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国栋:依稀识得故乡痕

拂晓哨位 2023-03-28 23:38:31
依稀识得故乡痕

作者:杨国栋 推荐:王皇义

—、 童年记忆

1 、麦场

甜不甜,家乡水;亲不亲,故乡人。前些年,我虽出门在外,然而眼底总是浮现起童年的一些往事,以及家乡长辈们的音容笑貌。虽然他(她)们中许多人已作古,但昔日的那份慈祥却永远的留在我的心里。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八十年代时老家关中户县村里,乡里长辈十分和善节俭。老人们特别喜爱孩子,见面总要逗一逗的,要么摸一摸孩子的头和小脸蛋、要么随手掰一块正在吃的小馍馍,我就是在这份恩泽中成长的。

记得八二年,当时还是生产队的劳作模式,集体出工、分组干活、一起休息。六月份麦收时节,村东边偌大的夏麦场上,堆积起一个又一个如小山似的尚未碾粒的麦子垛。

摞起来正是怕天变。俗话说六月天,孩儿脸,说变就变,所以刚从地里用镰刀割下的麦捆,在难以判定准确天气的情况下,要及时扎捆拉回、上摞。天晴时,十数八人拆摞晾晒,天阴时堆摞防雨,整个劳动的场面热火朝天。有时,老天偏捉弄人,刚刚还晴朗的天气骤然转阴、不几分钟就是瓢泼大雨。待大人们忙乱完了准备喘息的间隙,天又立马放晴了。于是人们顾不得休息又忙着拆撂晾麦捆。只有麦穗晒得干,才便于后期碾粒、打场。

尽管大人们忙得不亦乐乎,但无论多么劳累,也掩盖不了丰收的喜悦。这可是大半年的口粮哩,“虎口夺粮”容不得怠慢的。生产队本来就是挣工分,凭工分分口粮,那时即使所有的劳力全部投入,在三夏大忙仍显得不够用。然而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有壮年男子多的家庭也不足以维持生计的口粮。时年不满五岁的我按人口数分得六成粮。

大人们出工时,孩子们就没人管,三五成群的坐在田间地头距大人们干活不远处的树荫下,大些的孩子带着年幼的弟弟妹妹。后来妈妈说,那时我也抱着一岁多的妹妹,妹妹哭,我也急得哭哩,但是舍不得丢掉小妹,仍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看到这一情景的大人在妈妈面前直夸我呢。

打麦碾场是个体力活,队里安排有人送水。说简单些就是在白凉开水里放些糖精,盛在大铁桶里,俗称糖精水。大人们中途小憩时,就座在场边麦摞旁,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手捏草帽沿扇凉、打趣。轮到自己喝水了,就接过瓷碗去桶里舀水,随后咕哩咕噜一饮而尽。

时至今日,我都固执的以为这才叫喝水,喝得畅快淋漓、喝得痛痛快快、喝得豪迈带劲。不夸张地说,这分明喝出了喝酒才会有的气势。我曾猜度,那时的长辈们就是这么简单,简单到可以为农业社付出半生辛劳。从这一点看,长辈们的精神上是无比强大的,行动上更是身体力行,舍得出力流汗。

其时,糖精水在我们小孩眼里那可是稀罕物,大人们喝的时候,会留给孩子们一些。于是我们一哄而上,挤着、拥着、抢着,熟练的用麦秸杆,吸碗里的糖精水。那,甜甜的滋味,常使人无尽回味。

2 、童忆

油菜花开的时节,我们奔跑在小道上,嬉戏着追赶蝴蝶,通常也会央求大人们捉田地里的野兔子,玩耍够了,小兔子就成了大家的美味佳肴。因为玩的忘乎所以,有的小伙伴还引起花粉过敏。桑葚儿成熟时,大些的孩子就爬到树上,用竹竿打熟透了的果实,大家就在地上抢着吃,桑葚儿紫色的果汁染得到处都是。黄牛在一旁吃着青草,有调皮点的伙伴,就用小土块去逗黄牛。黄牛不高兴了就叫起来,远处的老人忙把大家吆喝走,伙伴们边跑边学着黄牛的叫声。老人嘟哝着:谁家的娃,皮得很!伙伴们远远地笑起来,接着又三五成群去摘路边的小花。

八三年秋收前后,关中老家断续下了两个多月的雨,门檐前到处是积水,玉米地里也积起一二十公分的雨水,早已成熟的玉米耷拉着脑袋,人大们就赤脚下田抢收。有时在我的吵闹下,父亲就抱着我去田地里,看许多从上游漂流来的小鱼儿,随便也捉几只带回去盛在脸盆中,小鱼儿欢快的游动着。第二天一早去看时,小鱼儿不动了。父亲告诉我小鱼儿想家了,于是从此以后,我不再捕捉鱼儿了。

