一说逐鹿侯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他怎么知道逐鹿侯是个心机深沉的人?”此时的竺可蓝眉头微皱,不知在想什么。无忌见他半晌无语,心道:“他大概是闲极无聊,想找个人来说话消遣,反正我也不急着走,就陪他说会儿话吧!”
他正在胡思乱想,竺可蓝忽地说道:“檀越可知逐鹿侯这个名字的由来?”
无忌心中一惊,摇头道:“不知道。”
竺可蓝说道:“贫僧说个小故事给檀越听,怎么样?”不等无忌接话,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远古时期,黄帝在阪泉涿鹿之野大战蚩尤,黄帝是以仁义亲爱教化他的子民,而蚩尤却是穷兵黩武,奴役百姓。蚩尤号称‘战神’,手下有九苗雄兵百万,战将千员,黄帝虽起仁义之师,却连战连败,到后来起兵的老本都快要销蚀殆尽。这时有个年轻人来求见黄帝,对黄帝说道:‘蚩尤勇猛无敌,手下又有十八位无敌天下的亲兄弟和麾下七十二猛将,君侯和他硬拼,无异以卵击石,得不偿失。’
“黄帝说道:‘你说的道理我不是不懂,但现在生死攸关,说这些有什么用?’那年轻人问道:‘君侯以仁义著于四方,请问作战有三利,君侯是否知道?’黄帝不耐烦地说:‘你想说的是不是天时、地时和人时?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成法,我怎会不知?’年轻人笑着说道:‘君侯既然知道,就应该清楚君侯这次起兵,三利只占人时一利,天时与地时尽失,焉能不败?’
“黄帝一听到这儿,精神一振,惭愧地说:‘我以为有了人民的拥戴就能打败蚩尤,想不到我还是低估了敌人的实力。请问贤士,我应该怎么做?’年轻人从袖子里取出一卷羊皮地图摊开在黄帝的面前,指点着地图说道:‘蚩尤起倾国之兵而来,深入我国腹地七百余里,粮草难以为继,此乃其败一;其二,君侯的领地水流纵横,深沟大壑,最能以守胜攻,此时又正值春季起雾,君侯若设疑兵,将蚩尤的大军引到深谷之中,凭借山谷中的浓雾令他迷失方向,此乃蚩尤其败二。有此二败,那么君侯胜算大不大?
“黄帝说道:‘你说的这个诱敌之法不能说不行,但也有缺陷。’年轻人问道:‘有什么缺陷,请大王示下。’黄帝笑道:‘蚩尤的大军固然会困在迷雾之中,我的军队难道不会深受其害吗?’年轻人哈哈大笑道:‘大王想到了的,臣早就想到了!’说着他把羊皮卷全部打开,原来地图的最后,画着一辆造型奇特的战车。年轻人指着战车对黄帝说道:‘臣得到神人托梦,画出了指南车图。大王只要派工匠按我的图纸去做,就可以在浓雾中辨别方向,以少胜多,击败蚩尤了!”
无忌说道:“这终归是神话传说,没什么根据。行军部伍,不外乎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这年轻人给黄帝出的这个主意,不过是准备充分,善于审时度势,并不是特别高深的道理。”
竺可蓝说道:“檀越说的没错,古来征战,皆遵循其理而行之。后来的结果不言而喻,黄帝依靠年轻人的指南车击败蚩尤,在涿鹿之野的第二次大战中取得胜利,统一华夏。那位年轻人因此得到黄帝的奖赏,从一介贫民,平步青云成了世袭罔替的一方君侯。他帮助黄帝完成了‘逐鹿天下’的心愿,黄帝论功行赏,封给他的爵位就叫逐鹿侯。”
无忌听了不禁微觉惊讶,他原以为逐鹿侯是域外来人,想不到他也是华夏子孙,家族竟然还有这么辉煌的往昔。他忽然想起一事,倏地问道:“逐鹿侯家的往事,大师这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竺可蓝沉默了一阵,才说道:“事到如今,贫僧也不瞒檀越了。檀越知道的那个逐鹿侯,他,他是贫僧的俗家兄长!”
无忌大吃一惊,失声道:“你,你说什么,他是你的兄长?”
竺可蓝说道:“不错,他虽是我的兄长,但也是我切齿痛恨的人!”
无忌忍不住问道:“这是为何?”
竺可蓝继续说道:“他做逐鹿氏的掌门之前,和一个著名的女魔头有段孽缘,而先父是和这女魔头结下了梁子的。这女魔头是天南苗女,先父中了她的毒针,虽仗精深内力保住性命,体内毒质却始终未能除尽,后来风烛残年,落得半身不遂,一直到死,也没能恢复。这女魔头害死家父,贫僧的兄长却和那女魔头勾勾搭搭,把家母活活气死,你说贫僧岂能不恨他?以此兄弟阋墙,贫僧杀不了家兄清理门户,却拼死把那女魔头毙于掌下,好歹也为家母报了点仇。”
他简略说了本身遭遇之后,问无忌道:“檀越说过和他并不相识,那他又是如何害死令师?”无忌把五年之前天山的恶战原原本本说了出来,竺可蓝听他说罢缘由,若有所思,半晌说道:“檀越说的这种武功贫僧的确见过,但贫僧禀赋不如他,而且贫僧当时年纪幼小,怎么练也练不成。这种武功的名字叫‘天衣神功’,是家父以两篇逐鹿氏的内功心法和一位尼泊尔的武林高手交换得来,并不是逐鹿氏本来的武功。想不到贫僧离开这么多年,他居然连天衣神功也练成了!”
无忌问道:“令兄今年有多大年纪?”
竺可蓝道:“檀越为什么想知道他的年纪,难道檀越不相信贫僧说过的话吗?”
无忌连忙说道:“不是。我与大师推心置腹,怎么会不相信大师的话?”他是对另外一件事也起了疑心。他听了这么多关于逐鹿侯的事例,忽然产生了一个十分奇怪的感觉:他好像很久以前就认得逐鹿侯一样,他行事的手段和阴狠无声的性情,简直像极了一个人!
这个人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