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怎么还不来请安?”我娘没好气地说。
“洞房花烛夜累坏了,让他们多歇歇吧。”我爹在一旁劝解道。
“二根,你去做一碗川贝蛇胆汤给你哥屋里去,帮他舒活一下经络。”
听了我娘的话,我连忙去做汤。
做好了汤,我拿到哥哥的房间。
叫了很久的门,里面毫无动静。
我娘大惊,“坏了,他们可能是因为兴奋过度昏厥了,要赶紧抢救。”
我爹于是破门而入。
只见哥哥和我那刚过门的嫂子浑身铁青,双唇乌黑,生死未卜。
01
我爹找来了郎中。
郎中检查了哥哥喝嫂子的身体,黯然摇头,“请节哀。”
我娘反手给了我一个耳光,“你做个汤怎么那么磨蹭?
“你早点送来,早点发现,可能还来得及抢救。
“你是不是成心想让你哥哥嫂子死?”
我怯生生的,“怎么会呢?我又不知道他们有危险。”
话音刚落,我又挨了更重的一计耳光。
“还敢顶嘴!
“你看你,蛇不敢捕,生意不会做,长得也不好看,现在又害死了哥哥和嫂子,真是个废物!
“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东西?”
郎中劝解道:“李嫂,这怪不得二根。
“看样子,他们两个在凌晨以前就死了,死因是中了蛇毒。”
父母震惊不已,“怎么会?我家老大从小就是捕蛇的一把好手,山上的蛇见了他都得绕着走。”
“伤了他们两口子的肯定不是一般的毒蛇,你们检查下家里的蛇笼吧。”
我爹连忙跑去后院。
不一会儿,他带回来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消息。
“九阴修蛇不见了。”
02
我爹用银针挑破了哥哥的指尖,观察了针尖一会儿,“这毒性,只能是九阴修蛇。”
我娘扑到哥哥的尸体上失声痛哭。
我娘向来铁面如霜,我从未见过她如此动情。
就在这时,郎中发现了嫂子尸首的异样,“您儿媳的肚子里,好像有东西。”
父母怔怔地望着郎中,“是什么?”
郎中在嫂子光滑的小腹上摩挲了一阵,“看样子……是怀胎了。可是……不应该呀……”
我娘顿时转悲为喜,“我儿子留下种了?还活着吗”
我爹在一旁苦笑,“你疯了?母体已死,胎儿怎能成活?”
我娘白了我爹一眼,“只要养尸得当,胎儿就能活。”
我爹叹了口气,“那是传说,不能当真的。”
我娘没有理他,转而殷切地看着郎中,“到底……还活着吗?”
郎中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可是,胎儿已经成型了。
“既然是昨夜受精,不可能这么快就成型的。”
我爹顿时大怒,“莫非这是个二手货?”
我娘狠狠啐了我爹一口,“少胡说,我检查过的,绝对是个雏儿。”
郎中打断了父母的争吵,“更重要的是,胎儿的心跳很古怪,不像是……”
“不像是什么?”
“不像一个人。”
我和我爹都愣住了,我娘却喜上眉梢。
“不管它是什么,都是我儿子的骨肉,要好好养大。”
我爹顿时怒不可遏,“不行!儿子常年在乱葬岗捕蛇,可能是染上了不干净的东西,于是有了鬼胎。
“赶紧把他们夫妻葬了,以免一村子的人跟着遭殃!”
“儿子的事你少管!”
……
03
我娘从家里拿了一大笔钱请来了孟婆婆。
孟婆婆已经180多岁高龄,是我们这一带最好的阴阳术士。
她查看了炕上横陈的两具尸首,无奈地摇了摇头。
“两人双双死于非命,女方更是被迫成婚,阴冤之气过重。
“腹中胎儿乃是阴冤之气的结晶,一但出世必会作祟人间,还是趁早处理掉好。”
我娘连忙哀求,“只要用阳气镇住它,我再好好教化它,它将来能成为一个好人,就像他爹一样。
“它是我的宝贝儿子的骨肉,是我在这世间唯一的念想,求求您一定要救它,多少钱我们都愿花。”
孟婆婆注意到了躲在门外偷听的我,“您这不是还有一位公子吗?”
我娘瞟了我一眼,“谁让你偷听了?蛇都喂过了吗?
