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兰叹了口气，颤巍巍地从床上爬起来。窗外的天色还是一片灰蒙蒙的，但她知道，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秀兰啊，我要上厕所！”隔壁房间传来母亲尖细的呼唤声。

李秀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她感觉自己的腰都快直不起来了，可还是得强打精神应付母亲的各种需求。

“来了，妈，您等一下。”她一边应着，一边忍着腰痛穿上拖鞋。

92岁的老母亲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门口。看到李秀兰进来，她立马不耐烦地嚷嚷起来：“怎么这么慢啊？我都快憋不住了！”

李秀兰赶紧上前搀扶母亲起身，小心翼翼地扶她去卫生间。

“慢点儿，妈，别摔着。”

“我知道，你别唠叨了！”老太太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等母亲上完厕所，李秀兰又得费劲地把她扶回床上。刚要松口气，老太太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指挥：

“我要喝水！”            “把窗帘拉开！”            “床单皱了，你给我拉平！”

李秀兰强忍着不耐烦，一一照做。可老太太还是不依不饶：

“你怎么动作这么慢啊？我看你是故意的吧？就这么不愿意伺候我这个老太婆？”

李秀兰听了这话，心里一阵酸楚。她想解释自己也已经65岁了，腰腿不好使了，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解释也没用，母亲根本听不进去。

“妈，您别这么说。我这不是一直在照顾您吗？”她轻声说道。

老太太冷哼一声：“照顾我？我怎么感觉你是在敷衍我？你看看你那个表姐，天天给她妈买补品，陪她妈出去散步。再看看你，整天板着个脸，连个笑都不会给我。”

李秀兰听着这些话，心里难受极了。她何尝不想好好孝顺母亲？可是这些年来，为了照顾母亲，她付出的太多太多了。

十年前，母亲摔断了腿，需要人24小时照顾。李秀兰二话不说就辞掉了工作，全身心投入到照顾母亲的事业中。    

起初，丈夫还能理解她。可日子一长，矛盾就渐渐显露出来了。

“你整天围着你妈转，我们俩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了。”丈夫经常这样抱怨。

李秀兰也很无奈：“我妈现在离不开人啊，我总不能不管她吧？”

丈夫叹了口气：“我知道。可是你也得为自己想想啊。你看看你，这些年都被你妈折腾成什么样了？头发全白了，人也瘦得不成样子了。”

李秀兰苦笑着摇摇头：“没办法，谁让我是她女儿呢？”

可丈夫却不这么想：“你是她女儿，可你也是我老婆啊！我们结婚这么多年，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

就这样，两人的感情渐渐变得冷淡。三年前，丈夫终于忍无可忍，提出了离婚。

“我真的受不了了。”他收拾行李时这样对李秀兰说，“你好好想想吧，是要继续这样照顾你妈，还是要挽救我们的婚姻。”

李秀兰心如刀割，可她最终还是选择了母亲。

“对不起。”她含着泪对丈夫说，“我不能丢下我妈不管。”

丈夫失望地摇摇头：“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

李秀兰看着丈夫远去的背影，心里空落落的。可她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回忆至此，李秀兰不禁红了眼眶。她甩甩头，努力把这些往事抛到脑后。

“秀兰！你在发什么呆呢？快去给我煮粥！”母亲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李秀兰赶紧应了一声，转身往厨房走去。可刚走到门口，她又听见母亲嘟囔道：

“这个死丫头，整天愁眉苦脸的，看着就烦人。要不是我瘫在床上走不了，才不用她伺候呢！”

这话像一把刀，狠狠地扎在李秀兰心上。她强忍着泪水，快步走进厨房。

煮粥的时候，李秀兰忍不住想起了妹妹前几天打来的电话。

“姐，你真的不考虑把妈送养老院吗？”妹妹劝道，“你看你这些年为了照顾妈，把自己搞成什么样了？连婚姻都保不住。”

李秀兰摇摇头：“不行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妈那脾气，她要是知道我把她送养老院，非得闹翻天不可。”

妹妹叹了口气：“可是你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你都65岁了，自己都快成老年人了，哪还有精力照顾妈？我看你现在比妈还憔悴呢。”    

李秀兰苦笑道：“没办法，谁让我是长女呢？这责任我逃不掉的。”

妹妹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那你也得为自己想想啊。你这样熬下去，我真怕妈还没走，你先走了。”

李秀兰听了这话，心里一阵发凉。她何尝没有这种担心？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呢？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尖叫声打断了李秀兰的思绪。

“秀兰！粥糊了！你是不是想毒死我啊？”

李秀兰这才发现锅里的粥已经冒出焦糊味了。她赶紧关火，心里一阵慌乱。

“对不起，妈，我马上重新煮。”她颤抖着声音说。

可母亲却不依不饶：“你这个没用的东西！连个粥都煮不好，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废物女儿！”

李秀兰听着这些刺耳的话，只觉得心口一阵剧痛。她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整个人就这么倒在了地上。

等她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妹妹正坐在床边，看到她醒了，立刻红了眼眶。

“姐，你可算醒了。”妹妹哽咽着说，“医生说你是过度劳累加上营养不良，差点儿就……”    

李秀兰勉强笑了笑：“没事的，我这不是醒了吗？”

妹妹握住她的手：“姐，你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得为自己活着，而不是为了照顾妈把自己搭进去。”

李秀兰沉默了。她知道妹妹说的对，可是要她放下照顾了几十年的母亲，她又怎么能做到？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李秀兰惊讶地看到，走进来的居然是她的前夫。

“秀兰，你怎么样了？”前夫关切地问道。

李秀兰愣住了：“你怎么来了？”

前夫叹了口气：“妹妹给我打电话说你住院了，我就赶过来看看。”

看着前夫疲惫却依然温柔的眼神，李秀兰突然感到一阵心酸。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些年来一直在为母亲付出，却忽视了其他人对自己的关心。

“对不起。”她轻声说道，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前夫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别说对不起。我知道你这些年过得不容易。”

李秀兰看着前夫和妹妹关切的眼神，突然感到一阵温暖。她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自己并不是孤单一人。    

“谢谢你们。”她哽咽着说，“我想我需要好好考虑一下以后的路了。”

妹妹和前夫相视一笑，他们知道，李秀兰终于开始为自己考虑了。

躺在病床上，李秀兰回想起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她付出了那么多，却换来母亲无休止的抱怨和指责。她突然觉得，自己太傻了。

“也许，是时候做出改变了。”她喃喃自语道。

窗外，阳光正好。新的一天，新的人生，似乎正在向她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