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又一起的新嫁娘失踪案闹得京城人心惶惶。
院墙外,孩童在唱着歌谣。
“新嫁娘,描红妆,绣花鞋立在坟堆旁。”
“新嫁娘,不圆房,红盖头落在鬼婚床。”
铜镜中,娘亲正为我梳发。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
1
“新嫁娘,描红妆,绣花鞋立在坟堆旁。”
“新嫁娘,不圆房,红盖头落在鬼婚床。”
院墙外传来孩童传唱歌谣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落进院子里。
自小看着我长大的刘嬷嬷气得脸色通红,拿着扫把就冲了出去:“你们嚷嚷什么?不准在这唱了!”
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铜镜里,妆娘在为我描红妆。
一侧的椿儿眼眶通红:“小姐,您真的要嫁吗?”
我轻轻嗯了一声:“再不嫁人,我可就成老姑娘了。”
我知道椿儿在担心什么。
这三个月以来,京城已经发生了五起新嫁娘失踪案。
而这些失踪的新嫁娘所穿的赤色绣花鞋,被人在乱葬岗发现整整齐齐地立在坟堆旁,坟头还盖着新嫁娘的红盖头。
就好像……新嫁娘脱了绣花鞋在此长眠一般。
偏偏又没有发现尸体,也找不到别的线索。
案件迟迟得不到侦破,没过多久,街头巷尾就传出来刚刚听到那个的歌谣。
整个京城人心惶惶,好些喜事都搁置了。
可如今,我却要出嫁了。
娘亲走到我身后,拿起案上的木梳:“霜霜,为娘害怕……”
我安抚娘亲:“赵郎说了会保护好我的,我信他。”
“娘,替我梳发吧。”
娘亲哽咽着应了声好,然后颤抖着手替我梳发。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
三梳还没落下,满屋子的人已经是泣不成声。
我扯了扯嘴角:“大喜的日子哭什么?都笑起来。”
2
锣鼓漫天,鞭炮齐鸣,好不热闹。
轿帘被掀开,赵时庭牵引着我入门拜堂。
送入洞房前,他紧紧地握着我的手:“霜霜,别怕,你不会出事的。”
我轻轻点了点头。
从大厅到新房的一段路好长。
长到我还没进到屋子就失去了意识。
我只依稀记得,好像有一只拿着布帛的手,掀开盖头捂住了我的口鼻。
“赵夫人,你就只记得这些吗?”负责新嫁娘失踪案的齐大人立在我面前,沉声问道。
我身体抖了抖,靠在赵时庭的怀里:“我真的只记得这些。”
“那为何你的陪嫁丫鬟椿儿会穿着你的嫁衣,继而失踪?”齐大人逼近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我。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被关在柴房,椿儿人呢?椿儿到底怎么了……”
赵时庭温柔地拍了拍我的肩:“椿儿会没事的。”
转头又看向齐大人:“齐大人,依我看,很可能是椿儿那丫头担心霜霜的安危,于是自作主张换上了霜霜的嫁衣,以此救了霜霜一命。”
我神情有些恍惚。
是了,我醒来时在赵府的柴房,身上的嫁衣全部被剥了个干净,换上了一套侍女的衣服。
他们说新嫁娘失踪了,可整个府邸失踪的只有椿儿,她穿着我的嫁衣失踪了。
齐大人还是有些疑虑:“椿儿不过是一个陪嫁丫鬟,她哪有这么大的本事能避开赵府的人把真正的新娘子关到柴房,又换上嫁衣回到新房?除非……”
除非有人在帮她。
3
昨天夜里,换新娘这么大的事竟然没有一个人察觉,单说是椿儿一个人所为,任谁都不相信。
可就是找不到一点线索,就像前几起悬案一样。
“齐大人,还望您一定要帮我找回椿儿。”
齐大人直直地盯着我,好半响才回:“那得赵夫人配合我们调查,赵夫人可是这些案件中唯一幸存的新娘子。”
“齐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本官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够了!”
赵时庭用力把我揽进怀里,恶狠狠地盯着齐大人。
“霜霜也是受害者,齐大人不好好查案,反倒是怀疑起受害者,难怪这些案件迟迟破不了,那我是不是也可以怀疑齐大人和那些贼人是一伙的,故意不破案!”
“来人,送客!”
齐大人气得青筋暴出。
赵时庭拉着我行至新房。
里面的装潢看上去没有半点被破坏的样子,唯独新床上有一点褶皱。
“赵郎,一定要找到椿儿!”
