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日本大阪的光之教堂，是建筑大师安藤忠雄最著名的作品之一。而最近，建成35年的光之教堂，却宣布无限期关停。

官方告示英文版（茨木春日丘教会官网截图）

如此经典的建筑，为何会落到现如今这种境况？日本茨木春日丘教会在其官网上发布的公告中解释，光之教堂关停是多方压力造成的：长期服务的志愿者均已届高龄，有些已去世，人手无以为继；维护和运营费用让教会承受多年赤字；参观者蜂拥而至，也带来了盗窃破损、擅自闯入、乱抛垃圾等行为，给周边居民造成了困扰。光之教堂关停的消息一出，无数热爱安藤忠雄建筑的粉丝们纷纷表示“心碎了”。去光之教堂朝圣，将成为往日的回忆。01光之教堂，清水混凝土之诗1941年出生的安藤忠雄，是当今最活跃、最具影响力的世界建筑大师之一，他从未受过正规科班的教育，也无任何大师的传授，在成为建筑师前，曾做过货车司机及职业拳手，这些经历都为他增添了传奇色彩。光之教堂竣工于1989年，该建筑设计极其细致丰富的美学表达，让安藤忠雄从此被称为“混凝土诗人”。

安藤忠雄在光之教堂（图源：https://www.tadao-ando.com，摄影：荒木经惟）

按照委托方的设计条件，安藤忠雄提出的预算是8000万日元，但委托方只能拿出3000万日元。由于经费紧张，安藤忠雄在不断调整之后最终拿出了一个极简到极致的方案——整座教堂只包含清水混凝土墙体、低矮处的祭坛以及杉木板制成的长椅，呈现出素净庄重的感觉。

（图源：茨木春日丘教会官网）

整座建筑是以箱型建筑为主体的“黑暗建筑”，在其中一面墙上设置十字开口，引入外部光线以打破黑暗。

（图源：Archdaily，摄影：Antje Verena）

正面的十字架上安装了玻璃，这是安藤忠雄的妥协。安藤忠雄认为如果没有玻璃，光线就能更直接，更强烈地进入，使教堂更加庄严，但是受到了教会的强烈反对，教会认为如果没有玻璃，雨水会进来，冬天会很冷，安藤忠雄只能同意了。

（图源：Archdaily，摄影：Naoya Fujii）

安藤忠雄曾在讲座中提到，西方教堂以讲台与教众座席之间的高差来塑造神性，但光之教堂则反之，空间中只有一面水泥墙上的巨大十字架空隙和一排排座椅，牧师的讲坛被设在最下面，高差被消除，营造出“人人平等”的空间体验，而这正是光之教堂的意义所在。

（图源：Archdaily）

安藤忠雄巧妙地通过设计实现光与影的共生，最终创造出直指人心的意境。随着时间的变化，太阳逐渐升高或者落下，室内十字架的光影效果也在不断变化。“光”的照明功能被削弱，它的象征意义更为凸显。光芒落在人的身上，心灵也走向光明，人在阴影中向光明奋进所做的努力，赋予了人生充实的意义，这便是光之教堂的震撼之处。安藤忠雄对于光影与自然共生关系的探索和运用，对整个建筑界都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

（图源：https://www.tadao-ando.com）

02安藤忠雄设计的教堂，都还好吗？除了光之教堂，安藤忠雄的“教堂三部曲”，还有风之教堂和水之教堂。“风之教堂”是安藤忠雄教堂系列第一个亮相的作品，落成于1986年。这座教堂坐落于神户的六甲山海拔800米的临海峭壁之上，可俯瞰大阪湾的大海景观。除了高悬于墙上的十字架之外，风之教堂主厅一侧还有一座被十字分割的落地窗，光线照射进来之后在地面上投射出十字影，极具巧思。

风之教堂（图源：https://www.tadao-ando.com）

想要进入风之教堂，除了要登上海拔800米的临海峭壁，还需要通过必经之路的风之长廊，长廊以钢结构和磨砂玻璃构成，拉长了时空距离，模糊了尺度感，也为前往教堂的朝圣之路增加了仪式感和神圣感，当海风贯穿而过，沁人心脾，“风之教堂”由此得名。目前风之教堂并不对公众开放，仅在特别展览活动或是节日活动期间有机会进入。

