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救南疆女子心疾,姜措剖我半颗心做药引。
后来,我成了鲛人族的王后,夫君视我为珍宝。
姜措却悔不当初,在海边跪了一夜。
“阿璃,求你回头看看我。”
可是,我已经不记得他是谁了。
1
“她是我在南疆平叛时救下的弱女子,家中亲人都死在叛军手下,甚是可怜。”
“我知你心善不会为难她,便把她带回府上小住,之后再安排去处。”
姜措看着门口站着的异族少女,牵着我的手,对我格外温柔。
我还未开口,他便吩咐嬷嬷,“你带人将清风苑收拾一下,林姑娘喜欢红色,帷幔这些重新换下,定要让林姑娘住的舒心。”
我不由地一怔。
姜措日常处理公务是在凌风阁,有时太晚也会宿在那里。
而清风苑和凌风阁相邻,中间只隔着一道墙。
姜措大概察觉到我心中所想,待林玉婉走后,在我额头轻轻一啄,“好阿璃,你可不要多心,我只是随口指了一处空院子,并无别的意思,你若是胡思乱想心中不痛快,我可是会心疼的,你晓得的,我最舍不得你伤心。”
我是鲛人,原本是没有性别的,我的女儿身是在爱上姜措后才分化出来。
三天三夜剥骨抽筋般的疼痛是我爱他的证明。
他亦心疼的抱着我哭,“早知你爱上我会遭此噬心之痛,我情愿你我从未相识。”
他如我爱他一样爱我。
我自然是信他的。
可是不知为何,我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空洞,似有风灌进去,冷意绵延寻不到尽头。
2
林玉婉来府上没多久,便让府上众人对她赞不绝口。
“这是林姑娘昨日给我的桂花糕,香甜软糯可好吃了。”
“林姑娘也给了我物件,是一个精致的簪子,一看就是巧匠所铸,我都舍不得戴。”
“要我说将军干脆把林姑娘收了房,林姑娘性子好没什么心眼儿,一定会安分守己做一个妾室。”
“这还用说嘛,叛军害的人多了去了,将军为何只带了林姑娘回来,其意思已经很明显,不过是怕夫人那边不同意,只能先让她暂住府上,等时机成熟再收了房。”
“我觉得也是,府上空院子有好几处,将军为何偏偏就选了清风苑让林姑娘住。”
我的贴身丫鬟莲心气不过,走上前将几个嚼舌的婆子丫鬟骂了一通。
她们见我站在不远处,知我将方才的话悉数听到,一个个跪在地上求我息怒。
我没理会她们,转身回了梅园。
没多大会儿,林玉婉来了,这也是她住进清风苑后第一次来见我。
她一进房里就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抹眼泪,此刻的她有种柔弱不能自理的娇嫩。
“妹妹得知府上嬷嬷丫鬟嚼舌根,惹得姐姐不高兴,为此特来请罪。都是妹妹不好,是我让阖府上下喜欢才惹得姐姐心中不快,求姐姐罚我。”
原本我对她的印象只是平常,不喜不厌,可此刻,我心头徒然升起一阵厌恶。
藏于天真无邪之下的心机往往是最可怕,也是最伤人的。
“林姑娘这一声姐姐我愧不敢当,今后唤我夫人便是。”
林玉婉却突然上前抓着我的裙角,“姐姐这是在怪妹妹没礼数了,那就请姐姐处罚妹妹,不然妹妹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莲心见状推着林玉婉让她松手。
林玉婉不仅不松手,抓的反而紧了。
我怒气之下,一把将她推倒在地。
不巧,姜措此时踏门而入,我推林玉婉的这一下正落入他眼里。
接下来便是姜措扶着梨花带雨的林玉婉对我兴师问罪。
林玉婉却当起了好人,“将军,都是我的错,只因我对府上下人好一些得了人心,姐姐心中不满,觉得我把自己当成了府上主人,便将我带来训斥。”
“这不怪姐姐,是我自己没有分寸,等寻了合适去处,我一定尽快搬出去,绝对不再碍姐姐的眼。”