二、 我的爷爷

1、 看场

爷爷,蓄着长长的胡子,在我心里是传说般的存在。有关他的故事虽然年代久远,有些缥缈,却似一个心结、一个谜,聚在心间,久挥不去。

童年时,爷爷“看场”严管负责,“六亲不认”,视我为“生人”,我曾经很困惑。少年时,当我了解到爷爷帮乡党“抢亲”到“两肋插刀”的侠肝义胆,三次当兵的无畏无惧和逃跑的超人睿智,乐于助人的厚道大气等,对爷爷心生敬意。十三四岁,当我了解到革命前辈、仁人志士的无数英雄事迹后,又为爷爷曾在国民党队伍里当过兵而困惑。长大后,我想爷爷如果一直在新中国的红旗下成长,以其身手,必有用武之地……

纵观爷爷的一生命运多舛,虽无力改变时局命运,但为了生存,他勇敢面对困难,自觉肩起责任,始终不折不弯的前行。

八一年,村东边生产队的地里种了一大片西瓜,由爷爷照看着,爷爷责任心强,即使我和小伙伴在瓜地前望眼欲穿的瞅着,爷爷也不会搭理我,甚至还会远远的吆喝着让我们到一边去玩。草绿色的瓜秧下藏着一个个又大又圆的西瓜,我看得直咽口水,时不时地和小伙伴们有意无意地从瓜地边跑过。爷爷吸着旱烟锅,眼睛朝我们这边扫来。

我和小伙伴们虽然吃不到西瓜,内心却是无比向往的,我们轮留绕着西瓜地边来回跑。这种向往真实而客观,心心念念,纵然不能实现,也不能被哪喝斥声吓住。那一刻,我对爷爷的感觉是陌生的、风霜数年,爷爷的表情肃穆,我真是读不懂。

我的希望与失望同在,我在心里期待,如果看瓜人换成别的小伙伴的爷爷,是否会出现些许转机呢?暑热难耐,望瓜兴叹,我等待着奇迹的出现。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我也失望极了,以至于不愿再去瓜田边转悠。好不容易眼巴巴的等来大队分瓜那天,我和小伙伴们禁不住手舞足蹈。看着二三十斤的大西瓜,我一时激动不已。那瓜,真的是大,且甜……

2 、苦难童年

听父亲说,在爷爷父亲手里时,家里在村南有薄田十八亩,地头有棵地标“老柿树”。三十年代中后期的一年夏忙麦收,爷爷、二爷兄弟俩在火辣辣的大太阳下拼命挥舞着镰刀割着麦。面对十八亩的金黄麦田,兄弟俩高兴之余,也为抢收犯难,劳动力不够,只能自己拼了命地干。

太阳似火球一样挂在高空正中。成熟待割的麦地里,麦杆儿直挺挺立在田地里,不时作响,低垂的麦穗透着特有的亮光。随着一阵紧过一阵“嗖嗖——嗖嗖嗖—嗖嗖”的镰刀声音传来,丰收的希望在一步步接近着。

中午下晌时,兄弟俩人回家看见父亲在院场上用细土“平”场边,急切中,爷爷心急火燎地说:“大,你这是干啥?哪个紧,哪个松,咱先割麦回来,再平场不晚……”。无意的几句话,听得曾祖父气不打一处来,平时爱吼几句“秦腔”的他,感觉在儿子面前失了面子。气急之下,加之看淡了世态炎凉,便只身一人背上箩篓,步行去周至县终南山边的观音庙里住了下来。

自此,我的曾祖母拉扯着几个年幼的儿女艰难度日。爷爷小时候也曾去观音庙里找过父亲回家。可他回家住不了几天,就背起箩筐要走,一家老老少少都想挽留,但是曾祖父去意已决,冷声说:“乱世,心已不在这了。”爷爷恼羞成怒,摔下一句硬气的话:“走了就一老别回来了。”曾祖父头也不回就走了,这无疑使家中本就稀荒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

后来,曾祖母多次捎话让曾祖父回家,等来的只是失望。捎话人带来曾祖父冷冰冰的话:“没有啥念想。”

