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妹在成亲前夜逃婚,我代替她嫁入王宫。
七年后,燕国兵临城下,以庶妹交换我这个一国王后,意图折辱。
晋王一口答应,在两军阵前,用我换回了他的白月光。
而我的兄长对此乐见其成。
他们不会知道,这正是我想要的。
我发誓要将他们加诸在我身上的,一一回报。
1
「王后,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送我出城门的时候,沈让拉着我的手哀叹。
我与沈让成亲七年,虽谈不上如胶似漆,但也算是相敬如宾。
可是这次他却为了逃婚的楚柒,将我作为交换的人质。
燕人向来有虎狼之名,他担心楚柒受辱,特意遣了侍卫去敌营守护。
而我身后只有寥寥数人,都是王宫的普通侍从。
这些年的相伴都抵不过多年未见的白月光。
我冷笑一声,甩开他,径直走向燕国大营。
刚到营门口,我们就被人拦下了。
「王上只要楚王后。」年轻侍卫微笑着传命。
负责交换人质的是我的兄长楚亮,他面露难色。
「王后自然可以进去,只是楚柒……」
侍卫挥了下手,一个被蒙着眼睛捆住手的女子被带了出来。
我一眼就认出了她的身份——正是楚柒。
她双手被捆出了紫痕,却依旧不吵不闹,抿着唇一言不发。
楚亮松了口气,赶忙让身后的宫人将楚柒扶过来。
对楚亮来说,谁是王后并不重要,只要晋王喜欢的人姓楚,他依旧可以做他的国舅。
我早就看出了这些人的虚伪,有眼色地自己走进了燕军大营。
擦身而过之际,楚亮压低声音道:「请王后牢记自己的使命。」
杀掉燕王,然后自尽以保全名节。
这就是所谓的使命。
2
晋国多疯子。
从我爹为了所谓世家名声,逼迫长姐给横死的未婚夫殉葬,我就知道了。
晋人心里竖着一个牌坊,上面写着:名节高于一切。
而他们的王却为了白月光,将自己的妻子拱手相让。
交换人质前一天夜里,沈让身边的大太监递给我了一封诏书。
上面写着,为了嘉奖我去和谈的功劳,将我那死去多年的父母加封为国公和国公夫人,让我的兄长楚亮成为晋国的丞相。
沈让还命太监给我捎来一把匕首。
「王上的意思,王后你应该明白。去了敌营的女人是不能活下来的。」
「若你能成功刺杀燕王,自然最好。」
「如果你事败自尽,王上也会以王后的礼仪处置丧仪,你的家族也能保全名声,这可是王上格外开恩啊……」
沈让那家伙打得一手好算盘,既想要白月光,又想让我替他杀了仇敌。
他想得美!
3
「王后这边请。」
年轻侍卫笑着引我去了一个偏僻的帐篷。
里面放着装着热水的大木桶,和一身薄如蝉翼的纱衣。
「请王后沐浴更衣后再去见我王。」
这摆明了是下马威,可惜我也是有备而来。
我侧头看向侍卫:「这比王都的布防图还重要?」
侍卫愣了一下,轻佻的神色转为严肃。
通报过后,我来到了燕王所在的营帐。
燕王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气势威武,只是相貌没有传闻中那么俊美。
「你刚才所说的都城布防图可是真的?」
我轻笑一声,从袖中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图纸。
燕王接过,摊开在桌子上,盯着我问道:「你为何要帮燕军?」
「拿这布防图换我一命,很值得。」
旁边的年轻侍卫笑着说道:「那你可做了个赔本买卖,我们压根没想杀你。」
我耸了下肩:「就当我送你们一个人情,记得要还。」
燕王从始至终都很严肃,即使听到我说这话,依旧存有疑虑。
「听说你与晋王琴瑟和鸣,怎么突然愿意帮我们对付他?」
我笑道:「沈让拿我换自己的心上人,丝毫不在意我的生死,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燕王眼神游移,沉默不语。
年轻侍卫似乎收到了燕王的眼神,撩开帘子将我请了出去。
这次的目的地不再是刚刚的帐篷,而是另一个更大更舒适的。
很明显,刚刚的交易谈妥了。
我的待遇由阶下囚,变成了被怀疑的合作者。
「等等。」
我喊住把我带来的年轻侍卫,冲他笑道:「休息之前我想先去洗个澡。」
侍卫愣了一瞬,才明白我是要去之前的帐篷。
等到我们来到那个小帐篷的时候,里面已经换了个样子。
木桶换成了最高级的那种,里面撒满了花瓣,连衣服都准备了三四套,而那件明显带着羞辱性质的纱衣,早已不见。
我挑了下眉:「你们的速度倒快。」
本来还想借着这个由头反击一番,没想到就这几步路,他们竟然把东西都换了个遍,没留下一点话柄。