我冷冽望着林玉婉,“既然知道自己没分寸碍眼,那就做一个有分寸又不碍眼的人。”
“慕璃,你过分了。”
姜措低声呵斥我,“你怎可如此小心眼儿。”
他将林玉婉带走,一直到深夜才回来。
他跟我道歉,说白天他对我说话有些重,让我不要怪他。
我冷然一笑,未做回应。
倾斜的心已经如此明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3
林玉婉不消停,接二连三的寻我麻烦。
但在别人眼里,是我不肯放过林玉婉,眼里容不下这个失去至亲的可怜女子。
我和姜措的关系越来越紧张,有时候我们吵得厉害,他就去凌风阁睡。
女人天生敏感,我觉得我守不住这份感情了。
果然,在一次林玉婉半道拦着我,言语刺激我被我打了一巴掌后,她哭着去找姜措诉委屈。
这一夜,姜措没有回来,也没有住在凌风阁。
翌日清晨,林玉婉将一杯热茶递到我面前,她踏进房门的时候还说了一句:“哎哟,我腿都软了。”
我整个人如坠冰窟般坐在那里,想着一往情深也不过如此。
林玉婉的茶我没接,她自己故意将茶水洒到手上。
又是不巧,姜措来了。
他牵着林玉婉烫红的手好不心疼,对我说的话如冬日寒冰。
“我一直以为你心善,却不曾想到竟也如此歹毒。玉婉委身于我,是因我酒醉自己寻去清风苑,你要是心中不痛快,大可以打我骂我,何苦为难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
我藏起痛楚,坦然一笑:“她怎么会无依无靠呢,她现在有你。”
“还有,我并没有不痛快,你得了新人,我高兴还来不及,这样一来府上就热闹多了。”
姜措带林玉婉去上药,半个时辰后过来找我。
我正和莲心讲笑话,我笑得特别开心。
姜措让莲心下去,然后问我:“你真的不在乎我和玉婉的事情?”
我眉毛微挑,“当然。”
姜措不信,“我知你是故意隐藏不快,我也知道自己错了,你放心,以后我再也不会碰林玉婉,我说过的这辈子只爱你一个,绝对不会碰别的女人。”
可这话实在可笑,他已经碰了,却还在这里信誓旦旦诉说所谓的忠贞誓言。
我将梳妆台匣子里的水晶盒子打开,里面有三颗药丸。
我对姜措说:“这三颗药丸是鲛人族圣药,若是鲛人动情,又被情所伤,每次服下一颗心就会凉薄一分,要是对方真心悔过,凉薄的心依旧会热,可若一直被伤,等到第三颗服下,便会忘了伤她之人,永生永世不复相见。”
“鲛人原本一生只能爱一人,可若忘记了伤她至深之人,便可重新爱上别人。”
“你记住了,你负我一次我便服下一颗,若我真的忘记了你,是我的选择,也是你的选择。”
我拿起一颗药丸服下,“这是第一颗。”
4
姜措在我服下第一颗药丸后,待我确实好了许多。
可他还是没有信守承诺。
三个月后,林玉婉有了身孕。
一个多月的身孕。
这再明白不过了。
“我们和离吧。”我说。
姜措不肯,他为自己辩解:“我正值盛年,血气方刚,你我虽成婚许久,可因你的身子我们迟迟不能圆房,我不过是找林玉婉舒缓而已,我的心是在你这里的。”
“姜措,你让我恶心。”
我的确不能和姜措圆房,这一点他没说错。
成婚前我随姜措一同赴战场,有次我们遭遇埋伏,姜措被俘,我只身前去救他。
期间我被敌军重伤,还中了毒,毒素积于腹部,时常让我疼痛难忍。
军医说过,这毒素在清除之前不能房/事,时间大约需要两年半。
大婚时,我觉得委屈了姜措,他却说他这辈子只会和挚爱之人做那件事,所以他可以忍,也愿意等。
“哪怕一辈子我们都不能有鱼水之欢,但只要我们在一起我就心满意足。”
“阿璃,这辈子我不会爱上别人,也不会碰别的女人,我有你一人足矣。”
我的毒素即将清除干净。
他忍了这么久,却忍不了最后这段时日。
他食言了,将错误归咎于我的身上。
