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是全网百万粉的家庭主播。

直播中他是温柔顾家的好爸爸。

镜头后，他根本没将我和女儿当人看。

我为了女儿能进行手术，一忍再忍。

可他为了捧红他的初恋，竟在女儿手术的当天，将女儿关在四十度的车内。

他诬陷我：「你疯了吗沈莹，你居然把笑笑关在车里！」

我望着躺在病床上的女儿，不忍了。

……

1

随着直播镜头开机。

一整天都懒散躺在沙发上的林天成突然起身，捡起了自己四小时前乱丢的袜子。

随后，他细致无比地洗碗，拖地，给我拿来暖手宝。

事实上，我刚花一下午打扫完家里，热得掌心冒汗。

上面还有林天成昨晚拿充电线抽出的血痕，火辣辣疼。

林天成温柔地摸了摸女儿的头，才来到屏幕正前方，假装诧异道：

「哎呀老婆，你什么时候把直播开了？我收拾房间呢，一点没注意到。」

直播是我和林天成百万粉家庭账号的固定内容。

做这个账号三年了，但我始终没有他这么好的演技，只僵硬地勾起嘴角，配合笑。

效果已经达到，他满意地盯着瞬间翻增数十倍的弹幕：

「天，你们也太真了吧。」

「世界上真的有天成哥这么完美的男人吗？」

「嫂子反应也太冷淡了吧，是我肯定天天抱着天成哥亲。」

礼物同样随着夸赞激增，这里面包括了我们所有的生活费和笑笑的医药钱。

我在心底和被欺骗的网友道歉，也不自觉松了口气。

因为六年前的一场意外，十岁的笑笑肺功能存在很大障碍。

每月都要吃很多昂贵的药物。

等了两年，我终于约到了手术时间。

马上，笑笑就能拥有健康的身体，平安长大。

在这之前，我愿意继续忍受林天成镜头后的所有折磨。

没装几下，林天成突然坐到我身边，亲昵地将我往怀里带：

「对了老婆，上次你说要答谢的人呢？」

这是在剧本之外的问题。

被打多了，我下意识发抖，却被他紧紧摁在怀里，一句话也说不出。

我更不敢说。

我生怕说错话后，会被林天成拖到杂物间里关起来，只能隔着门缝听笑笑歇斯底里的哭声。

但这次林天成死死盯住我，手上力道不断加重，似乎一定要得到个答案。

「是谁啊？我好像忘了。」我斟酌着开口。

他马上顺着话说，「就是和你一见如故的妹妹啊，上次笑笑差点走丢，不还是她找回来的。」

我和笑笑天天被他锁在家里，哪里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但弹幕很新奇，刷了波礼物催促他快说。

