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10月22日下午5点多,家住安徽省巢湖市含山县(2011年8月,含山县划归马鞍山市)环峰镇东山村的徐震骑着“雅马哈”一阵风似地回到了家。这几天他经营的水产生意非常好,每天不等天黑,徐震就收摊回家了,美美地喝上几盅。他觉得近来的日子过得称心如意。
一打开门,他就闻到一股浓浓的焦味,“该死的丽芳又把什么烧焦了,”他心里边骂边走进灶间,煤气灶上什么也没有,那焦味是从房门里钻出来的。“不好,着火了!”他闪电般冒出了这个念头,飞快地撞开了卧室的门。
一切要比他想象的更严重更可怕。房内席梦思床冒着烟,斑斑点点的红色并不是跳动的火苗,而是他妻子身上流出来的血。
虽然徐震以前也见过一些血腥的场面,胆子够大的,但还是经不住这惊吓,他歇斯底里地狂叫一声,便返身冲向走廊呼唤邻居……
警车来得非常迅速。侦查人员未等车停稳便快速地迈出车门。虽然罪犯想纵火破坏现场,但因徐震回家及时,火并没有烧起来,参加灭火的三位邻居仅用三盆水就浇灭了床垫上的火苗,水迹只沾湿了厨房到床不到四五米的地方,屋内一半还是干的,看来现场保护工作还是不错的。
然而,勘查现场的侦查员们很快就失望了。光滑的地面上,罪犯没有留下一只脚印,桌上一只茶杯干干的,上面没有任何指纹和唇印,像是放在商店橱窗里的样品—-样,一个红黄两色相间的高档烟灰缸里浅浅地盖着一层烟灰,然而却没有烟蒂。经过细心的侦查员反复勘查,才在窗台下的墙上发现了一个极为模糊的磨擦痕迹,很可能是罪犯翻越窗口逃跑时留下的。
法医的验尸报告表明,死者系被人扼喉窒息而死,死亡时间离发现尸体仅隔一个多小时。
晚上“10·22”专案组成立,案情分析会紧急召开。
负责这起案件侦破的含山县公安局刑侦大队刘大队长根据死者身上无搏斗痕迹,胃中也没有安眠药之类的麻醉物推断,被害人可能与罪犯相识,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突遭猛扼,由此看来罪犯可能是个身强力壮的家伙。
“现场的痕迹被消除得如此干净,并不是偶然的,这说明罪犯作案是经过精心策划的。”侦查员小李说。
“但是,据徐震说,这几天他通常总是4点就回家,案发那天偶然迟了些,如果罪犯很了解徐震的行踪,为什么要选择这个时辰作案?万一徐震回家,风险不是更大吗?”有人提出了疑议。
“家里缺少的东西我都写在这里了。”案发后,徐震交来了被窃物品的清单:金戒四只、金鸡心两只、金项链两根,现款700余元。
“全都在这儿了吗?”老刘问。
“是,是。”
“再好好想想,嗯,”老刘叮嘱道。
“好,好,”徐震立即应和道。 “不过,值钱的东西就这些了,我自己的东西心中有数。”
“不管值钱不值钱的,被窃的东西尽量写清楚,这对破案有好处。”
“是,是。”徐震答应着,细细的汗珠渗出了额间。
搞了近20年刑侦工作的老刘,很少接触过如此心神不定的被害人的家属。难道徐震喜新厌旧,杀妻后伪造杀人抢劫的现场吗?
