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诊癌症那天,顾栩景在陪他的白月光看极光。
我看着手机里掐点发来的亲密照与文字:
【他爱的是我。】
我疼的受不了,妄图找他引起一丝怜悯。
“啊景,我病了,你能不能——”
“洛清秋,你的苦肉计这些年没有一点改进?”
他嘲讽挂断。
直到女儿被绑架,
我疯了一样,打着一直不通的电话。
却意外在别人的朋友圈,
看到了顾栩景和叶冉的结婚照。
我终于死心,带着女儿的遗物离开。
可那个男人却红了眼。
1
“医生,确定是癌吗?”
“洛女士,已经复查了三遍,结果仍然显示癌细胞已经扩散,很抱歉。”
诊室内,我被宣判了死刑,呆呆坐在那。
好久,从恍惚中回神,对上医生怜悯却担忧的眸,我僵硬一笑,眼里依旧带着执着的希冀。
“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只要我保持乐观治疗,是不是就还有治愈的可能?”
我突然像是抓到某根最后稻草。
“我女儿还那么小,我不能死!钱,是不是钱——”
“不是钱的问题。”
主治医生打断我的话,表情有些不忍。
“……很抱歉。”
如兜头一盆凉水,我怔怔中冷静下来,苍白着脸。
我按着隐隐发疼的腹部,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
“那我、还剩多久时间?”
“不超过半年。”
我眨了几下眼,安静接收。
离开前,我向医生恳求,不要将我的情况告诉我的家人。
他欲言又止,我懂他的为难。
这医院本就在顾氏旗下,我又是明面上的顾少夫人,虽然外界一直传闻我和顾栩景夫妻感情不和,但这毕竟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只是见我实在坚决,老主任最终点了头。
走出医院,我失神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潮,有母女,有夫妻。
不像我,孤身一人。
眼中突然有些泛酸,疼痛似乎蔓延到四肢百骸。
手机却在这时叮了一声。
在看清里面的一对男女的照片时,我早已麻木的心还是一疼。
里面的主角,是顾栩景和叶冉。
炫彩梦幻的极光夜空下,他们相拥对笑,眼中唯有彼此。
任何人看了,都觉得这是一对互相深爱的有情人。
我深吸一口气,定定看着叶冉继续发来的挑衅文字:
【他爱的是我。】
笃定,自信。
我知道啊,我知道顾栩景一直爱的是她。
哪怕五年夫妻,哪怕我跟他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
可他厌恶我,连带无辜的骨肉。
晚上回去,我哄睡了囡囡。
躺在床上,我疼的受不了。
我脑中仍然回荡着白天看到的那些照片,赶不走,忘不掉。
不止今天,还有之前的。
顾栩景的偏爱是那样明显,所以叶冉一直有恃无恐。
寂静的深夜,被病痛带动的孤单被无限放大。
终于,我摸出手机,因疼发颤的指尖犹豫许久,按下了那串熟悉的号码。
沉默的等待里,久久未接的铃声像是另一场凌迟。
在忐忑与希冀轮番折磨的最后一刻,电话被接通。
我先于那道清冷疏漠的声音,开口:
“啊景,我病了,你能不能回来一趟?”
“洛清秋,你的苦肉计这些年没有一点改进?”
“不是的,我真的——”
“够了,要死就去死,至少现在,别来恶心我。”
他嘲讽挂断。
听着那头的“嘟嘟”声,我愣了几秒,随后自嘲一笑。
顾栩景,没骗你,我真的快要死了。
2
顾栩景和叶冉算是青梅竹马,只不过她是顾家保姆的女儿。
说一句门不当户不对,还不够宣泄顾母对这二人的鄙夷与憎恶。
尤其当顾母发现,自己丈夫的初恋竟是自家的保姆,而自己最得意的儿子居然还钟情那保姆的女儿时,气极下的她当即甩了顾栩景一个巴掌。
“想让那女人的女儿进门,除非我死了!”
“不让叶冉进门,难道让洛清秋进门?”
