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过很多国家,别人的国家是穷得只剩美女,塞拉利昂这个国家穷得只剩钻石,令我有些不可思议。同事告诉我,船员到了这个国家会看到“非人类”的一幕。我挺好奇同事说的话,就是不知道其中的意思,直到2014年首次进入到这个国家,我才发现,当地人的真实生活令人动容。
2014年,我们船从巴西装载了一亿多斤的面粉前往塞拉利昂卸货。从接到这个装货计划通知开始,我们的船长是紧张的。按照船长的话来说,这个国家就是“非人类”国家。
我当时完全不懂其中的意思,还故意问那些已经去过这个国家的同事。老同事告诉我,塞拉利昂就是一个穷的只剩钻石的国家,而我们船员到这里却成了他们眼中的傀儡。
同事的这番话我更加不明白,反而更加好奇其中的意思。老同事还提醒我不要在船长面前问得太多,以免引起船长的反感。
听着他们对这个国家如此的表达,我的心里既好奇又害怕,真是太想知道其中的原因了。
直到我们船从巴西装完货开出来,我们的目的港直指塞拉利昂弗里敦港口。
相信大家都知道塞拉利昂弗里敦港口是这个国家的主要港口,也是这个国家的最大城市,位于狮子山丘陵滨海尾端,是西非著名的天然良港。我们此次去就是要去这里,船长从巴西开出来后,特别召集全船的船员开了一次安全会议,会议时间长达一个小时。
会议上,船长特别强调私人东西的问题。船长首先告诉我们塞拉利昂的海关和检疫是非常严格的,以他的经验告诉我们,十艘船就有九艘到这个国家就得出问题。所以会议上,船长明确要求所有船员在我们船舶到达这个港口之前,必须上交房间所有烟酒产品以及个人贵重物品。
看来这里又是一个贪污腐败的地方,为难船员成为他们的专利。
没办法,我们只能按照船长的意思,在到港前一个星期就把电脑,手机,烟酒,首饰等等,都交给了船长,让他统一锁在一个仓库。至于房间还有别的东西,比如茶叶,水果,必须在到港之前消耗掉,不然就是按照茶叶有多少片叶子,水果有多少克上报。
从事过航海工作的船员都知道,船舶每到一个国家之前,都要提前发送该国相关的到港文件,其中就包括个人物品申报。也就是用来申报个人房间包括身上所有的东西的表格。欧美国家有这样的申报表格,亚洲有这样的表格,唯独这个国家的申报表格最特殊,申报表上的内容要求非常详细,比如船上申报的大米数量。我们在别的国家申报的话,只需要按照总的袋数或者总的重量,而非洲的塞拉利昂就不是这样,他要求我们精确到粒为单位,这样的申报方式明显是故意的。
船长也明确说了,大家尽可能的不要在房间留东西,以免被他们故意找茬。可见船长也是知道他们的作风的,只是不希望让他们抓到更多的把柄,以免到时候不好下场。
一点没错,2014年7月靠泊的那天,我们的船舶可以算是差点被洗劫一空。虽然我对非洲沿海各个国家的作风非常了解,他们都是靠各种手段上船收割我们,认为船公司都是有钱的主,但是公司也是有特别规定,不允许船长对他们施以贿赂。这是非常麻烦的一件事,一边是当地国家的恶劣行为,一边是公司的特别规定。这让船长在船上非常难做,里外都不是人。
当天,我们船靠泊在当地港口的时候,果然不出船长所料。
船舶刚靠好,一次性来了十一个人,这是迄今为止,我从事航海工作十三年里,在我所到的九十多个国家里面,所见到的阵容最大的一个国家,不来不知道,这些人上来的目的明确,令人不可思议。那一次,我们全船出动,终究没有敌过他们的手段。
那天来的人有海关,移民局,检疫局,劳动局,畜牧局等等,还有很多局我压根没有听过的。这些人上船后都没给船长好脸色看,每个人都向船长提出了自己的需求。
坐下来后,有些人要一杯咖啡,加糖加奶不加茶、有些人要中国茶、有些人要可乐、有些人要牛奶。他们的要求各具特色,忙得我们不可开交。
船长虽然讨厌他们,但是并不想在他们一上来就给他们不好的脸色看。可是,恰恰就是因为船长没给脸色看,导致这些人更加放肆。
他们就像是来船上展示自己权利的一样,每个人先背着一个空背包上船,然后挨个向船长提出要求。
海关先要求我们拿着证书对人头,有一个同事在船上剃了光头,通过对比护照以及别的证书上的头像后,故意和船长说不是同一个人,让人有些恼火。