据派出所的同志介绍,徐震33岁,曾因盗窃罪被判处有期徒刑5年,去年刚刚刑满释放。刑释后,徐申请领取个体经营执照,专做水产生意,由于头子活络,善于经营,一年多来,他挣了不少。暴富后,徐震原先寒碜的居室,被装饰得漂漂亮亮。不久前,他曾因聚众在家赌博,被行政拘留过,但没有发现其他违法犯罪行为。徐震的妻子比他小5岁,是这一带有名的“一枝花”。邻居们反映,他俩关系还是很好的。
第二天晚上,分头调查的侦查员把情况都汇总到老刘那里。
“案发时,徐艇确实在集贸市场摆摊头,没有作案可能。”
“对徐震所提供的所有熟识的人的调查结果,也没有发现可疑者。”
第三天,老刘与痕迹专家又来到徐震家,他们对房内每一个角落,每一样器具都一一复勘,但是结果还是零。
老刘慢慢踱到窗前,凭窗远眺,窗外是一片杂七杂八的尚未整修的草地。除了气窗外,窗上都装有铁栅栏。
“罪犯如果是越窗而出,必定是翻气窗外逃。”老刘想到这里,找来一只凳子站上去对气窗进行查看。
于是,案情有了关键性的突破。
在气窗的插销上,老刘发现了一长一短两根头发。头发显自然弯曲,经化验血型为A型。 ,
当天晚上,老刘叫侦查员小李把徐震叫到刑侦队。
“在你所认识的人当中,有没有谁是鬈发?”老刘问道。
当听到老刘的提问之后,徐震的眼睛立刻就凝滞了,嘴唇痉挛似地跳动,长长的瘦脸愈拉愈长,充满狰狞愤恨的神情。然而很快,他又恢复了平静。“没有。”他很干脆地说。
“再仔细想想,这对我们破案很关键。”
“真的没有!”徐震仍然很干脆地回答。
徐震没有提供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小李等侦查员很失望,不禁围在一起议论纷纷。
“从现场的茶杯和烟缸内的烟灰分析犯罪分子与被害人应该是熟识的,而且从罪犯抢劫的财物看,这次杀人抢劫好像是有目标的。”小李严肃认真地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对被害人芳芳的调查结果,可以证明她作风正派,没有仇人,特别是她平时接触的人很少。”老耿轻声对小李说,未等别人插话,他又继续说:“依我看,这个罪犯很可能与徐震熟识,他知道徐震做生意暴富之后,原想潜到徐家盗窃钱财,可是罪犯没右想到徐震妻子在家,在寒暄几句之后,罪犯只得杀人抢劫了。”
“说得很好!”老刘拍了拍老耿的肩,对大家说:“罪犯在下午4点左右作案,这正是早班职工下班和居民做晚饭的时间,可是我们没有找到目击罪犯的群众,说明我们的侦察工作还不够深入。从明天开始,加大对现场周围的群众访问,一定要发现那个鬈发的罪犯的体貌特征,为下一步侦察工作提供条件。”
徐震自从妻子被杀,财物被抢之后,就感到此事有来头的。他一直在想,到底是哪个“狼心狗肺”的混蛋干的?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昨天刘队长又把他叫去,问他“鬈发”人的情况,他知道在他熟识的人中间,“鬈发”的人只有“黑皮鬈毛”一人。
一提到“黑皮鬈毛”,徐震的眼前又浮出一幕难忘的往事:6年之前,在刚过完“五一”节不久的一天晚上,他携带老虎钳,螺丝刀等作案工具,潜到一家电讯商店盗窃了一架带电脑的四喇叭收录音机,由于在销赃时碰上公安局的“勾子”,险些被抓住。事情败露后,为了逃避追捕,他连夜流窜南京。
窜到南京的第二天一早,他到一家早点摊吃早饭。这时,有一个高个子青年走到徐震桌旁站了一会儿,见徐没有反应,就坐了下来。那人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包香烟,从中弹出两支,除自己叼一支外,把另一支递给徐震,并轻轻地说:“朋友,你含山的吧?”
徐震一听那人讲含山话,心中一怔,心想这下完了,逃得再远,也逃不过公安局的追捕。当他仔细看了看那人,发现那人正朝他点头微笑,丝毫没有抓他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伸手接过烟,点点头说:“是的,我刚从含山来。”
“来做啥?”
“避避风头。”徐震见那人也不像好人也就如实相告,他的目的是希望在外多结识一些朋友,大家可以照顾照顾。
那人见徐震很信任恤也就坦率地说:“我叫朱文兵,因为我皮肤黑,头发又鬈,所以绰号叫‘黑皮鬈毛’,上个月公安局的人找我谈话后,我晓得‘失风’了,所以逃到南京来混混。”
“你在南京做啥?”