“那个废物,又懒又笨。放在早年间,只能扔到山上喂蛇。
“现在有政策了,不能那么干了。”
……
后面的话,我没有听到,总之孟婆婆答应了我娘的请求。
为此,我娘拿出了半数家财馈赠孟婆婆。
我爹为此跟我娘大吵了一架,但什么也改变不了。
04
第二天,我娘雇人在后院支起一口大铜锅。
我爹问这是要做什么,我娘说要把哥哥的尸体炼成尸油。
这是因为母体已死的胎儿需要用血亲的尸油来滋养。
我爹吓坏了,“万万不可!
“儿子含冤而死,你现在又这样轻慢他的遗体,恐怕要化作厉鬼!”
我娘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我是为了他的骨肉、家族的后代,他的冤魂肯定心满意足地去投胎。”
我爹拗不过我娘,叹着气离开。
铜锅很快架好,工人们开始一捆接一捆地往院子里搬柴。
我不知从哪来的勇气,冲上前一把推翻了锅底的支架。
铜锅咣啷一声滚翻在地,摔出了一个大大的凹陷。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把院子里的人都镇住了,我娘怔怔地望着我。
我哭了,“我不许你这样对哥哥。”
我娘顺手从柴堆里抄起一根又粗又长的木棍,劈头盖脸地冲我打来。
我左挡又躲,还是被击中了眼眶,顿时晕厥过去。
就在我失去意识的前一秒,隐隐听到了我娘的声音,“我比你更爱他。”
05
一股浓郁的恶臭直窜大脑,于是我渐渐清醒过来。
眼角还在隐隐作痛,用手一碰,发现肿得发硬。
那时正是深夜,窗外闪烁着火光。
家里着火了吗?
我出了门,只见铜锅已经重新支起来,四周竖着经幢。
锅底的木柴正熊熊燃烧。
恶臭是从锅里传出的。
我知道,这一定是在炼化哥哥的尸体了。
这时,我发现哥哥的房前排着长队,排队的都是十里八村的未婚小伙。
有男人不断从哥哥的房间出来,他们的表情十分复杂,说不清是喜是悲。
我从窗户往里望去,只见嫂子的尸体仍摆在床上。
我娘坐在床边,时不时用小匙把一种深棕色的粘稠液体送进她口中。
那一定是哥哥的尸油。
或许是受到了尸油的滋养,嫂子仍然容光焕发,宛若熟睡的美人,毫无死后行将腐烂的迹象。
而且,她的肚子已经是圆滚滚的了,肚皮上布满了红色的画符。
又一个小伙子准备进去。
我一时间忘却了眼角的伤痛,冲进了屋子。
“娘,你这样凌辱哥哥的爱人,他也会谢你吗?”
我娘头也不抬,“只有这样才能镇住胎儿的阴冤之气,它才能成为一个人。
“这个女人本就是我花钱买来的,她的任务就是传宗接代,你哥不会怪我的。”
小伙子终于结束,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口气,提起裤子出了门。
下一个人接踵而至。
我拦在他面前,“不许你欺负我嫂子。”
那人抬起脚重重蹬在我小腹上,我久久疼得直不起腰。
“妈的,老子花了钱的,要你来扫兴?”
我忍受着腹部的剧痛爬出屋,看到爹正坐在院门口抽旱烟。
我爬过去,“爹,家里出了这么丧尽天良的事,你不管管吗?”
我爹没有看我,“或许,我真的能得到一个能担起家业的好孙子呢……”
是啊,哥哥的骨肉即便是一个妖怪,也比我更有价值,比我更值得托付和期待。
我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我为什么还要待着这样的家里?
我独自走进了夜色,我爹甚至没有过问我的去向。
06
我来到后山,不经意间到了乱葬岗。
我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就这么死在这儿?
等着爹娘来寻我?
还是……抓到一条九阴修蛇,打破哥哥的记录?
正胡思乱想着,我看到了阴暗的角落中的一双磷火般的蓝眼睛。
那正是一条九阴修蛇。
从它眼睛的大小和亮度判断,它大概正值壮年。
在这个距离,如果它想要我命,我绝无获救的可能。
它没有立刻动手,大概是刚刚吃饱吧。
我一步步向它靠近,这样它就会为了保护领地而攻击我,我也就能一了百了。
抑或是,有没有一丝丝可能,让我抓到它呢?
随着我的靠近,那双眼睛竟然在后退。
莫非,它怕我?
“你身上怨气过重,就连成年的九阴修蛇都会怕你。”
我吓了一跳,回头循声望去,只见五步开外的地方站着一个小和尚。
他和我一样,也就十岁左右的样子。
明明一脸的稚嫩,却偏要装得老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