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那天晚上，我在餐厅等叶菲菲到十点半。

她又一次失约了。

看到张定一发的朋友圈，我的内心竟然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那一刻，我发现自己释然了。

1

这家餐厅还是叶菲菲提前订的。

上个月，张定一生日，叶菲菲陪他去海边看日出。

我愤怒地质问叶菲菲，她反而责怪我多疑，说那是几个朋友一起去的，不单是他们两个。

为此，我们冷战了半个月。

昨天，叶菲菲给我发了预定餐厅的截图。

我知道，她这是在给我台阶下。

每次我们争吵或冷战后，都是我主动打破僵局，先开口跟她说话。

她则会在我们和好后，给我一个礼物或者关怀，稍微哄我一下，我就会欢天喜地，忘记之前的不快，彻底恢复对她的热情。

最近这几年，我们都是这样过来的。

她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我就什么都不计较了。

我们的关系是冷是热，全凭她的掌控。

我像是她把玩的风筝，控制我的线牢牢握在她手中。

她看心情，操纵着我的喜怒哀乐。

怪我太没出息，总是记吃不记打。

是我爱得太卑微。

可是昨天，看到她发来的订餐截图，我却没有往日那种欣喜。

如果是以前，仅仅是她记住了我的生日这一点，就够我受宠若惊了。

毕竟，每年过生日，都是我提前好几天，每天提醒一遍，她才记得给我买礼物。

今年的生日，我自己都忘了，没有提醒，她却能主动想起来。

昨天上班时，收到她发来的消息，我才惊觉，原来我的生日到了。

我回复她：“好的，明天晚上餐厅见。”

按灭手机，我继续忙工作，而没有像以往那样，因为她的示好而暗自甜蜜好久。

今天晚上下班，我收到叶菲菲的信息：“等下餐厅见。”

下班后，我先到了餐厅。

预定的时间是七点，我六点半到。

等到八点时，叶菲菲还没来。

我给他打电话，没人接，发消息也没回。

九点半时，服务员提醒我要不要上餐，说是十点半要打烊了。

我点了点头。

一个人慢悠悠吃完了牛排，喝了点红酒，到了十点半，我走出了餐厅。

站在路边等车时，我刷到了张定一的朋友圈。

文字是：“你就是我的归属感。”

配图是叶菲菲坐在沙发上的侧影。

看到图片的一刹那，我没有愤怒，也没有委屈和伤心。

内心一片平静。

反而有一种早就猜到谜底的成就感。

看吧，我就知道。

她每一次失约都是因为张定一。

奇怪的是，这一次，我一点也不难过了。

2

回到家后，我洗漱完直接睡了。

半夜，睡得正熟时，我听到开门的声响。

我知道是叶菲菲回来了。

被吵醒后有些烦躁，我闭着眼睛装睡，不想理她。

沙沙的脚步声停在床头，久久没有动静。

尽管闭着眼，我还是感受到盯着我的强烈视线。

叶菲菲是不是有病？

回来后不赶紧洗洗睡，盯着我看干嘛？

影响别人睡觉真的很烦啊。

难道，是因为我没有像以前那样，把全屋的灯都打开，愤怒地坐在客厅等她回来，然后质问、争吵？

她应该开心才对呀。

毕竟以前每次我那样难过甚至歇斯底里时，她都冷冷在一旁看着，眼里满是不耐烦和嫌弃。

她高高在上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丑。

以前，我因为她和张定一的关系争吵时，她还会解释几句，说他们只是朋友，从没越过界，是我胡思乱想了。

后来，她干脆连解释都懒得开口了。

任我一人情绪如火山爆发，再慢慢熄灭。

现在，我终于想开了，也放下了。

想想以前的自己，确实挺疯的，每次情绪崩溃时的模样肯定很丑陋吧？

难怪叶菲菲会厌恶。

此刻，我没有任何质问的欲望，只想睡觉。

叶菲菲盯了半晌，看我没动静，又喊了一声：“怀宇？”

我假装熟睡，一动不动。

片刻，她终于离开了。

我听到洗手间的水流声，她去洗漱了。

微弱的声音居然有催眠的效果，我听着听着就睡着了，连叶菲菲什么时候上床睡觉都不知道。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后直接去上班了。

一整天，我都沉浸在工作中，时间倒也过得快。

下班后，我在外面吃了饭才回家。

一进门，叶菲菲正坐在沙发上。

“今天怎么这么早？”我边换鞋边问她。

“没加班。”她说。

“哦。”我点了点头，将手提包放好，准备去书房。

“怀宇。”叶菲菲叫住我，“生日礼物，我早就买好了，昨天——”

