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老家看望家长的那天，妻子周程意说公司有事，饭都没吃就走了。

当晚，她前任的博客上出现了她的照片。

照片里的她笑得灿烂，和另外一个人十指紧扣。

配文：【还好在最后时刻等到了你。】

共同好友都期待着我的反应。

我却只是平静地留言：【挺好，我可以给你们让路。】

1.

前往老家的路上，周程意一直闷闷不乐。

就连我几次喊她的名字，她都像是没听见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到最后更是眼眶通红，看起来十分委屈，让人忍不住心疼。

我以为她是嫌弃老家的环境差，才会这样，到了服务区刚想安慰她，视线就看到周程意熟练地点开一个博客。

只看了一眼，周程意就烦躁地将手机扔在了一边，语气更是不耐烦。

“真不知道你为什么每次都想去那破烂不堪的地方？什么都没有就算了，路还这么烂，这不纯粹给自己找罪受？”

我试图关心的表情僵在脸上，到嘴边还没来得及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周程意瞧不起我曾经长大的地方，我是知道的。

可结婚这么多年，我以为她多少会顾及一下我的脸面。

现在看来，似乎也没有。

也是，她不爱我。

又怎么会在乎这些？

见我没回应，周程意冷着脸也不再说话，手却一次又一次打开博客，像是在期待什么。

我内心一阵苦涩，不想破坏和她之间的关系，试探性地询问：

“程意，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还是有急事要处理？要不……”

可我话都还没说完，周程意却像是受到了惊吓一样，心虚地将手机藏在了身后，语气不悦：

“你怎么能偷看我的隐私呢？你这人怎么这样？我都答应陪你去老家了，就不能拥有自己的私人空间吗？”

像是不解气，她又补充了一句：

“一天到晚就知道盯着我看，你难道就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吗？烦死人了。”

……

巨大的苦涩压得我有些说不出话来。

我不过是正常地询问一句，周程意就像是炸了毛的猫一样，接二连三地怼回来。

人们都说，人在心虚的时候会表现得异常忙。

周程意现在就是如此。

我笑了。

是被气笑的。

结婚五年的夫妻，难道连这点关心的资格都没有吗？

然而我的这一举动却被周程意看在了眼里。

她用眼神瞪着我：

“你笑什么？难道你不相信我？梁斯宇，你要再这样，我看这个老家也没必要回去了，反正回去了也是吵架。”

一个小时前，周程意去厕所时，手机忘带了。

画面就停留在周程意关注的那个博客的主页。

我从来没有看过她的手机，因为我觉得就算是夫妻也应该有自己的隐私。

这一次我却在好奇心的催使下，拿起了手机。

内容没有什么特别的，记录的都是一个人的喜怒哀乐。

可直觉告诉我不对劲。

周程意并非是一个有闲情雅致的人。

那从未间断的更新的时间也在一周前，戛然而止。

而一周前，是我和周程意结婚五周年的纪念日。

她在我的祈求下，终于在社交平台上发了一张我们俩的合照。

我不敢继续往下看，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我是被爷爷奶奶带大的，他们身体一直不好，不能够长途跋涉。

周程意又受不了乡下的环境。

所以我们结婚五年，老两口就只见过我一次。

这一次，是我好不容易才说服她同我一起回家。

想到这里，周程意回来后，我放柔了声音：

“程意，我知道你现在有些不开心，等回去了你想要什么我都满足你，就这一次，在爷爷奶奶面前，我不想让老人家担心，你可不可以听我的？”

明明是夫妻之间很正常的话，我的语气里却带着一份祈求。

周程意连看都没有抬头看我一眼，烦躁地将手机扔到了一边：

“行了，别废话了，我又不是不去，好好开你的车吧，别打扰我睡觉。”

说完她就将头转向了窗外，闭着眼睛。

车内一片沉寂。

我用余光看着她，心里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到了目的地后，爷爷奶奶早就站在路口迎接了。

两位老人脸上全是说不出的喜悦。

对于爷爷奶奶的询问，周程意的语气算不上多好，但也一一回应。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然而等到吃饭的时候，周程意的手机刺耳的消息提示音却在这个时候响起。

我的心里莫名其妙地开始慌乱。

“不要接…”

可我想要阻止她时，却发现为时已晚。

2.