“好,毕竟……”赵时庭顿了顿,声音突然变得有些低沉,甚至还隐隐带着一丝我听不懂的意味。
他说:“迷晕你是我安排的。”
我震惊地抬起头:“赵郎,你说什么?”
4
赵时庭有些手足无措:“霜霜你别误会,我只是和椿儿商量把你迷晕藏在柴房,歹人找不到你,你就安全了。我没想到椿儿竟然会换上你的嫁衣……”
我的戒心稍稍放下了一些:“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也不告诉齐大人?”
“你向来藏不住事,若是被歹人察觉不对……我怕你会遇险。”
椿儿大概是怕我被找到,索性换了我的嫁衣,希望能以此替我挡一劫。
“椿儿不会有事的,那歹人既然只掳走新嫁娘,椿儿只是穿着一身嫁衣而已,她会平安无事。”
我知道赵时庭只是在安慰我,既然歹人已经掳走了椿儿,怎么可能冒险把她放回来?
“但愿吧。”我心乱如麻。
不经意间却望见桌子上的酒杯。
日光照进酒杯里面隐隐反射着光芒。
那是留给新人喝合卺酒的。
昨天夜里我都在柴房,酒杯底怎么还会残余着酒?
仔细看,杯壁还能看见一点唇红的痕迹。
未免也太奇怪了。
而且这新房,我总感觉有些奇怪,就好像我曾经来过一样。
“赵郎,你让人把我迷晕之后,是直接把我送到柴房的吗?”
赵时庭点了点头:“是啊,怎么了吗?”
我摇了摇头。
我莫名感觉曾经来过这里,尤其是那张铺满了喜被的新床。
5
接下来的一段安稳日子让我渐渐没了最初的那份紧张。
虽然一直找不到椿儿,但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直到又一起新嫁娘失踪案发生,又一次在京城里掀起了惊涛骇浪,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案件都要严重。
除了在乱葬岗发现了绣花鞋和红盖头。
这一次,还发现了新嫁娘的尸体。
听人说,那尸体的脸被划得面目全非。
人是被嫁衣上的腰带生生勒死的,身上还布满了鲜血淋漓的鞭痕,死状怎一个可怖了得。
热茶被我打翻在地:“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这么心狠手辣?”
“夫人,现在外面都在传,肯定是专门吸食新娘子精血的妖怪在作怪。”丫鬟面色惨白,看来是被吓得不轻。
我呵斥道:“哪有什么妖怪,定然是人为的,如果真有妖怪,怎么会分不清我和椿儿哪个才是新娘子?”
歌谣也是,传言也是。
这些都是人的把戏,可偏偏我又没有一点头绪。
我越想越头疼,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赵府后院一个极其偏僻的院落。
荒草丛生,看上去很久没有人住过了。
我下意识地朝院子里走去。
风吹叶响,门板晃动,一时间竟然有些阴森得可怕。
“霜霜,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吓得猛然回过头,是赵时庭背着手站在我身后。
他走到我身后,我竟然一点声音都没有听见。
他虽然笑着,落在我眼里却与往日的笑大相径庭。
“霜霜,过来,这里不干净。”
6
赵时庭揽着我的肩往回走:“这里荒废了多年,一到晚上就有些野猫,你还是小心些,我们回去吧。”
恍惚间,我竟然还真的听见了猫叫。
我犹疑地回头看,只觉得那大门像是一个黑洞洞的大口,亟待着把人吞吃入腹。
等赵时庭走后,我这才松开攥紧的拳头。
手心里是一枚红色的耳坠,这是我在那处小院里发现的。
红艳艳的,如果是新娘子出嫁时佩戴,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夜晚,我躺在床上,确定赵时庭睡熟以后悄悄睁开眼。
烛火已灭,我看不太清屋子里的陈设。
却突然想起来为什么我会在新婚次日觉得新房熟悉了。
是味道。
当时这房间里有一股熟悉的味道,与迷晕我的那面帕子如出一辙。
椿儿大概也是被歹人迷晕了带走的。
所以那喜被上会有那股迷香的味道,只不过经过了一夜那味道淡了许久,我才没有及时发现。
既然如此,那赵时庭……
“霜霜,你怎么醒了?”
赵时庭不知道何时已经醒了,目光灼灼地盯着我看,言语间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一滴冷汗从我额间滑落,我咽了咽口水:“就是……做噩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