“谢谢！”我接过她手里的精美小盒子。

打开一看，是一块漂亮的手表。

“好看，我喜欢。”我朝她笑，“明天就戴。”

转身要走时，叶菲菲拉住了我的胳膊。

“昨天，对不起，我失约了。”她解释，“我本来快到餐厅了，接到定一的电话，他说那个前女友又缠上了门，他很棘手。我身为朋友才决定帮他——”

“我相信你。”我打断她，“确实被一个人这样缠着很无助，他那个前女友性格孩偏激，你说过的。好了，我还有点工作没忙完，先去加班了。”

“怀宇！”她还是没放手。

“嗯？”我不解地看过去。

“我还没吃饭。”

“哦，我已经吃过了，那你点个外卖吧。”

说着我挣开了她的手，径直去了书房。

刚坐下，我听到外面大门“砰”地关上的声音。

出来一看，叶菲菲已经不在家了。

她送了礼物，主动给了台阶，我却没有顺势而下。

她生气了。

3

我和叶菲菲又开始冷战了。

以前每次冷战，我都情绪低落，绞尽脑汁思考各种方法，想快点跟她和好。

而现在，冷战几天，我居然有种轻松的感觉。

晚上叶菲菲睡在客卧，我一个人享受一张大床，睡觉都比平时香了。

早上，我不再早起给叶菲菲做早饭，每天可以多睡半个小时。

上班时，脑海中不再动不动浮现叶菲菲的样貌，不再频频给她发消息，我连工作效率都提高了不少。

以往每次都拖到下班才完成的工作，现在每次都能提前做完了。

下班后，我也懒得回去做饭了。

为了让叶菲菲吃得健康，我练了一手好厨艺，每天下班回去做饭。

然而，她聚会多，一个星期能回来吃两次晚饭就不错了。

不再围着叶菲菲转，我发现自己多出了大把闲暇时间。

一部电视剧，我用了三个晚上就追完了。

在办公室，听到刚入职的小姑娘说，她正在考一个跟我们工作相关的资格证，我生出了羞愧感。

人家刚毕业的小姑娘都知道抓紧时间提升自己，我都工作这么多年了，却还在浑浑噩噩没有方向感，混一天是一天。

只怪以前的自己太恋爱脑。

毕业以后，我的人生愿望就是娶叶菲菲。

到现在，这个愿望都没实现。

对于以前的我来说，人生的重点就是围着叶菲菲转。

我甚至想着，如果结婚后，叶菲菲想让我辞职主内，我都会毫不犹豫答应。

跟叶菲菲结婚，拥有一个孩子，照顾好我们的小家庭，对我来说就是幸福，是我向往的生活。

现在，幡然醒悟后，我才发觉，自己挺失败的。

感情上一味付出，却并没有得到对等的回应，对方甚至连婚姻的承诺都不愿意给。

工作上一塌糊涂，毫无长进。

刚入职小姑娘的拼搏劲头感染了我。

我想，也该努力改变了。

我虚心向同事请教，购买资料，开始着手准备考证的事。

每天下班后，我在外面随便吃点饭，回家后就钻进书房开始学习，一直学到睡觉。

这几天，叶菲菲可能还在赌气，每天都回来很晚。

这样正好，家里清静，方便我学习。

4

午休的时候刷手机，我罕见地发现叶菲菲更新了朋友圈。

内容就是一张照片，没有任何文案。

照片中是一张餐桌，上面摆着几样菜，以及两副碗筷。

桌面的一角漏出一只手，手腕上戴着的还是我买的手链。

我对叶菲菲太了解了，她故意发这张她和张定一一起吃饭的照片，只不过是为了气我。

可是，我再也没有那种气愤嫉妒的感觉了。

也不可能立马拿起电话，愤怒地质问她了。

我只是看了一眼，又继续去刷别人的动态。

傍晚，我接到叶菲菲的电话。

“下班我来找你。”她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的第一反应是抗拒。

“不用了，今天加班，晚点回。”我下意识撒了个谎。

“加到几点？”她继续问。

“额，八点。”我硬着头皮编下去。

“好，八点在楼下等你。”她说完就挂了电话。

为了圆谎，下班后我没有离开，而是拿出考试资料，在办公室学习起来。

到了八点，我收拾好东西，背着包下楼。

一出大门，就看到停在不远处那辆熟悉的车。

只是走过去打开车门，副驾上还坐着张定一。

他冲我露出一个笑脸。

“怀宇，我刚和菲菲一起吃了饭，她说顺道送我回去。”