风之教堂（图源：https://www.tadao-ando.com）

1988年建成的水之教堂，是安藤忠雄因受禅宗哲学的影响而创作的，水之教堂位于北海道中部的一个山区平原上，藏于深林之中，在一面镜湖之上筑起十字架。

（梁静茹《崇拜》MV中的水之教堂）

水之教堂由两个叠合的矩形体块组成，面向水池的一侧以一道L形的墙体为界，阻隔了外部的视线，教堂的造型是一个开敞的长方形盒子，落地窗和屋檐连接成一个画框，将天地万物框在景里，洁白的十字架静立于湖面。

水之教堂（图源：Archdaily）

在水之教堂，神圣感是由人造的自然体现的。坐落于群山之间的教堂有一个45米宽、90米长的水池，在深度方面安藤忠雄经过精确的计算以确保风在拂过水面时产生痕迹，让人感受到风的存在。水之教堂不同季节都拥有不同的景色，安藤忠雄本人曾在寒冬时节造访水之教堂，在白雪皑皑的山林间，借由雪花冰晶点缀的水之教堂显得肃穆、安宁，他说：“这幅景象多么美！美比功能更重要！”水之教堂作为Tomamu度假村的配套，向酒店住客免费开放，平时教堂也会租赁给想要举办婚礼的新人。

水之教堂（图源：https://www.tadao-ando.com）

安藤忠雄的“教堂三部曲”在今天有了续章——“诗之礼堂”，他选择将诗之礼堂建在中国。这座“诗之礼堂”将坐落于广东省河源市的春沐源小镇，占地2000平方米，让人万分期待。

诗之礼堂（图源：安藤忠雄建筑研究所）

诗之礼堂地处两条溪水交汇之处，安藤忠雄以“绿”和“水” 作为主要设计元素，期望打造出与周围环境相融共生的场所。在诗之礼堂发布会上，作家许知远诠释了诗之礼堂的精神含义：“关于乌托邦，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原始想象，中国人的原始想象就是陶渊明、桃花源。”

诗之礼堂（图源：安藤忠雄建筑研究所）

安藤忠雄在“诗之礼堂”一处圆形空间下打造了螺旋楼梯，这让“诗之礼堂”的光线，与2000年前罗马万神殿的光线共通。安藤忠雄希望，“诗之礼堂”属于有精神信仰的所有人，人们能从中找到一处精神桃花源。

诗之礼堂（图源：安藤忠雄建筑研究所）

03经典建筑的告别与轮回还有不少著名建筑，面临着和光之教堂一样的命运。位于上海番禺路129号的邬达克纪念馆，在2024年2月4日闭馆了。这幢建筑风格独特，20世纪30年代，这里是匈牙利建筑师邬达克的居所。邬达克在旅居上海期间设计了超过100座风格各异的建筑，比如国际饭店、大光明电影院、武康大楼等，后来都成了上海的地标建筑。

邬达克纪念馆（图源：邬达克纪念馆公众号）

2013年，修缮完毕的邬达克故居以纪念馆的形式与大家见面。邬达克纪念馆关闭前夕，大家纷纷来到这里，向邬达克先生，还有这个别具一格的纪念馆告别。

邬达克纪念馆内部（图源：邬达克纪念馆公众号）

2022年4月，建成于1972年的中银胶囊塔（Nakagin Capsule Tower）正式开始拆除，中银胶囊塔是“新陈代谢派”的代表作品，这一流派认为建筑也应该如同生命一般反复循环地生长与变化，这座建筑承载着日本建筑界50年前的狂想。

中银胶囊塔（图源：https://capsule-architecture.com/）

中银胶囊塔两座由高度为50~60米的塔式主体和140个集装箱式的可拆卸胶囊公寓构成，像是科幻电影中的巨型机器，按照建筑师黑川纪章的构想，人们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选择或订制房间，这些“胶囊”模块可以移动、重组和拆除。

中银胶囊塔（图源：Archdaily）

尽管这些“胶囊”模块当初是被设计成可替换的，但是由于建筑欠缺维护，导致了漏水和水管破裂的问题，并且建筑结构逐渐不稳定，以及不符合现在的抗震标准，因而其被拆除的命运不可逆转。中银胶囊塔拆除后，部分“胶囊”将重新用作住宿单元和博物馆设施，进入“新陈代谢”的轮回，未来我们也能在元宇宙的虚拟世界中看到这座建筑，“变化与更新”的精神，将永远被保留下来。