顾栩景顶着脸上的红印,眼中凌冽如冰。
那时我第一次在他眼中看见对自己的厌恶,叶冉依偎他身边,投来毫不掩饰的嫉恨。
他们紧紧交握着双手,好像有一种天塌下来也绝不妥协的坚决。
仿佛别人,全是恶人。
当日顾家的冲突,我孤单站在一边,局促地攥着湿漉漉手心,是尴尬的,更多的是难堪。
那时我因为工作能力突出,已经是顾栩景的秘书。
一开始,我与顾栩景的关系并不是这么尖锐。
我对这位优秀学长的所有情愫,起源于学生时代朦胧的崇拜。
高三誓词代表,我在台下看着耀眼的他,一身蓝白校服,身姿如杨。
那样的恣意与自信,是我终生鲜明的一眼万年。
后来,被招入顾氏,被看好重用,明明那时他看向自己,眼里是欣赏与柔软。
知道他有喜欢的人,我一直克制着这份感情,也从不越雷池半步。
直到有一天顾母找上我,说了要我接近顾栩景的想法。
“好孩子,我看得出来你是真心喜欢阿景,孤儿也无妨,只要你能挤走那狐媚子,顾家的门就永远为你敞开。”
我忘不了那天,顾夫人笃定的高傲姿态。
可是,我拒绝了。
没过几天,我就收到了孤儿院院长妈妈的病危通知。
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也是唯一的软肋。
当顾夫人的电话适时打来,问我是否需要帮助时,我知道,我没得选。
在外人看来,我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得到了顾夫人的喜爱。
我知道她故意的,她不见得有多喜欢我,只是对叶冉的恨是真。
我只是棋子,她想摆布,我就不能拒绝。
毕竟一个孤女,实在太好拿捏。
我就这样,被安插在了顾栩景和叶冉之间。
多次刻意安排的“巧遇”,果然造成了他们之间的隔阂。
我见证着他们的分分合合,心中只有苦涩苍凉。
为了跟叶冉赌气,顾栩景竟也刻意的待见我。
公司里流言渐多,说我是个心野的。
我苦笑,没有辩解。
只是我实在太笨,又或是顾栩景演的实在太真,我竟真的以为,他对我有了一丝不同。
直到有一天,我被同事孤立栽赃时,顾栩景毅然出来牵住了我的手。
只是这份维护,又戛然而止于叶冉的再次出现。
随之,叶冉开始莫名其妙的受伤受辱,每次都能牵扯到我。
我每次鼓足勇气想解释,却都只是换来顾栩景的冷眼和讥讽。
“洛清秋,你虚伪的令人恶心”。
恶心,他对我说的最多的一个词。
3
那次顾家的争吵,终于以顾夫人被气进医院而收场。
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叶冉母女离开了这个城市。
顾栩景整个人瘦了一圈,彻底成了工作机器。
真正导致他恨上我的,是我那次跟他一起出差。
一次项目成功签约的醉酒,我再醒来,就发现床头坐着的顾栩景。
一地凌乱,他已衣冠楚楚。
他的黑亮皮鞋踩在我的衣裙上,好像轻贱的不止是衣服,还有我这个人。
意乱情迷间有多温柔缱绻,清醒后就有多残忍。
我一身青紫,攥着被子骨节发白,却浑身僵硬着不知怎么开口。
而他只是冷冷将一袋药砸在我脸上。
“洛清秋,我真是看走了眼,你脏的令人恶心。”
我脸一白,宛若车子碾过的身体,抵不过此刻的刀刀凌迟。
那被搜出的药,来自我包里。
他以为是我故意下药。
我百口莫辩。
我是被丢下后一个人回的家,随之而来的,是我被解雇的通知。
再后来,我怀孕。
当我还在犹豫这孩子的去留时,顾夫人再次出现。
迫于顾母的施压,我成功嫁入豪门,也成了别人口中心机上位的捞女。
婚礼当天,顾栩景抛下了我。
后来我才知道,他去找想不开的叶冉了。
指指点点,奚落嘲讽,潮水一般砸向我,一个没人撑腰的落单新娘。
晚上,他醉醺醺的踉跄而来,掐着我的脖子,冷声嘲讽:
“顾少夫人,一切都如你所愿,现在满意了吗?”
随即,他的手抚上我的腹部,我只是害怕地发抖。
“顾栩景,如果我说我从没妄想过这些,你——”信吗?
他果然嗤笑一声,森然冷意的话诅咒一样,贯穿在我耳边心间。
“洛清秋,不择手段的人会不得好死,你是,这个孽种也是。”
说完,他就摔门而去。
那一晚,他在酒吧彻夜买醉。
我一夜未眠,以泪洗面。
4
突来的一阵恶心感直窜喉间,我在梦魇中醒来,捂着嘴冲向卫生间。
苦胆汁混着血水,在洁白的盥洗台溅着点点猩红。
我喘息着抬头,镜子中的女人,瘦削苍白,一副病态。
“怎么脸色这么不好?”