侍卫微笑:「在验证布防图的真假之前,王后就是我燕军的客人,自然要盛情招待。」
接着他顿了一下:「不过,如果布防图是假的,王后只会有一种下场。」
「死。」
4
被人当面用性命威胁,我也并没有多生气。
反正左右都是死,能活一天是一天。
帐篷内,我正准备休息。
突然,一把匕首从我身后乍现,刀刃逼近了我的喉咙。
「没想到王后为了活命,竟然提前偷了王都的布防图,这种通敌叛国的行为足够你死上一百次了。」
说话的人慢慢转到我身前,我立即认出他是沈让手下的暗卫。
他原是被派到这里保护楚柒的,没想到居然没有跟楚柒一起离开,而是潜伏在燕军的营帐之中打探消息。
我的眼睛盯着脖子上的刀刃一边往后退,一边解释道:「布防图是假的,是我拿来取信燕王的。」
暗卫的手顿了顿,匕首离我的喉咙远了一寸:「假的?」
我小鸡啄米般的点头:「自然是假的,布防图这种东西我怎么可能接触得到?那个是我自己画的。」
「我这么做也是想借此机会接近燕王,更好地完成王上交代的任务。」
暗卫对我的话将信将疑,但最终还是没有挥下匕首。
我悄悄松了口气,暂时保住了这条命。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骚动,暗卫见情况不妙,匆匆抛下了一句话就不见踪影。
「还请王后牢记自己的使命。」
暗卫离开后不久,一个陌生士兵前来传命,请我去燕王的大帐。
我心中不免忐忑。
若是我估计的没错,白日里,燕王应是根据这张布防图去安排夜袭了。
这次偷袭的成功与否,直接决定了我的生死。
5
掀开帘子,我一眼就看见了端坐在正前方的燕王。
他神情严肃地翻看着最新的战报,身边站着几个幕僚。
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发现没人理我,就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一盏茶之后眼熟的年轻侍卫走了进来,将最新战果禀报给燕王。
夜袭大获全胜。
王都西门已被破开,天亮之时,大军便可进驻。
燕王大喜,兴奋地说:「王后乃是我军的功臣,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他或许认为我会要用之前的人情,请求不杀我们家的人,比如我那个刚刚成为丞相的兄长。
但其实我一点也不在乎他们,他们跟我死去的父亲一样,都视我为提高地位的工具。
我指着站在门口的年轻侍卫:「我要他。」
此话一出,全营帐的人都惊呆了下巴,眼都不眨的盯着我,似乎是没想到晋国王后竟然提出这样「放荡不羁」的要求。
燕王都有些结巴:「楚王后你可想好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我立即打断:「想好了,我就要他。」
燕王顿时闭嘴,眼神落在了我身边的侍卫身上。
侍卫忽然露出了个灿烂的笑容,反问道:「没想到晋国也能养出王后这样的人物。」
我眨了眨眼睛,突然明白他们好像是误会了。
我只是想让这个侍卫在身边保护我,以防沈让的暗卫像上次一样出现,没想到燕国君臣的心思歪到了其他地方。
侍卫变成了男宠。
不过这也好,毕竟一个名声狼藉的王后活下来的几率更高。
我干脆直接认下,拉着笑嘻嘻的侍卫跑了出去。
「你的帐篷是哪一个?」
一想到那个暗卫可能在我自己的帐篷里埋伏着,我就浑身发凉,那地方我是肯定不会回去了。
侍卫指了指燕王旁边的帐篷。
我有些奇怪:「你的帐篷离燕王的这么近?」
侍卫笑了笑:「挨得近,才能更好地保护王上。」
我赞同的点了点头。
在我的处境绝对安全之前,最好一直跟他在一起。
「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侍卫答道:「夷则。」
6
帐篷里的陈设非常简单,一张床,一个桌子,几个木凳,看上去比给我准备的帐篷还要更简单些。
等我打量完帐篷,扭头回来,就看见夷则在脱衣服。
「啊!」我连忙叫停,「等等。」
夷则似笑非笑的看着我:「难道王后所求的不是我所想的事?」
我尴尬的咳了一声,拉了拉他的衣服,把他露出来的胸脯盖住。
美色当前,尽管我有些心动,但今天晚上的确不是好时机。
要是他们两个在床上搞事情的时候,暗卫突然杀进来,那可就一命呜呼了。
现在当务之急是保住自己的小命。
好在夷则并没有多纠缠,在确认我确实不想之后,他很有礼貌的把床让给了我,自己坐在木凳上休息。