“黑皮鬈毛”大口地吐着烟雾,一边做着扒窃的手势。
自从结识朱文兵之后,徐震和他形影不离,去干了收获不大。为了对付南京的高消费,两人商量决定去搞撬窃。
5月25日天气晴朗,上午10点左右,徐震携带了匕首,插片, 朱文兵拎了一盒糕点和一袋水果,乘车来到一片新建的工房区。他们在新村内兜了一圈,见6号楼的大门开着,两人溜了进去,沿着楼梯一口气跑到6楼。在6楼走廊尽头,两人见6楼4户人家的房门都紧闭着,再看看楼下也没有什么动静,稳定了一下情绪,喘了一口气,然后轻轻敲了门上贴着双万的602房门。随着敲门声,房内传出一个老太太的声音:“谁啊?”
“是我。”徐震轻轻地用生硬的南京话答道。
门开了,朱文兵和徐震见开门的是一个近60岁的老太,就装出彬彬有礼的样子,徐震向老太点了点头,和蔼地问:“老太太,我们要找隔壁的老张,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回家吗?”
“不知道。”
“那么我们给他留张字条好吗?”
老太太看了看朱文兵,又瞧了瞧他手里拎的点心,原先还有一点的警惕性没有了,她热情地把朱文兵和徐震请进房内。进屋后,朱文兵假装坐在桌前胡乱涂写着,徐震则走进里面的套间,确信房内只有老太一人时,他回到老太婆身边,趁其不备,挟住老太脖子,这时朱文兵上来把老太双腿抬起,摔在床上,将手脚捆起来,用被子捂盖在老太身上。然后两人跑到老太儿子的新房,翻箱倒柜……
不知过了多久,徐震听到外间有响声,跑出去一看,老太已挣脱绳子,下床朝门口跑去。徐震快步上去抓住老太,当老太拚命地喊叫救命时,徐震将手中握着的匕首猛地向老太腹部戳去。老太一声惨叫后倒在地上,血从老太身上喷了出来。朱文兵听到老太的叫声,知道坏事了,忙跑出来拖着徐震逃离现场。
到了旅馆,徐震、 朱文兵的心还在跳,如同惊弓之鸟。吸了一支烟后,还是朱文兵老练一点,他提出商量怎样逃离南京?一小时之后,两人已乘上了列车。火车中途停靠在合肥站,他俩一起下了车,又一起走进一家小饭店,借酒压惊,喝得烂醉。深夜,他俩毫无目标地在街上游荡,被巡逻的民警带到派出所,最后又被押回含山。
一年之后,一次偶然的机会,徐震在劳改农场又碰到了朱文兵。当他知道朱文兵是因流氓罪被判6年刑时,便将自己因盗窃罪被判5年刑告诉了朱文兵,还急切地关照朱文兵:“南京的事千万要咬牢。”
“放心好了。”
这次遇到朱文兵后,徐震暗暗佩服朱文兵够朋友。
此次一别,他大约有5年时间没有再碰见朱文兵。然而,就在妻子被害的前5天,徐震收摊回家时,又遇见了朱文兵,如今发了财的徐震见到患难之交的朱文兵自然十分高兴,他热情地邀朱文兵到一家大酒家敞怀开饮,还把住址告诉了“难友”,谁知这偶然相遇,便种下了妻亡家破的祸根。想到这里,徐震牙齿咬得咯咯响,一个一箭双雕的恶念在刹那间产生了……
5天后的一个晚上,天空飘着毛毛细雨,汽车站附近的一家小饭店内烟雾缭绕,不大的店堂里三个一伙,五个一群的流里流气的青年人都在低头窃窃私语。在店堂的一个角落旁,徐震独自一人坐在那里一边吸着烟,一边喝着酒,看上去悠闲自得,但他的那双眼睛却像电子扫描仪一样在不停地扫射。几天来,他一直在这里搜索,寻找要复仇的猎物。
这时,一个打扮入时的年轻人走到徐震的桌旁,他就是徐震的好朋友赵彪。
“你这里人头熟,是否知道有个绰号叫‘黑皮鬈毛’的人?”
“认识,我也正在找他。这个家伙不久前骗走了我18套西装。”
徐震一听赵彪也在找朱文兵,立刻来了精神,他问赵能否搞清楚朱文兵”的家庭住址。赵彪答应托人试试,叫徐震三天之后到这里来找他。
第三天下午,徐震不仅见到了赵彪,而且还得知了朱文兵的住址,所以十分信任赵彪,他约赵当晚9点在北门一个饭店里碰头。
晚上9点钟,徐震准时来到,他见赵彪已在,就叫了几个菜,两人喝了起来。赵彪见徐不谈正经事,就问:“朋友,你叫我来有何贵干?”
