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中学教师。

寒假的时候，舅舅求我帮上初中的表弟补课。

我勉为其难答应了。

辛苦了一个寒假，总算将表弟的学习成绩从倒数第三提升了十多名。

谁知，舅舅非但不感激，反而埋怨我。

因为他听说同班一名学生经过补习，从中游窜到班级前几名。

春节的时候，我和舅舅因此大吵了一架。

舅舅愤怒地指责我收了他的牛奶和橘子，却不干人事。

这还没完。

学期末的时候，舅舅竟以私下补课为由，将我投诉到教育局。

1

我所在的初中，今年要向市里选送优秀教师。

我多年来兢兢业业，在学生和家长当中口碑非常好。

上一学期举办的几场公开课，反响也都还不错。

于是学校领导找到我，让我准备一些评选材料。

过一阵子教育局的领导要来考察，我需要进行公开答辩。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那么学校选送的优秀教师非我莫属。

这天。

孙校长忽然找到我，神色严肃：「刘波，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我以为是优秀教师评比的事情，一时没有多想。

谁料校长办公室内。

孙校长摒退了自己的助理，又吩咐我将门关紧。

我意识到情况似乎有些不对。

校长抿了口茶水，状似是不经意地问道：「小波啊，你上个寒假去哪里玩了啊？」

我苦笑一声：「天天写材料，哪有时间玩啊。」

「有没有私下里补课啊？」

「哪能呢，教育局可是严令禁止补课的。」

「但是，我听到了些风声，有人说你假期补课。」

「什么？」

闻言我一怔。

心脏狠狠地颤动了一下。

教师私下开设补习班，那可绝不是小事情。

这是教育局近些年严厉打击的行为。

若是被抓住，轻则被警告，重则整个教师生涯都毁了。

我连忙辩解道：「校长啊，这里面是不是有误会啊，全班的同学都可以给我作证，我并没有给任何人补过课。」

「但是举报者提供了视频和录音证据。」

「音频和视频？」

我心中忽然有了一个猜测。

我试探地问道：「举报的证据里，我是不是在辅导初二的代数？」

孙校长斜了我一眼：「真的是你？」

「我是给我的表弟补课，也没有收他一分钱，这不能算是私下开班吧？」

「给家人补课？那怎么会被别人拍下视频？」

我冷哼一声：「哪有别人？着举报信应该就是我舅舅写的。」

孙校长惊了：「怎么会？」

「除了他，我也想不到别人了。」

随后，我简单描述了一下我同舅舅之间的矛盾，以及过年时候的争吵。

听得孙校长也不禁感慨：「这么看来，你的这个舅舅真不是东西啊。」

我几乎感动得热泪盈眶。

遇到知音了啊。

但孙校长却话锋一转：「但是经过他这么一闹，你优秀教师的事情估计是泡汤了，咱们这行最怕家长来闹。」

我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孙校长继续补充道：「这是你的家务事，我本不该过问——不过为了你的教师前途，我建议你和舅舅好好沟通一下，争取让他撤回举报。」

