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年的初冬,到部队一个多月,我就经历了“送别老乡战友H”的难舍之痛。H和我邻村,年龄相差无几,我们同年入伍当兵,一块高兴地坐火车到了部队,又幸运的分到了一个连队工作。我们有过短暂的惊喜,可我老乡H只遗憾的做了一个多月的战友,他就离开了部队。
83年秋季,一年一度的征兵工作开始了。我和邻村的H都报了名。H的村庄离我的村庄不到一里路,几乎村挨着村,我上学比较早,他小学没有毕业就辍学了,我们不是同学,彼此不是很熟悉。由于年龄差不多大,平时也算认识。他个子不高,眼睛不大,长相平平,不善言谈,唯一的优点就是由于常年田间劳作,长得虎背熊腰,看着比我们上学多的同龄人壮实。
我和H都顺利的通过了公社武装部组织的初审,不久公社就通知我们统一去县里一所医院体检。
在部队接兵人员的现场指导下,体检在县城一所比较大的医院进行的。记得一大早我们就到了医院,所有参加体检的适龄青年排着长长的队伍,从第一个科室开始,耳鼻喉科检查视力听力一样不落,医生们检查的可认真仔细了。记得有一个大房间,拉着窗帘,要求所有体检的人都脱光衣服,我和H面面相觑,还有点害羞,扭扭捏捏慢慢的脱着衣服,H不愿脱裤头,一个大嗓门看着有点凶的医生对着他说:“都是大小伙子,有什么害羞的,快脱!”我捂着挡,脱光了衣服,医生让我们双手抱着头转着圈的蹦,然后又带着橡胶手套对我们每个人逐一做了各种检查。
一系列检查完毕后,我们就回家等消息。大概过了几天,部队接兵人员在公社相关人员的带领下对我进行了家访。几天后,我和H都收到了入伍通知书,一块去领回了新军装,当时高兴极了,穿上军装围着村子转了好几圈。
83年10月30日,我依依不舍得告别家乡和亲人,村里安排村干部也是一个院中的叔叔,送我去公社集合,并在公社驻地吃了顿平时不常吃的好饭肉包子。我和H等二十几名新兵,在公社武装部领导的带领下,乘坐130卡车到县城新兵连临时集中点集中。
在县里集合点名后,我们县120多名新兵在部队接兵人员的组织下,坐车去了地区所在的火车站,晚上8点左右,登上了开往北京方向的列车。午夜时分到了一个火车站,后来得知是丰台站。下火车的时候,感觉冷飕飕的,部队给我们一人发了一件旧大衣,然后登上解放大卡车奔向部队营区。
到了部队营区已经很晚了,接兵班长带着我们先去大食堂吃饭,第一顿饭记得吃的是面条,吃完饭已经很晚了,我们就临时住在了接兵连长所在营的空营房里,打的地铺,疲惫的我们很快进入了梦乡。
我们到部队的第一天没有出早操。第二天,天还蒙蒙亮,起床号就响了,我去厕所方便后,就迷迷糊糊地跟着前面的人下楼集合,队伍集合好后,就开始跑步。
第一次早操是围着营区马路跑步,每跑一会我就悄悄地伸出头往队伍前面看,心里想,怎么还没到头,感觉营区的路太长了,得有好几里路。回到宿舍后,后背上都是汗,接着是整理内务,还没有来得及洗脸,就听到了哨音,让派值日下去打饭,刚刚开始洗脸,哨音再次响起,让到楼下集合去吃饭,我急急忙忙的跑到楼下集合,到了饭堂后听到值班员下达“坐,开饭!”的口令后,大家才开始坐下吃饭。
我还以为以后就在这个连队当兵了,可出乎了我的意料,几天后我们就带着自己的行李,离开了临时居住的营房,我对初入军营曾住过的营房有点恋恋不舍。我们到了团部办公大楼前的广场上,进行分兵,我和几个老乡分到了步兵二营,又在二营的小操场进行了各连队分兵,我还有意识地向几个熟悉的老乡靠了靠,最终我分到了步兵四连,H和我分在了一个连队。