我终于松了口气,躺上了床。
天知道,我已经一整天没闭过眼了。
我迷迷糊糊睡到天亮,听到外面的动静才转醒。
一睁眼,夷则的脸占满了我整个视线,吓得我尖叫了一声。
夷则不为所动,笑眯眯的说:「我军已经攻入王宫,王后要去见一见故人吗?」
我在心里冷笑。
这家伙的语气完全不像是征求意见,倒像是下命令。
我如常地起床洗脸,随口答道:「那就去看看吧。」
7
为了防止再次被刺杀,进宫途中我一直有意保持跟夷则的距离。
外人看来倒像是我对这个男宠颇为喜爱。
一路走来,燕国的将士们纷纷侧目,家里嘀嘀咕咕,但并没有人在明面上说些什么。
直到走进王城,大臣们的叫骂,听得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他们中有不少是在逃跑的过程当中被抓回来的,一小部分是想殉国但没成功的。
此时见了我,他们也都不吵了,就像是找到了共同的敌人,全部一起来骂我不知羞耻。
他们似乎恨我多过于恨燕军,仿佛骂我越狠,他们心里就更好受些。
我对此不以为意,淡然穿过他们。
这么多年来,我早就知道这些朝堂上的大臣多是些衣冠禽兽。
他们不敢上阵杀敌,欺负起女人来,他们倒是敢的很。
夷则反倒听不下去了,跟负责这些降臣的将军说了几句话,这些人就吱呀乱叫起来。
我回头一瞧,原来是士兵在揍他们。
「这会儿你有本事了,刚才跪地求饶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有这么大的气性。」
「打不过我们就把气撒在女人身上,你算什么男子汉?」
「怪不得你们晋国输,有你们这群废物,国家不亡才有鬼哩。」
夷则瞧见我回头,笑着冲我眨了眨眼睛。
我报以他一个笑脸。
8
进入王宫,道路两旁跪着许多没有跑走的太监宫女。
「昨夜攻开城门的时候,晋王就趁乱带着他的心上人跑了,宫里只剩下这些侍从。」夷则在旁边解释道。
我问:「既然如此,你让我来见谁?」
夷则但笑不语。
很快我就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六妹?快救救我!」
刚踏进殿门,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男人就扑倒在我的脚下,他的身后还追着两个手拿长戟的士兵。
我弯腰下去,拨开了男子敷在面前的长发,正是我的兄长,晋国新上任的丞相大人。
「没想到大哥有一天也会这样苦苦哀求我。」
楚亮紧紧抓着我的裙摆。
「六妹,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是一家人,你救我不是应该的吗?」
「快,只要你跟燕王说几句好话,我们一家就又能团圆了。」
「我们?」我嗤笑一声,「大哥,你何时把我当成过一家人?」
「当年小柒逃婚,我也是这样哀求你和父亲不要让我替嫁,你可曾为我说过一句话?」
楚亮辩解道:「成为王后,可是天下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我们都是为你好。」
「更何况,如果不是我把你送进王宫,你哪能站在这儿跟我说话?你早就跟我们一样成阶下囚了。」
我怒极反笑:「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你。」
楚亮仿佛没听出我的话外之意:「谢就不必了,你赶紧求求燕王,放了我们吧。」
他现在这副可怜巴巴的表情,与之前趾高气扬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夷则问:「你想怎么处置?」
我挑了挑眉:「听我的?」
夷则笑着点了下头。
「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楚亮身为晋国丞相,用来在战场劝降,动摇晋国军心是最好的,更何况他还是晋王的大舅子,效果比其他大臣都好。
劝降之后,他的下场要么是被沈让的暗卫刺杀而死,要么就是被燕王找个由头驱逐或赐死。
夷则显然也清楚这套流程,轻笑一声,让士兵将他带了下去。
我惦记着另一桩事:「你们打算怎么对待王都百姓和这些宫女太监?」
「一切如常,不会苛待。」夷则答道。
我说:「晋国徭役赋税甚重,王都内的百姓,早已怨声载道。你们只需要稍加安抚,他们是不会为沈让拼命的。」