周程意只是简单看了一眼手机，就慌乱地提着包想往外走。

两位老人就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一样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凑到周程意耳边，用几近哀求的语气说道：

“程意，不是说好了会一起待几天才回家吗？这是怎么了？爷爷奶奶还看着呢！”

我以为看在老人的面子上，她多少也会理解。

以为她会在意我的感受，不让我为难。

可现实却给了我当头一棒。

周程意嫌恶地甩开我的手：

“我公司临时有个会要开，必须去！下次我再陪你过来就是了，这点小事有什么好计较的？”

听到这句话，老人家就算心里再不舍，也不想耽误孩子们的工作，还帮着打圆场。

可只有我自己知道。

周程意在撒谎。

她明明是看了那个博客，才变得如此激动。

我不甘心，也不敢信自己会再次被抛弃，仍然想着再挽留一次。

“程意，就这一次，算我求你了，留下来好不好？你答应过我的……”

我的姿态放得实在是太低，周程意有那么一丝动摇，但几乎是转瞬即逝，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都尖锐了几分：

“都跟你说了是公司有事，你能不能别无理取闹？什么时候你才可以懂事一点？”

我没忍住苦笑出声，带着一丝质问：

“你们公司现在的业务也要用博客沟通吗？我怎么不知道……”

像是谎言被人拆穿，周程意的脸色立马就变得难看起来，那一双好看的眼睛看向我时，就像是在看什么天大的仇人一样。

“梁斯宇，你现在就这样恶意揣测我吗？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一顿饭而已，你能不能别那么矫情？都说了是去处理工作，你对我就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要吃你自己吃吧。”

我拉着她的手渐渐泄力。

周程意说完这句话更是趁机，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是不是叫程意的人，都这么没诚意？

我打开手机，没有任何消息。

周程意甚至连骗我的解释都不愿意多说一句。

爷爷奶奶更是一脸愧疚，害怕我们的吵架是他们造成的。

“小宇，你也赶紧回去陪着她吧。夫妻之间没有隔夜仇，有什么事好好商量。”

“小意一个女孩子不容易，你多让让她。”

看着爷爷奶奶一把年纪了还要为我的事操心，我的内心就很不是滋味。

“爷，奶，让你们担心了，我还是留下来陪你们一段时间吧，咱们都这么久没见了，她只是公司有事，忙完就好了。”

可爷爷奶奶执意让我回去。

他们害怕会破坏我这来之不易的姻缘。

当初我和周程意结婚时，所有人都不看好，只有爷爷奶奶默默地支持我的选择。

为了不让他们担心，吃过饭后我就收拾东西回了家。

看着空荡荡的手机，我没有问周程意什么时候回来。

也没有像以前一样留着一盏灯等她。

晚上，我躺在床上重新思考这段感情时，主页却给我推了周程意曾多次看的那个博主。

像是有一股力量冥冥之中拉扯一样，我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

那人好像又更新了。

最新的一条消息，是一张两人双手十指紧扣的照片。

并配文：【终于让我在最后时刻等到了你。】

手上的那颗痣，在此刻却是那么的耀眼。

刺得我眼睛发疼。

更可笑的是，评论区里热度最火的一条回复，那头像我再熟悉不过了。

是我曾经亲自为周程意拍的。

她说她不喜欢拍照，我求了她好久，她才把这张照片留下来。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

后面还跟着好几个笑脸。

即便是透过屏幕，我都能想象到此刻的周程意会有多开心。

我心头苦涩难忍，手指却不受控制地往上翻。

上一条是他身穿西装的各种照片，可在那不起眼的角落却有一句话。

【如果再见不到你，我就不等你了，以后也不会更新了。】

不仔细看的话根本不会察觉。

可周程意却能一眼锁定。

两人就像是密不可分的关系，熟悉对方所有的小习惯。

那一瞬间，我好像突然就明白了，为何周程意那天会那么慌张。

心里明明很清楚，我却还是固执地想要一个答案。

3.

我不知道，自己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去看完所有消息的。

到最后只记得，那人名叫顾丞洐，是周程意的初恋。

也是她花费整个青春去倒追的人。

丞洐，程意。

他们连名字都是那么的般配。

顾丞洐所有的消息到最后都可以归纳为两类。

一类是他和周程意所有甜蜜的过去。

数不清的合照，道不完的晚安，以及各式各样的关心。

一类是两人分手后，顾丞洐所有的喜怒哀乐。

就像是故意更新给某个人看一样。

此刻的我就像是下水道的老鼠一样，在阴暗的房间里偷窥着他们的幸福。

得知真相后，我以为，自己会歇斯底里地打电话过去质问，又或者，痛不欲生，无法接受。

可事实上，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又平静。

就好像对我来说，这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

自己一直所珍爱的这份感情，好像突然间变得挺没意思的。

再次回到最开始的那个界面，我只是在周程意的那条评论下，淡淡回复道：

【挺好，我可以给你们让路。】

做完这一切，我只觉得浑身前所未有的轻松。

夜里，我是被刺耳的铃声给吵醒的。

迷迷糊糊接通电话传来的只有周程意震耳欲聋的指责声：

“梁斯宇，你故意的是吧？你就非得让丞洐被舆论指责，你心里才会满意？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心眼这么小？如此妄度揣在一个人的心。”