2

我下午便请假回家了。

心中一直压抑着一团怒火。

整整一下午，我都将自己囚禁在书房里，思虑着如何处理这件事。

就在此时，电话铃声忽然响起。

是母亲的来电：「一会儿你舅舅他们全家过来，你收拾收拾屋子，我晚点买完菜回去。」

舅舅过来？

我眉毛狠狠地跳了跳。

这家子人，不会是为自己做过的事情感到愧疚，亲自上门道歉来了吧？

我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绝不原谅！

这样的亲戚，不要也罢！

但是该撤除的举报，必须给我撤除！

半小时后，舅舅一家风尘仆仆地上门了。

我瞟了眼舅舅空荡荡的手，皱起了眉头。

这是认错的态度？

舅舅和舅妈没有理睬开门的我，熟练地找出拖鞋换上，坐在椅子上嗑起了瓜子。

舅舅甚至还拆开了原本送我的橙子和牛奶。

嘴上吃着，手上握着，又往包里面揣了几个。

两个整箱很快便只剩下了一半。

表弟更是过分，趁我不注意闯进了我的卧室，翻出了我珍藏许久的手办：「小刘老师，这个我能带走吗？」

见我正要拒绝，舅妈笑呵呵地堵住了我的嘴：「孩子喜欢，你这个当哥哥就送给他吧。」

又小声斥责着表弟：

「叫什么老师？他也没好好辅导你。」

我的神色更冷了。

这帮人不是来讲和的。

母亲回来后，做了一桌子可口的饭菜。

微饱之际，母亲见气氛有些沉寂，主动打破尴尬：「小哲最近学习成绩怎么样，应该进步了不少吧？」

舅妈脸色瞬间黑了下来：「别提了，小哲这一学期算是白补课了，距离重点高中还差得远啊。」

说着，舅妈隐晦地瞪了我一眼。

主动挑衅？

我才不惯着你！

我一拍桌子，【腾】地站起身来：「你怎么不提小哲之在班级成绩垫底呢？你是瞎了看不到呢？」

舅妈不甘示弱：「但同样是补课，其他同学能进入班级前几，小哲为什么不行？」

我冷笑着：「那是因为你家儿子基础薄弱！

「你让我将一艘小破船修修补补，让他勉强能航行，那我或许能做到。

「但是如果你给我一块烂木头，直接让我改成航空母舰，那实在是痴心妄想！」

舅妈瞬间暴怒：「你说谁是烂木头呢？」

「谁生的谁自己知道！」

「你！」

眼瞅着要激化矛盾，母亲连忙拉架。

舅舅也则语气古怪地说道：「小波还是有能力的，这学期小哲的学习，还需要你多上上心。」

我没来得及表态，母亲便主动帮我应承了下来：「放心吧，这一次小波一定竭尽所能。」

舅舅又望向我：「小波啊，我们家小哲明年就要考高中了，这段时间得多麻烦麻烦你了，每天晚上给他讲讲课。

「我晚上没啥事，也会过来陪你们一起上课。」

我额头上的青筋狠狠地跳了跳。

多麻烦麻烦我？

该你的？

至于什么【过来陪小哲一起上课】…

那分明是对我的教学水平不大放心，过来监督我的。

舅舅的品性便是如此不堪。

表面上跟你笑嘻嘻的，背地里一刀接着一刀捅得你血流不止。

我冷笑：「补课可以，不过每节课收费1000元！」

3

舅舅舅妈两人顷刻间瞪圆了眼睛。

舅妈怔怔道：「你怎么不去抢？」

舅舅的笑容僵在脸上：「都是一家人，谈什么钱不钱的，多伤感情！」

母亲也在一旁劝道：「要不，小波你少要点？都是亲戚。」

母亲是体谅我工作辛苦，帮我少要一些补课费。

但是这事，我没办法领情。

我【腾】地一声站起来，冷眼扫视着舅舅一家人，怒斥道：

「1000块钱一天补课费还嫌多？

「一点都不多，若是不要这么多钱，哪能对得起舅舅你冤枉我私设补习班？」

舅妈脸色惨白。

舅舅目光躲闪。

表弟还在快乐地吃着橙子。

母亲则也是【腾】地站起来，又惊又怒地望向我：「小波，这是怎么回事？」

我愤怒地将白天校长室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末了，我瞪着舅舅一家人：

「舅舅，这事是你干的吧？」

舅妈神色中闪现出一丝尴尬，却又很快恢复了正常：「小波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们都是一家人，我怎么会陷害你呢？」

「那斜证据是录音和视频——除了舅舅你，谁能搞来这些证据呢？」

舅舅狠狠地攥紧了拳头，重重锤了一下桌子：

「罢了，我实话说了吧，就是我举报的。」

舅舅此话一出，整个厅内瞬间鸦雀无声。

母亲不知道从哪里抄来了一根擀面杖，怔怔地问道：

「孩子他舅，你为什么要做么做？」

舅舅的声音竟是带着一些愤怒：

「你们还好意思问？若不是小波，我家小哲本可以将成绩提升一大截！

「来年考不上重点高中，这算谁的？

「我家的孩子我清楚，智商绝对不比同班同学要差！

「同样是补课，为什么小哲进步缓慢？还不是因为刘波辅导的时候不够用心？

「还好意思收我的橙子和牛奶，真是好厚脸皮啊！」

我额头上的青筋再次凸起。

拳头狠狠地攥起。

胸膛剧烈地起伏。

肺都要气炸了。

手脚不由自主地颤抖。

不要脸。

简直是太不要脸了。

如果说一开始我还有所保留，那么现在我决定彻底掀桌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