徐震见赵彪问了,也就开门见山地对他说:“朱文兵做事不够朋友,把我一笔生意钱抢去了,我要放那家伙的血,把钱抢回来。你如愿意帮忙一起干,事成之后给你2千元,怎么样?”
“2千元,”赵彪重复了一遍,“够刺激,我帮你干!”
徐震一听喜出望外,于是就将他的行动计划告诉了赵。
第二天凌晨3点,徐震携带了匕首和赵彪一起摸到了朱文兵的家门口,徐震轻轻撬开房门。就在他跨进门的瞬间,房内的灯一下子全亮了。徐震见到满屋站着的全都是公安人员,吓得不知所措。待他清醒时,一副镏亮的手铐已戴在他的手上。此时,他明白了,赵彪早已汇报给公安局了,自己上了公安局的圈套了。
在抓获徐震的前二天,获悉徐震要找的鬈发人是朱文兵之后,很快查明了朱文兵的姓名、前科情况和家庭地址,于是马上派人将正准备外逃避风头的朱文兵捕获归案。
当晚,老刘亲自对朱文兵进行审讯。
“知道为什么抓你吗?”老刘威严地直盯着朱文兵
“我怎么会知道,为什么抓人你们最清楚。”朱文兵装着很镇静的样子。
“少耍滑头,上星期天下午3点至4点你去过哪儿?”
“哪儿也没去,在家睡觉。”
“好大的本事,难道你有分身法不成?”老刘带着嘲讽的口气说。
“……”
“上星期日下午你到徐震家干了什么?”老刘单刀直入地突然发问。
“我……我……我从来没有去过徐震家啊!”朱文兵被这突然一问,惊慌得有点语无伦次,原先想好的话现在不知怎么全记不起来了。
老刘笑笑,不紧不慢地说:“没去过,那你的东西留在他家,又怎么解释?”
朱文兵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斜了一下,一丝难以察觉的惊恐掠过了他的眸子。他努力控制住自己,不使自己失态,外表仍然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可头脑里掀起了思索的风暴。 “到底哪儿出了漏洞?”他迫使自己回忆那时的一切。“我留下了手印了吗?不会,我一直戴着手套干的;脚印也不会的,我临翻窗前,把地板都擦过了;香烟只抽了一支,连烟屁股也带走了。不,我没有留下任何东西,嗯,一定是想吓唬我,我是不会上当的。”
“考虑得怎样了?”
“我没什么可考虑的,我没干过什么!”
老刘淡淡一笑,可眼睛里露出的却是威严的目光。“你还记得那天翻窗时,头被碰了一下吗?这两根头发留在窗架上,这个证据你没有想到吧?要不要听听法医的鉴定?”他边说边用镊子从一个白色的小盒子里钳出两根头发。
一下子,朱文兵像被猛然抽出了所有的骨头,瘫软在座椅里。“我交代,我还要检举立功。”过了好一会,他才抬起淌满汗珠的额头。
在朱文兵交出所有赃物的第二天,徐震也不得不交代自己的犯罪行为:“妻子被杀后,我发现除了妻子的金首饰被窃外,还发现我刚刑释回家不久偷来的五十袁大头也没有了,这个我没敢说出来。当刘队长长问我认识不认识鬈发的人时,我就猜到我家的案件可能是朱文兵干的,我怕他被抓后把我们在南京的杀人事情交代出来,另外又怕公安局追查五十袁大头的来历,就推说不认识‘黑皮鬈毛’。想躲过这阵风头,自己去找他算账,这样既可杀人灭口,又可为妻报仇。想不到你们公安局神通广大,抢在我前面将一件件事情查得水落石出。我,我服了……”
不久后,这对“狼友”分别被押赴各自的刑场……
违了法的终究难逃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的
亏心事情不可为!不正心术阴骘无益!人生宝鉴《欲海回狂》《阴律无情》堂堂正正做人!富贵不淫!贫贱不移,威武不屈。怅然生丘壑,儿郎肝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