为此,曾祖母吩咐爷爷上山寻父,有几次曾祖父倒是回来了,但是每次住不了数月,就又上山走了。

饥荒年月里,苦难的生活逼着爷爷从小独立。爷爷无奈,从此不再指望曾祖父。

3 、三卖壮丁

爷爷年轻时卖壮丁的事比较有名。生逢乱世,在这段辛酸的传奇经历中,他凭着过人胆识“三进三出”,这也让他一生引以为豪壮。

1945年抗战结束后,内战开始。国民党为加强攻势,到村里“买”壮丁(国民党县府征召指标到村)。乡亲们东躲西藏,可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那柴草棚也是难得的容身之地。于是,乡亲们约定各家各户用木斗(盛粮食的器具)凑粮买丁。爷爷为了节济家里的穷日子,便自告奋勇,以村里唯一自愿投军的代价给家里换取了几斗粮食。

在爷爷的一生中有过三次,被国民党“买壮丁”的经历。 第一次成为壮丁后去了河南卢氏县,呆了几个月后在一次内战溃败中,部队被打散后回家。国民军在内战中战事吃紧,兵力不足,逐层征召常为常态。第二次爷爷为了几斗麦,又成为了壮丁,去了陕西黄龙县国军胡宗南的部队。爷爷凭借着敏捷的身手,在连队很快成为马克沁机枪手。战斗中子弹从头顶“嗖嗖嗖”飞过,自己人打自己人,使得国民党军士气十分低沉,厌战情绪加剧。

身在国民党军连队里的爷爷也忧虑起来,这不明不白的打仗为了啥?后来,在一次内战中一个偶然的机会,连队里人心慌慌。爷爷与人结伴从北五县(咸阳)战场逃离回家。途中,路遇大股国军友邻部队,在流弹中险些丧命。

继续赶路途中,遇到一名国军战士,大老远喊话盘问:“站住,干什么的?”爷爷听这口音,似曾有几分熟悉,便答:“做生意,赶路的。”国军似乎也听出弦外之音,接着问:“你是哪里的?”爷爷答:“周至县的。”对方问:“住啥地方?”爷爷回:“袓庵铺尚的。”

这名中等身材的国军细细打量起爷爷,说:“咱们是乡党,我是袓庵【晋、唐年间袓庵古镇归户县所辖;宋大观元年(1107年,设置终南县,辖于终南县;元至元八年(1217年),撤销终南县建置,划归周至县辖至新中国建立后的1958年,周、户两县以白马河为界,古镇重归户县】东街的。你是……”

原来,国军老乡提前认出了爷爷。一阵惊愕后,两人赶快换了个地方,借步说话。

这位国军老乡,名叫李兴宗(祖庵东街黑旦的父亲)让爷爷先躲起来,天黑了再上路。临行时,又反复叮嘱:“千万当心,别再让别的部队给逮住了。”爷爷接过盘缠就上路了,这次算是白捡了一条命。

民国末年,为了维持贫困的光景,爷爷用粮食换大烟,贩起大烟来,日子依旧过得稀巴烂。解甲归田的祖庵街李爷爷,跟随爷爷一块儿贩大烟。直到九六年初爷爷辞世前,两人交情甚密,一直投缘,称兄道弟,很合得来牌气。

4 、侠肝义胆

爷爷还有着一段鲜为人知的经历,解放前帮伙伴去南边的村子抢过亲、与人武斗过、干过常人没有干过的义举之事,可谓光明磊落。

抢亲出发前,村姑与爷爷伙伴家因婚娶已有矛盾。村姑那村属大村,量铺尚小村奈何不了,便放话羞辱一番。消息迅疾在铺尚小村里传开,爷爷和当时十几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伙伴憋着一口气,于是一个周密的抢亲计划在孕育中诞生了。要知道,放在那个时代,这不单单是两家的私事,他在一瞬间便上升为村与村、南片与北片的较量。何况去别人村里抢亲闹事挑畔,实属大胆妄为,轻则在混乱的捧棍交加下受到重伤,重则命丧他村。

人心齐,泰山移。有一天的后半夜,一群有血性的年轻人在一个月黑星稀的晚上,结队向邻村奔去。邻村村口这时同样加强戒备,爷爷他们绕过看守人员,直入村姑之家,虏架起那位村姑就跑。一阵急促的混乱声打破了夜的宁静,一时间宁静的村子狗吠鸡鸣。待邻村人反应过来,爷爷他们已跑出了一二里路。后面的人还不停追赶着,爷爷和温家如贤爷爷两个一路上倒换着背人,其他人护卫前行。

