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他一进门,就握着我的手,让我放下劈柴的斧头。
仿佛我是他的珍宝,他的心肝儿。
可他今天临走前还踢翻我浣衣的木桶,恶狠狠说在他回来之前,一定要见到做好的饭,浣好的衣物。
与他一同回来的还有那些纨绔子弟,他们打趣说。
「这就是李兄说的仙女儿般的妻子,怎么看不过是一介农妇。上不了台面。」
不久,他就以千金的价格将我卖了一位姓顾的大官。
1.
我老远就听见李知成的声音了,他被那群纨绔子弟拥簇着。
不知是这个月的第几次了,我已经习以为常。
那群人进门后,我也没放下手中的斧头。
「娘子,如此热的天,为何不听我劝,还在这儿劈柴,快坐下歇一歇,非要让我如此心疼。」
他一脸心疼的样子,仿佛我是他的珍宝,是他的心肝儿。
可他今天临走前还踢翻我浣衣的木桶,还恶狠狠说在他回来之前,一定要见到做好的饭,浣好的衣物。
与他一同回来的还有那些纨绔子弟,他们打趣说。
「这就是李兄说的仙女儿般的妻子,怎么看不就是一介农妇,上不得台面。」
「各位兄台,先允许我妻去西厢换衣,再来见各位。」
一进入厢房,他立刻就换了一副面孔,好像刚才的那个人又不是他。
「磨蹭什么呢!你不就是个以色事人的物件,那么多男人还在等你呢!」
他以前对我说的可是「云娘,我不在乎你的身份,我只在乎你爱不爱我。」
青白相间的百褶裙,绣着精致的花纹。
随着青色裙摆飞舞,白色水袖一收一紧间,我扭动着轻盈的腰肢。
刚才还在骂我是是个上不了台面的男人们,都屏气凝神,睁大的眼睛。
我余光看到,那个曾经带我走出深渊的男人坐在椅子上喝着茶,笑的一脸得意。
尽管已经麻木,我心里还是生出一阵嫌恶。
人群散去。
「啪——」他一个耳光过来。
他一介书生,没有干过重活,打人的力道却重。
他一把扯过我的头发,把我的头摁着,死死的往墙上撞。
撞的我眼冒金星。
「你不就是专门勾引男人的玩意吗?你当初不就是这样勾引我的吗?这段时间没有收拾你,你还学能耐了。」
我和李知成的故事,说也简单。
不过又是一段青楼女子与书生的故事。
2.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他打完我后,就跑出去寻欢作乐了。
我看远在天边的太阳,好像一颗咸蛋黄。夜幕快来了,柳巷恢复的平静。
只有一个卖风筝的少年还在吆喝着。
「啪啪啪」敲门声猛烈紧促。
我知道,是李知成回来了。
这次他又带回来一个青楼女子,他进来时,都快把手伸进女子胸上了。
他喝的酩酊大醉,瞪了我一眼,一下子就把我踹地上,一只脚踩在我的手上,狠狠在地上捻。
「你是死的吗,听不见我回来吗?」
我疼的掉了泪珠子,感觉骨头要被他踩的粉碎。
我像失去水的鱼苦苦的在旱地上挣扎,有那一刻。
我想着,死了,死了就好了。
他带回来的女子,巧笑倩兮,扭着腰过来了,她把手放在李知成的胸膛上,细细摩擦。
「成郎,我们赶紧办正事,别跟这黄脸婆一般见识。」
李知成呸的一声,朝我脸上吐了一口唾沫。
就搂着女人进了西厢房。
世间有一样东西,对于薄情的人来说都是敞开了给。
那就是许的诺。
正如大多数恩客对风尘女子的许诺:
「待我高中状元,回来就给你赎身。」
「等来年草长莺飞,我就来娶你。」
他当时跟我承诺的,只不过还有一句,我会一辈子好好待你。
可一辈子那么长,什么又是永恒的呢?
我躺在地上,烛火映在西厢的窗上,男女纠缠在一起的身影,听着男人的低喘,女人的调笑。
我都看不见,听不清了。
3.
我朝外面泼了一大盆水,把那些脏物洗掉,好像就能堵住外面的悠悠众口。
「我们女子的脸面都让她丢光了,天天那么多男人从她家里面进进出出,要是我,早就一根绳子勒死。」
「你看她那个狐媚样子,迟早被男人玩死在床上。」
这个社会,人们总爱把过错归结于女子身上,甚至是同一性别的女子。
今天李知成回来的很早,没有喝的一身酒气,也没有带回其他女子。
他反而买了一只烧鸡,几个小菜 ,还有一壶酒。
是上好的女儿红。
他满脸笑意的说「娘子,这些天你辛苦了,这些都是你爱吃的,快来吃。」
他都多久没叫过我娘子了,我记不清了。
我轻轻挪动左腿,看到他一脸高兴的样子,下意识想讨好他。
让他手下留情。
突然,我就清醒了。
要不是我被他踩过的右手还在颤抖,我真的还以为他还是我喜欢的清风朗月那个书生呢。
「娘子,我们要有好日子过了。不用再待在这柳巷住了。」
我含笑的应下,却不答话。
能有什么好日子?
他一个穿麻布衣服的穷书生,进京赶考这么多次,都考不了功名。
眼高手低,苦吃不了一点,吃喝玩乐样样在行。
我接客得的钱都被他败光了。
现在只靠我月月给那些纨绔子弟跳些风尘舞,人家才带他一起玩乐。
「娘子,你怎么不问我怎么过上好日子呢?」
「哦?」
「我给你找了一门好亲事,你嫁过去,穿华衣服戴金簪,享不完的福。」
「我会代你照看你那老母,像他亲儿子样。」
他信誓旦旦的向我发誓。
我秀美皱起,思考模样。
「你快说呀,你快说,快说,说……」
在他巴掌落下之前,我应了声。
「好。」
4.