“嗯。”我点点头，打开后车门，坐了进去。

只要是张定一坐这辆车，我就从来没坐过副驾。

为这事我不止吵过一次，但叶菲菲摆明了偏向张定一，我也无可奈何。

她说张定一晕车，只是坐在前面而已，我为什么非要为这样的小事斤斤计较。

我说副驾是我作为她对象的专属位，她就嗤笑我矫情。

在这件事上，我从来没赢过张定一。

但每发生一次，我就要郁闷一次。

不过现在，我完全没有计较的心思了。

上了一天班，还背了两个小时的书，一坐上车我就昏昏欲睡。

“定一，今天的小龙虾味道真绝，下次我们还来这家吃吧。”叶菲菲兴奋道。

张定一笑着说：“嗯，你喜欢，下次还来吃。”

“不过，每次吃小龙虾都要麻烦你帮忙剥壳，你不会嫌烦吧？”叶菲菲语气俏皮。

“不会，习惯了。”

“下次我也给你剥。”

“算了，你还是乖乖等着吃吧。”张定一突然转头看向我，“难道怀宇还要你帮他剥虾？”

我记得，曾经看过一个综艺，里面有位女明星说，她很喜欢吃龙虾，但如果没人帮忙剥的话，就宁愿不吃，因为她不想自己剥虾。

和叶菲菲在一起后，第一次带她去吃小龙虾，我给她剥了满满一碗。

她停下动作，看向我的眼神淡漠疏离：“谢谢，但是我有手，能自己剥。”

爱得多的那个总是卑微的，我立马停下了手。

后来，我再没在她面前干过剥虾的活。

我抬头看向张定一。

车里的灯光很暗，我还是看到他眼神里的得意和挑衅。

他总是这样，暗戳戳激我发火，再等着叶菲菲教训我，护着他。

一次一次，乐此不疲。

然而，此刻我没有被他挑起任何情绪，也没有任何想跟他对线的兴趣。

5

目的没有达到，张定一皱了皱眉，又侧过头笑嘻嘻地去跟叶菲菲聊天。

叶菲菲跟他说话一向语气温柔。

听着他俩热闹地聊着，我感觉眼皮越来越重，周围的声响慢慢远去。

醒过来时，我发现车子停在小区楼下，叶菲菲安静坐在前座。

副驾的张定一已经不在了。

“到家了怎么不叫醒我？”我坐直身体，打开车门。

叶菲菲跟在我身后，一言不发。

走出电梯，进了家门，她才开口：“你很累？”

“啊？”

“我和定一还在聊天呢，你在车上都睡着了。”

“嗯，是有点累。”

我没兴趣跟她聊天，只想赶紧洗澡睡觉。

“今天是杨婷组的局，还是大学宿舍那几个人。也是她叫的张定一，你知道的，她们几个都跟他熟，每次吃饭都喜欢叫他。因为顺路，回来我就稍上了他。”她忽然开口，跟我解释了一通。

挺稀奇的，以往我吵着问她为什么老跟张定一一块玩，她从来不屑于解释。

现在我不问了，她倒主动说起来。

“嗯。”我点头，朝洗手间走去。

“本来是想带你去的，可你说要加班，我就吃完饭了才过来找你。”她接着解释。

“好，我知道了，先去洗澡了啊。”说着我赶紧拔腿就走。

洗完澡，我直接去睡觉了。

第二天晚上下班，我居然又在楼下看到叶菲菲。

这次，车里没有张定一。

我还是坐在了后座，叶菲菲回头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还别说，坐在后面有一种把她当司机的感觉，挺爽的。

以前就不该为这事计较。

“今天瑶瑶搬家，邀请我们去她家吃火锅。”车子启动时叶菲菲说道。

瑶瑶也是她大学舍友。

很巧的是，叶菲菲大学时同宿舍的四个人，毕业后都留在了本地。

她们几人关系好，经常组局出去玩或聚餐。

叶菲菲大学时追过张定一，她们舍友都充当军师，出谋划策。

虽然没有追到，但不妨碍张定一跟她们打成一片。

这些年，张定一谈过几个女朋友，但他说，女友是女友，朋友是朋友。

他说，叶菲菲永远是他的好朋友。

前段时间，张定一跟前女友分手了，又开始频繁跟她们几个聚会。

每次看到叶菲菲照顾他，我就血压上升。

我吵过闹过，但都没用，后来干脆就不去她们的聚会了，眼不见心不烦。

“你们去玩吧，先把我送回去。”我说。

对他们的聚餐实在没兴趣。

叶菲菲：“吃完饭就回来，不会闹很晚。瑶瑶特意交代了，要把你带过去，说好久没见你了。”

“行吧。”我不再坚持。

我们站在瑶瑶新家门口，门铃响后，大门打开。

从屋里忽然窜出来一个人，像猴子一样蹦到叶菲菲背上，双手紧紧搂着她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