我话到嘴边,又觉得无话可说,果然我婆婆的话题又转到她关心的。
每次来都是如此。
“顾家家大业大,总该有个男孩才是,我当初那么看好你,现在真是让我失望,连自己老公都看不住。”
妇人说话时并不避着孩子,我只是无声搂紧了缩在我怀里的女儿。
小知意穿着粉色的蓬蓬裙,扎着双马尾,模样更多是像了我。
从小没有父爱的她,比别的孩子都敏感腼腆。
此时也只是眨着湿漉漉的圆眼看我,我心中一痛,想起之前很多个夜晚,女孩总是童言无忌又难掩伤感的问我:
“妈妈,爸爸今晚也不回来吗?他为什么就是不喜欢囡囡呢?”
“是囡囡做错了什么吗?”
“不是,囡囡没有错。”
“那他为什么老是不回家呢?是怪囡囡生病了吗?”
女儿患有哮喘,加上早产,从小药就不停。
我一遍遍怜惜亲吻她的面庞,一边轻轻拍抚。
无数个顾栩景不在的深夜,我们互相擦拭着彼此的眼泪,给彼此安慰打气。
再后来,孩子大了些,也变得更贴心懂事。
关于父亲的问题越来越少,直到她奶奶频繁的来催生,孩子又泪眼朦胧的怪自己不是男孩。
记得有一次梦魇,囡囡被吓醒,大哭着跑来抱我。
“妈妈,别不要我,我会乖,也会爱弟弟的,别让爸爸赶我走!”
那天,我紧紧抱着她哄了一遍又一遍,不觉自己也泪流满面。
“妈妈只有囡囡,没有弟弟,也永远不会不要你。”
女儿的到来本就是意外,顾栩景认定她是一场错误,可囡囡却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我唯一的血脉亲人。
自从院长妈妈病逝之后,囡囡就成了我支撑到现在的支柱。
只是我没想到,命运竟然残酷到,连我唯一的女儿,也要收走。
5
得知囡囡被绑架时,我只觉天昏地暗。
但我不能出事,我强撑镇定与绑匪周旋。
不敢报警,也一时凑不出天价赎金,我只能找顾栩景。
我疯了一样,打着一直不通的电话。
没人知道顾栩景在哪里。
当年公公去世,到死也在埋怨婆婆曾经对自己初恋的打压。
顾栩景心中对婆婆、对我都有恨,人命关天,此时我们却没一个能联系的上他。
我急到手足无措,用了一切方法联系顾栩景所有的朋友。
顾栩景从没有把我当成妻子看待,连带他的朋友对我也是极尽鄙夷。
纸醉金迷的包厢。
我披头散发,疯子一样跪在他们面前,一下下磕着破了的头,只为求他们帮忙联系顾栩景。
什么尊严骄傲,都没有我的女儿重要。
终于有一个人,犹豫着递来了手机。
“今日刚发的,要不你联系看看?”
我急急抓过,却在这人的朋友圈里,看到了顾栩景和叶冉的结婚照。
顾栩景的朋友圈一直是对我屏蔽的,他用一切行动将我排斥在外。
溢满幸福的九宫格里,男女身穿洁白的婚纱礼服。
蓝天下的城堡,顾栩景牵着宛若公主的叶冉,眸眼温柔。
我却丝毫不管这些,抖着手,用他朋友的手机打去视频。
很快接通,我的手机铃声也同时响起。
视频里,顾栩景清俊的面容出现,嘴角残留的温柔笑意,在看见疯鬼一样的我后,霎时冰冷一片。
“你又在发什么疯?”
男人拒人于千里的疏漠嗓音,交织着我手机那头顾母沉痛的声线:
“清秋,绑匪撕票了。”
我痛极,忍不住哇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彻底昏迷前,我似乎看到顾栩景眼里的一丝错愕。
6
我不知道昏迷了几天,只是在医院醒来后,看见了床边站着的顾栩景。
数月不见,他依然矜贵的宛如天之骄子,只是眼底浅淡的青灰显示些许的憔悴。
他沉默,只是看着我的眼神,晦涩复杂。
“醒了,感觉还好吗?”
如果仔细听,还能发现他潜藏在平静语调下的柔软。
可我却没理。
只是抑制不住的心慌,我急忙忙扯了正在输液的针头。
“囡囡,快去救囡囡!”
“洛清秋,她死了。”
他抓住我手臂,见我仍然没听见一样,赤着脚发了狠往外冲,忍不住加大了音量。
“你到底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你女儿已经死了,你昏迷了五天,她已经火化了!”
“啪!”
我胸口剧烈起伏着,在他偏头看来的晦涩眸光里,死死咽下漫上的血意,哽咽着,每一个字似乎都是从血肉中发出:
“顾栩景,那也是你的女儿,亲生女儿。”
我嘶哑低吼,像是控诉,又像是悲鸣。
“她出事的时候,你在哪里?”