当时船长为了证明证件上的人就是船员本人,亲自给公司打电话,出证明。可是又有什么用呢?人家根本就不承认那些一纸文字,所以船长最终选择不理会。
这件事还没算结束,那一边检疫在我的带领下去了仓库查看伙食。人家检查的可不是保质期,而是想要看看哪些东西是他们能够靠背包就能带走的。
可恶的这些人没有一个安好心的,就连畜牧局的都来找事情了。我去过那么多国家,除了在非洲听过这样的单位会上船的,其余国家,这些单位根本没有和我们船舶有任何瓜葛。
无奈,畜牧局的为难我们更加可恨,先说我们船上的肉是没有经过检验检疫的,还说我们是没有检疫证明的。
这是一件令人嗤笑的事,船长给了他们看过申请单上的检疫证明,也是欧洲国家的检疫证明,可是人家说不认识这样的证明,不能作为我们的举证。
可以说,上来那么多部门,他们都是故意的。而且他们上来并不是一个一个的来,明显是合伙上来敲诈的。所以船长也叫停 了我们带着他们到处去检查的事,要求他们全部回到会议室。
生气的船长,这一次可算是长了中国船员的脸。将他们全部叫回了会议室,偷偷开启了录音功能,让全体单位的官员把心中的想法都说出来。
手机里录着音,每个人都在和船长谈条件,有些人要一箱烟共五十条,有些人要船上的酒,有些人要船员的伙食,还有些人直接要船长给2000美元。
每个人要的东西都不同,却有着同样的结果,都是想要勒索。
听着眼前各个部门说的说,写的写。每个人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后,船长非常果断地和他们说道“你们给我们认真听着,你们这些官员明目张胆地要船上的东西,我已经全部录音,正准备发给公司提交给国际海事组织,让他们来干预你们的贪恋吧。”
一时间,每个人都慌了神,那些用手写的官员们赶紧撤回了处罚单,夹着尾巴当场就离开了。那些被录音的官员们,开始拉下脸色,嬉皮笑脸的开始迎合船长,希望船长能删除他的录音。这些纸老虎,他们困扰了太多船舶,这一次,船长可没有便宜他们,直接将他们告上了海事组织。
他们深知海事组织对他们的强制措施,每个人也不要那些东西了,主动帮忙把相关的证件检查了一遍后,直接离开了。
前前后后经历了一个小时,他们总算是空着背包上来,空着背包下去了。以前的这些人可不是这样,没有塞满背包是不可能离开的。这一次遇上了我们的船长,让他们扑了个空。
没错,这一次,我们的船长展现出了应有的职业身份和正当的维权精神,希望更多的船长能够主动站出来,让这些人打消这个念头。
不过,嘴巴上说打消,实际上是不可能的,毕竟塞拉利昂就是这么一个国家。
这个国家的百姓穷的叮当响,每个人为了活着就是去卖命。
我这一次要不是遇上了一对截肢夫妇,还真不知道塞拉利昂人的真实生活。
那天我没有下去当地游玩,选择留在船上处理装卸货的事情。我知道非洲工人做事是非常拖拉的,要是有人监督一下,五天工作能三天完成,要是没人监督,五天工作要十五天才能完成。
面对这样的态度,我不得不在船上。
那天,船上来了一对夫妇,这对夫妇非常特别。上船来登记的时候,我和水手就注意到他们的行动并没有那么方便。
出于安全考虑,我上前主动向他们问道“朋友,你这是上我们船上干活的吗?”
人家很坚定地回答我道“是的是的,还希望船长给口饭吃。”
我见他们这么说,引起了我的注意。为了了解他们的情况,也是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于是将他们喊到了一边,才有了接下来真实的体验。
这对夫妇在我的带领下,来到了卸货甲板附近的仓库门口处。一开始他们是不好意思的,他们担心自己在这里坐会被工头发现,回头就给他们扣工资。为了打消他们的顾虑,我直接将工头也喊到了现场来。
此时,我和三个人坐在一起,远处正在按部就班的卸着货,而我们也顺着前面的话题聊了起来。
当我问及他们为何截肢了还要上船来干活时,夫妇以为我不要他们上船,于是赶紧跪下来说道“朋友,你可不可以不解雇我,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我有七个孩子,他们都等着我们赚点买食物的钱回家养活他们呢。”
这到底怎么回事?