不过是从一个虎穴到另一个虎穴,又有什么区别?说不定把那个男人哄好了,我还少挨点打。
既然选择了,我也不用再怕李知成了,在一顶轿子把我抬走之前,我至少是只活物。
我恨他恨的牙痒痒,把他拆解八块都不足以解恨。
当他又领着一群人进来时,我早就换上了粉色的罗裙,画着青楼女子爱的妆容,梳着勾栏样式的发髻。
我与一众男子调笑,或坐在他们怀里喂他们吃酒,或翩翩起舞,好像真要羽化而登仙。
我看向那个男人。
他青筋暴起,狠狠的捏着杯子。墨色的眼里是愤怒,他的眼神好像要把我吃了。
他一向都是小肚鸡肠,他不高兴,我就开心了。
「李兄,你将她卖给我吧,当我的小妾,我定不会亏待了她。你看五百金如何?」
「刘兄,你还不知道吧,李兄把她卖给了顾玄顾大官人。人家出了千金,还许了一个官职。」
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说他也有好日子过。
我走了,他前途和钱途都有了。
酒在嘴里,不再是佳酿,而是苦水,这一苦就苦到心里。
刚才还暴怒的人转眼间就眉开眼笑。
笑的一脸自豪。
好像笑他的媳妇能卖个好价,别人的不能。
6.
今天是顾府接我进门的日子。
「你要走了吗?」
卖风筝的少年站着门前的柳树下,手里的风筝飘的很高很高。
「是啊!我要去享福勒!」
看着天上的风筝,我好像想通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我只要好好活着,爱这东西可要不得了。
一顶极小的矮轿把我抬走了,不过不是去顾府的,是到了一处私宅。
我一连几天都没见过那传闻中英武的顾大官人。
我才明白,我这是连妾都不如的外室。
但我还是要靠讨好顾玄过好日子。
7.
凌利的视线从我的脸上落在胸上停留,再往下扫过。
顾玄估计是在看他这千金和官位花的值不值吧!
我心领神会的跪下,柔媚一笑。向他跪拜「见过大人,奴伺候大人休息。」
我嗓子都提到了心口,我还未成摸清他的性子。
顾玄坐在塌上,我跪在地上,为他脱靴,宽衣。
他生的不错,身高八尺有余,形貌昳丽。
见我的动作,他也不曾阻止。
他外衫的一粒扣子我死活都解不开,心上渐渐发急,手也随之发抖。
明明以前干过不少这样的事,为何还是解不开。
大抵是因为他不笑,不说话的时候太过于可怕吧。
我正想余光去看一看他的反应,没想到却看到了惊掉下巴的一幕。
他嘴角上扬,在笑。
「不是说好要伺候我吗,怎么?是不愿意?那只好换本官来伺候你了!」
他这一伺候,就伺候了大半夜。
我被折磨的不轻,浑身发软。他的钱还怪难挣的。
后来,我变着法去哄他。把我毕生所学都用上。
毕竟,我还得有职业操守,既然挣男人的钱就要狠狠的挣。
结果就是顾玄金子如流水般狠狠的花在我身上。
衣裙,发饰,摆件,还有些小玩意,每天都有不同的人送来不一样的东西。
这下,他们都知道顾玄外面养了一个绝色女子。
顾玄几乎都是夜里来我这,也没别的事,就是行周公之礼。
他也就偶尔来,我每日和身边的红杏聊聊天,晒晒太阳,磕着瓜子。
好不惬意,我都快忘了那一段痛入心扉的过往。
直到这天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顾玄明媚正娶的妻子——崔晚。
8.
她一身黛色衣裙,一颦一笑间都是世家嫡女的风范。
我起身行礼。
她没让我立刻起身。
而是看着石桌上的碧螺春,淡淡笑了下。
「好妹妹,这洞庭的碧螺春喝着可还合口?」
「回夫人,合口。」
「这是前不久陛下赏给顾府的,我特意让大人给妹妹留些呢!就知道你会喜欢。」
「顾府就我一个女人,如今我刚有了身孕,不便伺候大人,如今既然找了你,你就好好伺候着,可别生出什么乱子才好。」
「奴一定尽心尽力。」
「避子汤喝了吗?」
「按时喝过了。」
「顾氏可是大家族,不能不要脸面。你可别耍些花招,不然我定不会轻饶。」
说完就被身边的婢女扶着走了。
我撑着发酸的腿慢慢起身。
此刻我很庆幸我只是一个养在外面的外室,否则,不知道到以后顾玄影的后院人多了,我还有命活没。
顾玄自从我进入宅子那天,就吩咐大夫每天给我煮一碗避子汤,让下人亲眼看到我喝下。
我一个外室,还是一个风尘女子,我凭什么生下顾玄的孩子。更别说若要是第一个孩子,还不是让人笑话了去。
况且,我这辈子也不想要孩子。
天上燕子型的风筝好像在迎风飞翔,与落霞伴舞。
我心情好像好点了。
顾玄是这时候来的。
「晚晚今天来过了?」他的嗓音有些嘶哑,竟让我听出来一丝温情。
他一进门就捞过我,让我坐在他腿上,一双强健的手臂紧紧的搂着我。
「明知故问。」我佯装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