我不是那种小气之人,他是将军,有个小妾我也不会耍性子的。
可是,他既然许诺我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便当真。
姜措走后,我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许久都未曾笑过的自己,将紫檀匣子拿出来打开。
药很苦,像我的心一般。
“这是第二颗。”
5
虽然姜措和林玉婉的事情依旧会让我隐隐作痛,但比起之前,我释然许多。
我知道这是药丸的作用,它让我不至于那么伤心。
林玉婉有了身孕,日渐嚣张起来。
我并不管她,她爱怎样就怎样。
直到花园中她与我相遇,她嘲讽我不能有鱼水之欢。
我彻底怒了。
怒她,也是怒姜措。
我最难以启齿的事情姜措竟然告诉了林玉婉。
我打了林玉婉一巴掌,她却自己跳到池塘里。
孩子没能保住,姜措提着剑指着我。
他说:“慕璃,你好狠的心,这是我第一个孩子,你就这样杀了他。”
“玉婉不仅失去孩子,还引发心疾,我找了最好的大夫给她医治都束手无策。”
“但是有一个法子可以救玉婉,就是你的半颗心。”
“鲛人之血可以疗伤,慕氏血脉心头血更是上乘灵药,可是玉婉的心疾太重,需用你的半颗心做引才可保命。”
我难以置信的望着我曾深爱过的男人。
他的剑离我又近了一寸,“你乃是鲛人族慕氏血脉,半颗心也可活命,玉婉是被你害成这样,你舍弃半颗心救她性命是应该的。”
“这不过是当初鲛人族政变时敌军散播的谣言,目的是让所有人都来杀慕氏的人。”
“姜措,半颗心会要了我的命。”
我话音未落,他的剑已刺入我的心脏。
剑刃一点点将我的心割成两半,极致的痛楚蔓延至我每一个神经。
我看到塞外漫天黄沙迷人眼,又看到繁星似水坠天河。
我和姜措相依而坐,天地之间似乎只有我和他,我们会白头到老,始终如一。
可渐渐地这些都变得模糊,等我的视线清晰后,看到的却是姜措狰狞的脸。
他对我很失望,“你不想救玉婉所以编出谎言来骗我,慕璃,你怎么这般铁石心肠,以前的你不是这个样子的。”
以前的他也不是这样子,也曾对我温存,为我洗手作羹汤,再一勺一勺的喂我喝掉。
变了,都变了,情变了,人也变了。
半颗心被生生刨出来,他交待女医为缝我合,便迫不及待的用我的心去救他的爱人。
可我真的要死了,是真的。
半颗心怎么可能活?
6
我昏迷了许多天才醒来,姜措握着我的手对我说:“你看,你这不是活得好好的,玉婉的心疾也好了,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谁也不再提之前的事情。”
他说的云淡风轻,可我丢的心再也回不来了。
我又一次对他提出和离。
哪怕是死,也要同他断的干干净净。
他抚摸我的额头,“我知道你怨我,可你伤了玉婉,唯有你可以救她,我也是没办法。”
“你不知道刨你心的时候我有多痛。”
多痛?比我还痛吗?真是可笑至极。
他见我默不作声,指了指旁边的水晶盒子,“实话跟你说吧,水晶盒子里的药丸我早就换掉了,现在里面放着的不过是普通的补药。”
“即便我们和离,只要你忘不掉我就无法爱上别人,只要你依旧爱我,这些不愉快都会过去的。”
我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但我不想告诉姜措。
或许是我觉得已经无所谓告诉与不告诉。
姜措日日守着我,给我喝很多的补药。
可我身子太弱,连床都下不了。
“为什么你心口的伤已经愈合,可你的身子却越来越弱。”
姜措说的时候有些慌神,“我去找更多的补药,一定可以让你好起来。”
我冷笑一声,吐出一口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