工头可能了解这对夫妇,所以替他们解释道“船长,这对夫妇在这个码头上工作三个月了,是通过求情来码头干活的。他们很认真,也很吃苦,是不错的员工。他们现在有困难,每个人的双脚都有问题,是因为年轻的时候就开始为老板挖掘钻石。在我们塞拉利昂,家家户户,男女老少都去给美国佬,英国佬挖矿石了。由于挖掘的环境很差,常常因为浸泡在很矿水里,导致双脚浮肿,再加上这里的环境恶劣,蚊虫很多,导致两只脚完全不能走路。因为没有钱医治,那些老板根本不管我们这些员工的死活,所以为了活下来,我们也只能截肢。在塞拉利昂,普通百姓的寿命是很短的,基本在35岁左右就没了。”
工头刚说完,工人上前继续解释道“是的是的,在我们村里,全村的人都是为靠挖钻石为生。在我们村里,大部分人的腿都截肢了。很多人连截肢的机会都没有,就因为各种疾病,直接倒下了。我们夫妻俩为了活下来,不忍心七个孩子没有了父母,再次选择改行,听别人说码头上有适合我们的工作,所以直接求着码头的领导来到了码头。经过自己的努力,得到了领导的认可后,我们能在这里有一席之地,两个人每天干十二个小时,每个人都能分到15000塞拉利昂利昂,折合成人民币就是五元。”
听到这里,我为这对夫妇感到难道,也为这对夫妇坚强的意志感到骄傲。他们是一个有责任单独的父母,为了孩子,他们甘愿受苦也要出来赚钱。他们没有吃,没有住。工头告诉我,他们已经很久没回家了,平时都是睡在码头的墙角处。夫妇的家里,大的孩子带着小的孩子在家里守家。
其实,我看码头上行走的人群里,也还有别的工人也是截肢的,想必都是这样的结果。
工头告诉我,在他们国家没有别的产业,当地人想要找个工作非常难,为了活下去,甘愿为那些美国佬卖力。他们很残忍,常常不给钱,即便有人为他挖到了成品不错的钻石,也依然只是象征性地给点辛苦费,就这么打发了。
听到这里,想不到美国佬如此狠毒。要不是来这个国家压根不知道这些。
工头还说了,很多工人挖到米粒大小的钻石,他们就是象征性地给点吃的,并不当百姓挖掘到的钻石当钻石,有时候还要将他们埋了。
我们都知道,曾经的塞拉利昂是火山频发的国家。就因为高温高压,让这个国家有着非常优良的钻石形成条件。
如此一来,资本家看到了这点资源,便开始来到这里掠夺。过去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2014年到塞拉利昂,我和工头以及工人的交流,才知道,这里的百姓生活涂炭,很多人病了没钱医治,普通百姓的月收入还不及四百元人民币。当地人为了活下去,吃野兽,吃木薯粉,吃昆虫。
听到他们这么说,我自然就想到了那些官员。可想而知,他们也在为了谋求幸福的生活,利用仅有的一点点权利,收割来往他们国家港口的船舶。在他们的眼里,船舶公司是印钞机,他们有的是钱,只要上船为难他们,他们就一定会大把大把的给钱。
再过去,很多船长并不想惹事,更不想耽误了装卸货时间,所以选择妥协,只要给足了他们就能顺利地卸货,顺利地离开这个国家。
令人没想到的是,这些人从一个部门,到两个部门,再到后面五六个部门,甚至更多有关无关的部门都来船上了。
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他们发现船上的钱财真好敛,十拿九稳,让他们非常不知足。
这一次,我们在船上的遭遇就是如此,只可惜他们遇上了我们的船长,让他们吃尽了苦头。没错,他们不仅让我们不好过了,而且这些人也没让当地百姓好过。
普通人在当地没有一席之地,想要进入码头工作,不仅要被当成廉价的劳动力,而且还要被领导们一顿挨批,每个人的工作过得非常小心。
当天,两个夫妇的言语感动了我,就凭他们对家庭责任的担当,我觉得给他们送点大米,送点吃的,希望他们了的生活越过越好。
经历了这一次,我总算明白了船长说的,老同事说的话。这个国家,确实很不一样,他们的做法真的很“非人类”,在人性和良知面前,他们选择了人性。在他们的眼里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至于收割钱财只不过是他们的一个种手段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