两村相距五里左右,邻近铺尚村时,邻村追赶的人群实然止步。谁都明白,如果硬闯进来,必是一场血腥场面。

此时,天还未亮,仍然宠罩在冷清的夜里。那村带头的人权衡再三,悻悻然在夜里转头向南走去。想必这一段历史成为那村人不愿想及的“窝火事”,却在铺尚村成为佳话。

多年后,我曾推演过,铺尚村那时属小生意集散地、商贾不绝,人们的协作观念相对强些。也有可能因世代凭南北东西四个城壕天堑而居,从而在骨子里滋生出了傲气、虎气。守城池的故事肯定还有很多,简记之,具有代表性的故事就是这次成功抢亲入城,城池也起到了一定的威慑作用。我们可以想象,如果那群人敢硬闯进来,那么他们出得去吗?铺尚村壮年人又是否答应。

细究,过往史实总是上下联系,有其规律可遁的。同治(1862年)年间,户县回乱的营地就在玉蝉新兴村,与铺尚村相距仅二三里地,村东北方向的界河是必经之地。回想起80年代末我在界河地里锄地时,还曾捡过一个长约二十厘米的铜腰刀,虽然上面布满锈迹,但刀柄上精美的花纹清晰可见。现在想来,想必也是事出有因的。

铺尚城池(墙),是一种精神的象征。那次回乱,村人誓死捍卫,以田家壮士为代表的热血丹心,其实就是这种守城、守村精神的延伸。村里前辈真可谓壮哉!

5 、磨难生活

爷爷生于1920年,这是一段世风日下,民不聊生的岁月,普通人家过日子更是不容易。

1929年,爷爷还是童年时,有一次他和伙伴温家如贤二爷,曾到靠山脚下的姑家,取他父亲从南山砍伐木头卖的钱时,夜宿天桥龙家寨村姑家。

那时,水地荒坡多,乡间群狼时有出没,不便夜行。不料家姑说:“你大(父亲)给你家挣钱,害扰我家。”

“这还是家姑吗?”爷爷一时想不通,怒气之下辩起理来,随即搬起门前一块小石头,砸碎了姑姑家放在院里树下的锅。

由于胆怯,爷爷和如贤爷爷便溜之大吉。天漆黑一团,路上鸟儿的啼叫阴森恐怖。经过一片荒滩时,隐约中他们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一对闪着幽幽亮光的眼睛正对视着他们。

“啊呀”,莫非是遇到狼了?两人摒住呼吸,爷爷紧握如贤爷爷的手,内心惊恐不已。他们清醒地意识到是遇到麻缠事了。此前曾听村里人说若碰到狼,一定不要拔腿先跑,跑会被狼吃掉。对峙中,他们不敢动弹。许久后,那狼不知是起了善心,还是同情心?狼,一转身便消失在荒草丛里。

一阵冷风吹过,寒意袭来, 身处险境的阴影,回旋在两个人的心里,他们被吓得不轻,为了躲避再被狼叨的危险,他们接着赶路。路上,他和伙伴拼命的摔着鞭子,以驱赶前面可能面临的危险。

夜漫路长。两个少年受到极度惊吓,委屈的泪水如汨汩泉水止不住的流落下来。少年的梦本应是美好的,然而这一刻,他们过早体尝了现实的苦滋味,他们必须坚强面对。

“婆,开门,我回来了。”已在睡梦中的老人,被“啪啪—啪”的叫门声惊醒。听着门外的叫门声,老人迟疑了?她,怎么也想不到这半夜三惊的,哪来孙子的叫声,但是分明又真真切切的。“婆,是我,快开门啊?”

进门那刻,爷爷和温如贤二爷又累又饿,一下扎坐在地上,委屈的泪水又一次涌了出来。爷爷把受到极大的委屈,一五一十告诉了祖母。老人家听后,心疼的不得了。她脸色顿时一变,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也跟着流泪了……

祖母自此不能原谅,那个嫁到龙家寨村女儿的过失,从此不再相认,爷爷也就没有这个姑姑。

6 、绱鞋为生

刚解放那会儿,处于饥荒年,地里收成不好,家里吃饭问题是头等大事。爷爷为谋生计,自学绱鞋,曾挑着担子走村,早先多去丈八寺、马村这些大村,由于用心专业,那会上成为附近很有名气的鞋匠。后又去周至县鹿马村一带订鞋,在这个过程中,爷爷结交了比自己小几岁的鹿马村里冯震德爷爷。

那时,“金周至”风调雨顺,地里打粮。冯爷重情重义,让爷爷吃住在他家。六二年春节刚过,处于青黄不接时,在鹿马的爷爷用挣来的钱买好粮食,提前约好日子,让十二岁的父亲去背粮。父亲背着空“背篓”步行六十里到达鹿马村。