模块单体（图源：Archdaily）

虚拟世界中中银胶囊塔的渲染图（图源：Archdaily）

2023年，日本高松市地方长官宣布，由丹下健三设计的日本战后现代主义的标志性大楼——香川综合体育馆，确定将被拆除。1964年，普利兹克建筑奖获得者日本建筑师丹下健三在高松设计了香川县立体育馆，这是日本战后现代主义标志性大楼，体育馆自2014年由于屋顶漏水而关闭后，一直面临着拆除的威胁。

香川县立体育馆（图源：Archdaily）

这座粗野主义建筑将混凝土的构造特性利用得淋漓尽致，让它弯曲、折叠，呼应了传统木船的造型，曲线也像是运动员的身体形态。尽管有很多机构、保护团体正在付出努力，但这座纪念碑式建筑的命运已然注定。

香川县立体育馆（图源：Archdaily）

建筑大师路易斯·康设计的印度艾哈迈达巴德管理学院，也正在“生死线”上徘徊。2020年12月，印度艾哈迈达巴德管理学院便对外公布了拆除建筑的消息，这在全球引发了抗议活动，但在2022年11月，IIMA再次宣布，决定结束路易斯·康所设计的校园建筑的修复工作，建筑再次面临被拆除的威胁。

印度艾哈迈达巴德管理学院（图源：Archdaily，摄影：Laurain Ghinitoiu）

1962年，路易斯·康来到印度，主持印度艾哈迈达巴德管理学院的设计。康以砖为主要材料，砌筑了这一建筑，并辅以一些混凝土支撑杆件，让建筑有一种“永恒的氛围”，他希望实现这样的效果：建筑群整体是自我封闭、自给自足的，在内部有充分的生活和交往空间。

印度艾哈迈达巴德管理学院（图源：Archdaily，摄影：Dave Morris）

尽管IIMA向公众承诺，重建项目将向路易斯·康的原始建筑致敬，但我们还是希望这座经典的建筑最终能被保留下来。

印度艾哈迈达巴德管理学院（图源：Dezeen）

结语安藤忠雄曾说：“和所有的人造物体一样，建筑有一天也会被风化消失，人类意图与此对抗的历史就是建筑的历史。如此一来，我想创造的建筑，并不是通过物质自身或形式，而是让它作为一种记忆，在人们心中永存下去。”建筑，当然逃不掉时代的更迭，当建筑运营无以为继时，当修复成本大于重建成本时，经典建筑该如何保留、重生，这是我们一直要面对的课题。无论如何，还是希望经典建筑们能留得再久一些，希望我们还能有机会去一睹光之教堂的真容貌。参考资料《十三邀》第七季第14集：许知远对话安藤忠雄《以日本传统美学角度浅析安藤忠雄教堂建筑中的光与影》（作者：谢华，胡大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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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书推荐《安藤忠雄 与光影同在》

《安藤忠雄 与光影同在》一书，精选了安藤忠雄的11个经典住宅项目，包括小筱宅、六甲集合住宅、高松住宅、曼哈顿顶层公寓、墨西哥海岸艺术家寓所、好莱坞山艺术住宅等项目，除了安藤忠雄代表性的经典作品，还能惊喜地“尝鲜”他新近的住宅项目。书中近300张高清实景图，全景与细部交替呈现安藤忠雄的住宅建筑，还有详细的平面图、剖面图、透视图、轴测图，以及安藤忠雄亲手绘制的草图，多方位呈现设计细节。

《静谧与光明:路易斯·康的建筑精神》

这本《静谧与光明：路易斯·康的建筑精神》全书分为了三个部分，第一个部分是将路易斯·康自己的话呈现出来，并穿插了其建筑作品照片和手绘草图，以及与路易斯·康精神契合的建筑照片；第二部分，涵盖了作者对路易斯·康在建筑史中的地位、他的洞见及建筑中的人类地位的思考；第三部分展示了路易斯·康设计的八个建筑作品，包括平面图、照片和简介，来体现路易斯·康的理念。《路易斯·康：在建筑的王国中》

路易斯·康是一位建筑师，发展出一条崭新的建筑语言，为现代建筑注入了生命。同时，康还是一位教育家和思想家，用自己的建筑哲学影响了现代建筑。这本书以散文般的笔触，描摹出这些建筑的意境，也以生动详实的插图，展现出杰作的诞生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