夷则笑道:「既有头脑又有手腕,还狠下心。比起做王后,你倒是更适合做君主。」
我瞥了他一眼。
「与其在这儿打趣,不如告诉我,你们准备怎么处置我这个晋国王后?」
「一切如常。」夷则勾着唇道,「你依旧是王后。」
9
自从夷则留下那句话消失以后,我就住在王宫里,继续过着之前的生活。
不,或许比之前还自在些。
毕竟现在后宫中最大的就是我了,我不需要事事请示,如履薄冰。
但这样的日子也没过多长时间,燕军攻下王都的第十天,外面忽然传来拼杀声。
一个宫女匆忙跑进来禀报:「王上又带人杀回来了,现在已经到宫门口了。」
宫女嘴里的王上自然是指的沈让。
如果真的是他杀回来,必然不会放过我。
我咬了咬牙,准备换下衣服跑路。
刚换好宫女的衣服,殿门就被人一脚踹开。
来者不是陌生人,而是多日不见的夷则。
他受了伤,左肩渗出大片血迹,跟着他进来的还有几个军人打扮的男子。
夷则一把拉过我,直接往外走。
「沈让已经杀了楚亮,还将他的脑袋挂在了城门上示众,想来也不会放过你,快跟我走。」
被人保护着一起逃出去,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只是我没想到他在这样的紧要关头,还特地回来找我。
我抿了下唇,把怀里藏起来的金疮药丢给他:「止血的。」
夷则即使负伤,也依旧没个正形,笑着说:「不枉我们一起逃命的情分。」
我翻了白眼:「等你逃出去再说这话也来得及。」
就在马上要逃出宫门的时候,走在队伍最后的那个人突然上前,袖中的匕首闪出冷光。
「小心!」
10
我看到了危险,却没有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制敌。
夷则听到了我的提醒,只不过他身上的伤太重,难以很快反应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他身边的人为他挡下了这刀。
其他人一拥而上将刺客抓住。
「老唐,你怎么回事?让人下降头了?」
我指了指他的脸:「看看是不是易容的。」
夷则将为自己挡刀的人交给别人搀扶,伸手在被抓住的人脸上抹了几把。
那人的模样果然变了,竟然是曾经威胁过我的暗卫。
他见自己刺杀败露,索性破罐子破摔。
「王后,你忘记王上交代给你的任务了吗?」
「杀了他们完成使命,说不定王上就不会再追究了。」
放屁!
沈让那家伙的心胸比针鼻儿还小,他会放过我才是活见鬼。
闹了这一出,不远处有士兵发现情况赶来。
我来不及解释,拔出了夷则腰间的剑,赶紧把暗卫敲晕。
再耽搁下去,非得让人一锅端了。
众人见我如此麻利,都是一愣。
我赶紧拉住夷则手腕,让他们跟着我跑。
未入宫时我常与姐妹在王都各处游玩,哪里能藏人而不被发现我是最清楚的。
逃跑过程中也有人发出异议,认为不该跟着我走,但都被夷则驳了回去。
我也没有辜负他的信任,拉着他们在羊肠小道里七拐八拐,最后跑到了一个偏僻的院落,一路上竟然没有碰到任何晋军。
等挂上门栓,我才真正的松了口气。
从王宫跑到这个院子,距离可真不近,好在附近确实没有士兵,也算值得了。
然后,我脖子又感到一阵冰凉。
我低头一看,肩膀上竟然又架上了一把长刀。
我缓缓的转过身,看见这几个大男人个个如临大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难不成我是什么妖魔鬼怪,能一口吞了你们?」
我笑着指了指迫近脖颈的刀刃:「需要这么对我吗?」
众人没有说话,眉头皱成了川字。
我辩解道:「我要是真的想杀你们,就不会费这么大的周折,把你们叫到这儿来了。」
「那人说你要为了刺杀我王。」拿着刀的大汉皱眉说道。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刺杀过?」我气不打一处来,「怎么他说什么你信什么?」
「燕王!你管管你的人。」
11
原本还一脸严肃的萧夷则,突然绷不住的笑了出来。
「老马,把刀收起来,她不会动手的。」
众人听了他的话,也都放下了戒心,包扎的包扎,休息的休息,还有力气的蹲在门口放哨。
我淡然地坐在了院里的木椅上。
紧接着,我的视野被一张熟悉的笑脸占满了。
我撇了他一眼:「有事?」
萧夷则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
「你怎么发现我身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