分配到四连后,班长把我们领进了四连的新兵排宿舍,我们新兵排大约30多个人,住在一个大屋里。我们那批新兵,分别来自山东、山西、安徽和河北。我们安顿好后,班长组织我们新兵集体去服务社买东西,感觉部队营区好大,东西跨度有二三里路,营房大多是老式的二层楼房,有服务社和银行,感觉就像一个小城镇。新兵到齐后,我们在新兵连的安排下,集体参观了团史,我们才知道我入伍的团队是个有着光荣历史的部队“老虎团”,当时我心里自豪极了。
我们那时新兵训练周一到周三是室外训练,开始大多是队列训练,周四到周五是思想教育,思想教育新兵连在一起进行,拿着笔和本在室内上一天理论教育课,算是缓解一下疲劳,我感觉部队生活还算可以。周末休息时可以洗洗衣服和看电视,我感觉比我上高中和干建筑挖河打工时相比,条件好多了。
我和H虽没有分在一个班,但我们一个新兵排住在一起,我们两个天天能够见面。身在异乡的我,和邻村的H接触就多了,课余时间,用家乡方言偷偷地说着悄悄话,既缓解了训练的疲劳,又尽情释放了思乡之情,感觉好亲切。
入伍不长时间我们在团卫生队进行了身体复检,例行体检结果很快就出来了。H被确定为身体复查不合格人员,按照规定他要被退回原籍。
得知消息后,H天天心事重重,愁眉苦脸,郁郁寡欢,甚至唉声叹气。他本想在部队安心服役的,没想到不到一个月就要离开军营,告别一起入伍参军的战友,他说什么也不愿意走。新兵连指导员及时做了他的思想工作,H多次恳求留在部队,做一个热血男儿,哪怕养猪种菜都成。
H对指导员说“来的时候是乡亲们戴上大红花把我送到部队的,这么短的时间又要把我送回去,让我以后怎么做人……”
“部队是打仗的,就是平时也会有很多高强度训练,战时还要打仗的。你离开部队既是对部队负责,也是对你本人负责,再说,你不在部队当兵,回家一样为社会做贡献呀!”经过指导员耐心的解释,H最终欣然接受。
临别军营那天,一同入伍的许多战友早早来到H的住处我们连队的新兵排,与他辞别。就要踏上归程,一切都是那样的不舍,又是那般的留恋。吃过晚饭后,附近连队的几个老乡战友和我把H送到了团部集合。
不善言辞的H在与我和战友们分别时,一步三回头,眼眶湿润地与送站的干部一起登上了部队送他们的军车。在战友们的目送下,离开了生活了一个多月的营房。
没有欢送的队伍,没有送别的鲜花,只有辞别的眼泪、不舍的情怀,还有祝福与期盼,大家祝福H早日康复,期盼他回到家乡后保持联系。
83年入伍后在新兵连留影
部队一别,我也与1985年8月考取了石家庄陆军学院离开了“老虎团”,毕业后分到了其他部队,关于老乡战友H的消息知道的就更少了。虽然后来探亲休假时,也短暂地回过老家,但却再也没有见到过曾经在一个新兵连训练过并短暂接触过的老乡战友H。
一晃40多年过去了,时间老了,战友们也老了。我那批战友都从风华正茂的小青年步入了花甲之年。同年一个车皮入伍的一百多名同乡战友们,有的早已退休,儿孙满堂,尽享天伦之乐;有的尽管年逾六旬,仍奔波在打拼的路上;有的已提前下车去了我们永远见不到的地方……一切的一切,常常勾起我对人生的思考,更多的是对战友们的思念。
每每战友们小聚时,总会不经意的回忆起当年H他们离开部队时匆匆一别的情景,从几个退伍回乡的战友处得知,H当年返乡后,他又干起了老本行种地放羊,由于身体原因,终身未婚。在政府的关心帮助下,已搬进了新楼房,衣食无忧。
战友聚会合影
人的一生,有的相遇,留下无奈,有的相遇,留有不舍。珍惜所有的不期而遇,看淡所有的渐行渐远,纵使时光荏苒,至少,回忆从来不曾消散!“H战友,你现在过得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