“不就是没有陪你一起吃饭吗？饭什么时候吃不行，你就非得没完没了地闹这一出去评论一句，显得你有嘴了？”

我看了一眼手机才发现，顾丞洐现在也算是一个小有名气的网红。

昨天晚上的那件事发生后，他的小号被人扒了出来。

现在网上全都是骂他插足别人感情。

周程意心疼他的遭遇，指责的电话立马就打得过来。

我以为自己放下了，却还是心痛地说不出话来。

“程意，我胃病犯了，你能回来陪我吗？”

我心里想着，这是最后一次给她机会了，耳边却传来一声讥讽声：

“梁斯宇，你有意思吗？装病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也能用出来，你就这么下贱？”

“我曾经说过不会错过他的所有重要场合，现在履行诺言怎么了？这你也要吃醋，真够矫情的。”

在周程意眼里，当众抛下长辈，是小事。

我选择放手成全，是胡闹。

只要顾丞洐出现，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那头便传来男人轻柔的声音：

“程意别气了，这件事确实是我做得不对，我没想过小号会被人翻出来，抱歉。”

他说完停顿了片刻，声音再次响起：

“是梁斯宇对吧？真的很不好意思，我不知道程意已经结婚了，所以在网上抒发了那些，程意也是因为担心我才过来的，你别误会。”

顾丞洐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就好似他的名字一样，带着诚心。

可他明明无数次看见过周程意的访客记录，明知道她会在意，还是无所顾忌地发了那些让人误会的话。

这难道不是在宣示主权吗？

真可笑。

周程意语气却轻柔得不像话：“你又没做错什么，不用道歉，他就是嫉妒性作怪，活该如此。”

“行了，没事儿就别来烦我，整天无理取闹，真的有点作过头了，你自己好好冷静一段时间吧，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和我联系。”

等我反应过来时，电话早已被挂断。

那时候我才明白，周程意也许从来都没有爱过我。

我所珍惜的这段感情在她眼里就是一场笑话。

好在，我也没有那么期待了。

我看着聊天对话框不再犹豫，终于把曾经最害怕的东西说了出来。

“周程意，我们离婚吧。”

4.

不出意外，这条消息根本就没有发出去。

周程意把我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这是她一贯的做法。

只要她不高兴了就会如此，心情好了就把我放出来，因为她知道不管她做什么，我都会无条件地原谅她。

在这段感情中，我向来就是如此卑微。

明知道强扭的瓜不甜，我还是选择和她结婚。

现在，我后悔了。

我打算找个时间跟她好好再谈谈离婚这件事。

一周后的一个晚上，周程意终于回家了。

她看着空荡荡的餐桌，余光瞥了我一眼，没忍住皱了皱眉：

“饭点了，你怎么也不知道做饭呀？”

“一点小事都……”周程意吐槽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桌子上四散的药物吸引了注意。

她一脸紧张地看着我，眼里的担心似乎都要溢出来。

“胃疼还没好吗？这次怎么这么久？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药你吃了吗？”

周程意的语气算不上多好，却又带着一丝宠溺。

“就知道你离不开我，你在这儿好好休息吧，我去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粥。”

周程意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有那么片刻，连我都快要沉浸其中。

一切都好像没有变。

她还是那个她。

还和以前一样爱我。

我吃过药后什么也没问，周程意却破天荒地主动开口解释：

“丞洐最近换了一份工作和我们公司有合作，所以我这段时间一直在为此忙前忙后，忘记给你说了，你别误会。”

“还有上次，我那说的都是气话，对不起，阿宇你会原谅我的，对吧？我向你保证我以后都不会再这样了。”

周程意的眼睛生的很好看。

我曾经不止一次地对她说过，你要是什么时候骗我，我都会分辨不出来。

就像现在。

若是放在以前，听到这句话，我定会心疼不已，然后上前抱住她。

因为我从来不会让周程意主动道歉。

低头是男人该做的事情。

感情里主动低头并不丢脸。

但是现在，我好像真的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这段感情似乎也没那么重要。

“好。”

我只是简单地回复了一个字。

见我没有追究，周程意像是松了一口气。

看着她的这个举动，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就像是一个笑话。

“对了，我这次出去工作还给你带了一个礼物，你看！你不是一直都想要买一块表吗？我觉得这个挺好看的，所以就给你买了，你快试试。”

周程意兴高采烈地从包里掏出来一个盒子。

我却在看清里面的东西后，浑身的血液止不住地倒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