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明,1952年5月生,山东蓬莱人。当代著名国画家。北京画院艺术委员会主任、一级美术师、中央文史馆馆员。曾任国务院参事室副主任、北京市文化局副局长、北京画院院长、中国美术家协会副主席、北京市美术家协会主席、北京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副主席。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
李之仪《卜算子·相思》词意图 71cm×30cm 王明明 2015年
中国画的“创新”观
任何有抱负的画家,无不梦想在创作上实现突破和超越,往往又为“创新”所累。
纵观历代中国画经典会发现,一幅作品最能吸引人、打动人的地方并不在其“创”或“新”上,而是取决于画家自我的表现力度,一切的形式和技法都是为此服务的外在依附,不能孤立存在。因此,只用心于形式和技法“创新”,只能算是做表面文章。
刘方平《月夜》诗意图 71cm×30cm 王明明 2017年
董源之新在于不为奇峭之笔,宋徽宗之新在于精尽其微、形神并举,赵子昂之新在于胸有诗情画意,钱选之新在于矢志不渝而不落凡尘,黄公望之新在于骨苍而身腴,倪云林之新在于旷远荒寒、高逸出俗,董其昌之新在于自信圆融、清新秀雅,徐渭之新在于狂放不羁,八大之新在于墨点无多泪点多,齐白石之新在于朴实天趣,黄宾虹之新在于浑厚华滋……他们的作品表面上是图式、技法之新,实则为画家思想境界之新、人格个性之新、情感诉求之新。时代发展,画家面对的问题在变,视野及追求随之而变,此推动了中国画之变革。不管如何发展,其内在的审美精神却一直没有改变,都有一种文脉的连接与传承。黄宾虹曾言:“画有民族性,而无时代性,虽因时代改变外貌,而精神不移。”因此,用 “传承与发展”来描述中国画的这种独特的发展规律,比用 “创新”一词更为确切。
王安石《 定林所居 》诗意图 71cm×30cm 王明明 2007年
在传统诸家中,最有“创新”意识的画家莫过于石涛。他强调“我自用我法”“古之须眉不能安于我之面目”。但是,他在传统方面下了大功夫,早年广泛研习历代画家之长,尤用功于丁云鹏、董其昌,并涉及书法、诗文等各艺术门类,在此基础之上师法造化,“搜尽奇峰打草稿”,继而参禅问道,融会贯通,终成大家。石涛具有开拓创新精神,但并没有否定传统、切断历史,立新并不破旧,而是借古开今、融古法为我法。值得一提的是,石涛所说的“笔墨当随时代”一直被很多人断章取义、错误引用。
韦应物《秋夜寄邱员外》诗意图 71cm×30cm 王明明 2007年
在视觉层面,东、西方绘画虽有共性的东西,但要真正读懂中国画,还必须要进入到中国文化的语境当中来。现在的问题是,很多时候是在其他语境当中来评价中国画,这样得出来的长短是非自然没什么意义。根植于中国的土壤里,吸收其中的养分,开花、结果当然要有中国的特色。用笔墨感知世界或感悟人生,表现对自然、社会及与之相关联的政治、哲学、宗教等方面的认知,崇尚写意,重视意境和神韵,将旷远之心境、爆发之情感凝结于一纸之上,此可谓中国画审美之独特性。
张若虚《春江花月夜》诗意图 71cm×30cm 王明明 2018年
与其他画种相比,中国画在审美旨趣、表现方式及教学传承等方面显示出某些“局限”性,发挥的空间相对小一些。这正是其魅力之所在,保证了其“血统”的纯正性,也保证了其高度。其实,中国画乃“阳春白雪”之事,要求欣赏者要有一定的文化背景及文化层次,否则是无法领会其中奥妙的。不能不受制约地把一些西方的理念、技法生硬地往中国画上嫁接,否则中国画的魅力将会荡然无存。民族文化结晶的独特性一旦遭到破坏,那它的精神价值必然会被削弱。那些所谓的“开创”之作,从表面上看虽超然于历史性之上,但只具有表面的语义,却难以成为经典,更不具有可传承性。
张旭《桃花溪》诗意图 71cm×30cm 王明明 2019年
回望中国画2000余年的发展史,会发现其虽有“局限”的一面,但亦有非常大的包容性,“造血”机能并不亚于世界上其他任何艺术形式,从没有拒绝对其他艺术门类养分的吸收。如此,才出现了任伯年、林风眠、关良、蒋兆和、李可染……他们都是在中西融合方面取得突出成就的艺术家,每一个人都有坚定的中国文化立场,内心对传统文化非常敬畏、仰慕。他们虽然学习、借鉴了一些西方的理念,但没有用其来改造中国画,而是将之消化、吸收,融入中国文化的语境之中,和中国艺术有机结合,最终变成具有中国特色的艺术语言。万变不离其宗,没有人说他们画的是西画。这是一种智慧。
前人的经验是我们取之不尽的财富,从传统化、地方化、民间化的内容和形式中找到自己的立足点,经过撷取、消化、吸收来激活自己的创作灵感,在传统精神中注入新的活力——画家自我对时代、对人生、对自然的反应,实现、完成新的创作历程,这才是正确的中国画“创新”观。传承传统精神不能被错误地理解为陈陈相因,如果对前人的成就仅仅保持“复制”状态,中国画的光辉只会逐渐地减损、衰弱,直至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