他拧眉,神色凝肃,却说不出一句反驳。
“你为什么,连女儿的最后一面,都不肯让我见?”
我整个人像失去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
他似是不忍,想扶我,却被我决绝甩开。
错觉么,我竟然也在他眼里看到一丝沉痛。
可是,太迟了。
7
我在医院愣了好久,才消化既定的事实。
囡囡没了,绑匪却逃了,杳无信讯。
我彻底失去了求生欲,但我仍然强撑着一口气。
那口气不散,我死不瞑目。
我开始在四下无人时,继续联系以前的私家侦探。
之前怀孕生子,我曾也亲眼目睹了一次叶冉登门入室,借“不小心”之由划伤了囡囡的脸颊。
女儿哭的撕心裂肺,我慌忙抢过,对视中,叶冉眼中的嫉恨令人心惊。
但顾栩景的默许与维护,我知道,我的囡囡只有我了。
再一次在顾栩景面前疼到吐血时,这一次,我看到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慌乱。
昏昏沉沉中,我似乎听到有人在说话。
“这孩子也是倔,生病了竟然也瞒得这么紧。”
“现在囡囡没了,她又是这样子,你有什么打算?”
这场母子间为数不多的平静谈话,我久久没有听到顾栩景的回答。
“听说你跟叶冉在国外结婚了?”
“只是拍个照,算不得真。”
他终于回了一句,没透出多少情绪。
顾母却是深深叹一口气。
“啊景,妈老了,可知子莫若母,这些年你和清秋我一直看在眼底,是恨还是其他,你真的分的清吗?”
这场变故,让顾母整个人仿佛老了好几岁。
“我跟你爸是这样,你跟清秋也是,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在了。”
良久沉默,久到我意识又开始迷蒙。
恍惚中,有一抹温热触感,轻拭过我眼角,抹去了那一滴湿润。
那道深沉的目光,凝视了我很久很久。
8
知道我患癌之后,我被勒令住院治疗。
我的反应算不上配合,也算不上拒绝。
院我住了,只是拒绝治疗。
我下意识抗拒回家,好像不回去,女儿就一直活着。
顾栩景破天荒的没有逼迫我,许是看在我不久于人世的份上,这几天,他一直陪在我身边。
只是每次跟主治医生会谈,回来后他看着我就越发沉默。
我没排斥他的出现,他微微松了一口气,哪怕我只是当他空气。
曾几何时,遭遇冷脸的一直是我。
他给我倒水,我喝。
他给我削苹果,我吃。
只是每次看他躲到阳台沉默吸烟,敛拧的眉宇始终不得舒展。
他的确很忙,公司的,我的,还有叶冉。
愁绪似乎只是一支烟的工夫,等再进来对上我,那素来会甩来的冷脸居然也柔化了几分。
大概也觉得自己刻意,深刻俊逸的面庞总是率先移开,找借口嘘寒问暖。
我只觉荒诞的可笑。
相敬如宾,算是我们现下诡异又和谐的相处方式。
我在等,终于,叶冉沉不住气了。
9
一次顾栩景去公司,她来到我病房,一身光鲜,居高看向我。
从头到脚乃至配饰,无一不是昔日她向我炫耀挑衅的资本。
因为那些,全是顾栩景给她买的。
他巴不得在我的见证下,给足叶冉所有的荣耀。
好让我这个鸠占鹊巢的“顾太太”明白,我什么也不是。
“洛清秋,阿景只是可怜你。”
我只是淡笑,“那你又急什么呢?”
我不动声色,将话题缓缓往她那个表哥上引。
囡囡被绑架那日,我听着那边绑匪的声音,言语中透露出一种古怪的熟稔。
那边的设备最后出了点故障,电子音最后漏出了点原声。
电话很快挂断,可我一下想起,那声音竟然与当日来婚闹的李猛很像。
当年的婚礼,就是这个叶冉表哥,冲进来对着顾栩景一声大喊:
“顾栩景,小冉为了你想不开,你还有脸在这里和别的女人结婚!”
那日的阴影,仍是我至今的噩梦。
几乎是一下串联起来,我猛地盯视叶冉。
“我女儿的绑架是你策划的吧,叶冉?”
她没料到我突然这样问,愣了一瞬,下意识厉声反驳。
“洛清秋,发疯也该有个限度,就算你喜欢阿景,也不该用别人的死来诬陷我!”
她的反应在我意料之中,只是我没错过她丝毫表情。
“李猛最近有联系你吧?你知道我在囡囡的身边发现了什么吗?”
前一句是试探,后一句却是我故意炸她。
囡囡的死被层层封锁,我忍着心中的剧痛,死死盯着她,看着她终于有了一瞬慌乱。
“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