热情好客的冯家婆婆见父亲还是个孩子,又大老远赶了这么多路,老人家逐生怜意,招呼父亲喝水后,端来了一碗热腾腾的肉煮馍。沁人心脾的肉香弥漫在空中,饥荒年代的一碗肉夹馍意味着什么?想都不敢想的事,让父亲遇到了。冯家婆婆一个劲嘱父亲吃慢些、吃饱。父亲一时语塞,满含感激之情。

天黑时,等到外出订鞋的爷爷回来。这一晚,父子俩在睡在鹿马村冯爷家里暖暖的土炕上。

第二天早饭后,冯家婆婆又递给父亲四五片黄黄馍,父亲放在背篓上面,背着粮食高兴的原路返回。

途经田峪河。时值三月,桃花水刺骨,泛着阵阵寒气。湍急的水流一路向北流去,父亲年幼一时拿不定主意。踌躇等待时,有一中年男子骑自行车路过。父亲急上前说:“叔,我不敢过河,让我抓你车后架,站在车南面过河,可以吗?”好心男子欣然同意,爽快说道:“你千万不能站车北面,免得被水冲得脚下不稳冲倒了。”这才算过了河。

父亲走到集贤以东时,离家还有三十里地,遇到买粮往回赶的梁庄村“满娃叔”。俩人各自背着粮继续赶路,中途累了就休息一会,父亲还递给“满娃叔”一片黄黄馍吃,饥荒年里,叔吃得很高兴。

7 、厚道大气

爷爷壮年时靠精湛的鞋匠手艺,缓解了全家的温饱问题。那时,田家文山爷爷在周至县致府上班,在一定程度上爷爷和田爷关系是相当要好的,遇到雨雪天出门干不了活,爷爷就到田爷家里串门子、拉闲话,田爷是文化人,把外面的见闻讲给爷爷。爷爷虽识字不多,但做人讲交回,做事讲来回,两个人在持家方面是相互信任和支持的。

七十年代割资本主义尾巴,取消了自由市场,农产品不准交易买卖。生活在老二队的田爷是国家干部,田家任婆是村干部,家里没人挣工分,是队里严重的缺粮户之一。田爷家一年的一半时间,都是靠用他的工资买粮度光景!粮食在哪儿买?让谁买?又是一个非常让田爷害头疼的事!走了风声露了马脚就不得了。听说周至马召一带有余粮,田爷便拜托爷爷,经常到周至马召镇一带量粮食。为了躲避风险,爷爷基本上是两头不见日,早出晚归!

患难见真情。情同手兄的田爷十分仗义,对爷爷更是有求必应,当爷爷手头不宽裕当紧时,就是家里再紧张也不能让爷爷空着手走人;那时的“三转一响”都是凭指标、持卡片购买,一般人哪来的指标卡片?但这些事基本难不住爷爷。在田爷的帮助下,爷爷买来“飞鸽”、“永久”牌自行车,只要成色不怎么样了就换,村子人都很眼红。家里用的缝纫机,爷爷听的半导体,包括父亲订婚需要的自行车、缝纫机,只要爷爷开口,田爷再难都会想尽办法、有求必应!

在村里,爷爷尊重长辈,还有几个要好的同龄伙伴,相处也好。有一年,杜家老爷爷(杜林会的爷爷)对他说:“我家忠义没念书了,还年轻,能出去闯荡闯荡就好了。你和田家文山平时说得来,你给咱问问有没有办法?”爷爷一口答应下来:“这话能问”。后来,由于我爷爷从中说情加温,在田家爷爷的帮忙下,杜家爷爷终于走出了村子,走上了工作岗位。

现实有时是残酷无情的,爷爷在家务事上虽能独当一面、不喊苦累、守住瘫子,但在现实中他同样也要面对命运的不济,以及身心俱疲的煎熬。八零年,奶奶因病过早的撒手人寰,留下一家兄妹五人,小的小,老的老,生活艰难。爷爷有一弟弟,我叫二爷,同胞的两人在观念上不尽相同,但是身体底子壮硕,力大无比。村里二队我叫“栓马”伯的人,多次提起爷爷用后背掀起碌碡的事来,对爷爷的力量真心称绝。

爷爷的身体一直很硬朗,九六年一月,爷爷走完了七十六岁的人生旅程。关于爷爷的功过我没有资格去评说,也不愿过多去评说,放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夹缝中活命,艰难度日,许多事情其时很难……

总的,这些都影响过我的童年乃至现在……

作者简介:杨国栋,男,汉族,1997年底入伍。曾在甘肃省河西走廊从军16载,多次立功受奖。历任战士、副班长、班长、文书兼军械员、司务长、财务出纳等职。服役期内喜好文学,曾在兰州军区《人民军队》报刊过小稿二篇。作为文学爱好者,偶有随笔见诸媒体,现居陕西户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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