我只好点头。

家门不知何时被人打开。

「妹妹」穿着白裙，化着纯素颜妆走进来，一举一动温婉和柔情，瞬间仿佛看见了江南的烟雨。

丈夫介绍，「这是邱桃，我们全家的恩人。」

「她也是个刚起步的小网红，希望大家能多多支持。」

之后，同往常直播一样，我们向全网展示了极致和谐和温馨的家庭氛围。

但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我知道这个女生。

邱桃，林天成的初恋。

半月前，林天成用小号看直播聊骚时，意外发现了她正在做擦边直播。

林天成心疼得不行，花重金把她推到首页，又砸了几万块的礼物，成为她的榜一大哥。

也在那晚，他和邱桃彻夜长聊。

彼时，我被他打得小腹抽痛，隔着薄薄一层被子，却能清楚听到林天成以极其温柔的声音让邱桃注意身体。

隔天，林天成替邱桃付了公司违约金，给她洗清了所有互联网记忆。

更招聘了一个专业团队为她打造人设。

只因邱桃说，她想成为众星捧月的网红。

邱桃的人设同我们这个家庭账号一样，全是迎合观众喜好的骗局。

2

直播一结束，林天成嫌弃地推开我起身，随后笑盈盈同邱桃朝门口走去。

笑笑无助地拽了拽我的手，大眼睛里满是恳求。

我叫住林天成：

「林天成，你答应过笑笑的，今天要陪她过真正的生日。」

林天成脚步一顿。

上个月，笑笑就过完了在直播里的生日。

奢侈豪华。家被打扮成公主屋，名贵的礼物摆了一地，无数网红将笑笑围在中心。

可没人会喜欢一个早到一个月的生日。

但笑笑知道，只有在摄像头前，她的爸爸才会爱她。

这事甚至还上了热搜，被全网夸赞，称像我们这样的父母才配生孩子。

笑笑也得到了无数人的羡艳。

多讽刺，她每天胆战心惊，害怕突然变脸的爸爸，连生日都不能自己决定。

而她假生日所带来的人气，让林天成获得了平台人气比赛的断层第一。

可这个比赛甚至没什么奖品，林天成纯粹为了面上有光。

现在，林天成回头挑眉，不甚在意：

「生日有什么好庆祝的，别浪费我时间。」

笑笑委屈地瘪下嘴，我握紧她冰凉的手，忍不住反驳：

「你在孩子面前乱说什么？」

「笑笑求了你快一个月，你镜头前后差这么多，就不怕哪天翻车？」

「翻车？」

「这不是有你吗，老婆？」林天成突然笑出声，阴阳怪气道。

他晃了晃自己手机，眼神暗含威胁：

「刚交完笑笑的医药费，有些话我言尽于此。」

所有气焰一下被冷水泼灭，我沉默地看着他们走远。

家庭账号的所有盈利，都在林天成手上。

哪怕家里换了大别墅，哪怕林天成对邱桃一掷千金，我也时常为笑笑的医药费忧心。

我能唯一能做的，就是更配合林天成将这个谎言编织得完整。

笑笑拽了拽我的衣角，怯懦不解的声音带着哭腔发问：

「妈妈，是我的错吗？」

「同学们都说我好幸福，是我太不知足了吗？」

我们这个家庭账号能做起来，很大程度归功于女儿的乖巧可爱，以及被疾病折磨的可怜。

所有人都能说有错，但绝不可能是笑笑的错。

3

三天后，直到账号更新了视频，我才知道林天成拒绝给笑笑过生日的那天，包了一座豪华游艇和烟花秀，聘请全平台所有主播，庆祝邱桃首次直播露面顺利。

原来在他心里，这是比笑笑的真实生日，更值得庆祝的事。

视频发出后，评论区难得吵架，质问两人快拉丝的眼神，质问林天成把我放在哪里。

我知道，这也是林天成的一种试探。

他在确认观众黏性是否足够高，能不能为邱桃铺路。

目前看，情况并不顺利。

但马上，有网友替我们大度：

「天成哥肯定是爱屋及乌啊。」

「能发出来就证明嫂子不在意，别阴谋论了行吗？」

当然，也有人问我和笑笑去了哪里。

「笑笑妈困了，让笑笑在家陪她睡觉，才没过来。我也很遗憾，但带孩子嘛，肯定要听妈妈的意见。」

林天成直接在评论里回复。

「好自私，好有病。」

「直播就看出来了，那老女人可没有天成哥爱孩子。」

我面无表情刷着瞬间起高楼的辱骂。

此时，邱桃正好从主卧走出。

主卧是林天成逼我让出来的。

林天成说，都怪我占了邱桃的位子，我就该为邱桃做牛做马并且感恩戴德。

他说他的初恋值得最好的一切，所以他也同我挤在次卧，但因为不满，苛责打骂我的次数倍增。

邱桃俨然成了这个家的女主人，「厕所的垃圾满了，还有，我直播的房间每天要打扫，没问题吧？」

语气和眼神像吩咐保姆。

为了笑笑的手术费，我只能客客气气应下。

看我这副窝囊样。

邱桃突然来了兴致，她一屁股坐在我身边，翘起二郎腿：

「喂，你猜下林天成一个月给我多少钱？」

手不可控地抖了抖，我冷声，「没兴趣。」

她露出同相貌不符的恶毒笑容：

「是给你的十倍哦。」

「你也真是可怜，捧着个半死不活的女儿，连男人都管不住。」

「对了，林天成怕我介意你和笑笑，直接给我转了他卡里一半的钱呢。」

我忍辱负重的一切，不及邱桃唾手可及的讨好。

多讽刺啊，林天成。

我沉默不语。

在悲伤到极点时，人的眼泪是流不出来的。

邱桃无趣地嗤笑一声，慢悠悠进房间。

盯着她的背影，我突然想到了从前。

曾经，我和林天成也是相爱的。

两人三餐四季，我们怀着这样美好的憧憬结婚。

但许是三次创业失败压垮了他，许是女儿生病的重压击碎了他。

他变得极端暴怒，不求上进，成天赌球玩彩票，企图依靠运气翻身。

都失败了，他就把所有归结于女儿的性别。

称是女儿阴气重，克了他的财运。

而在他疯狂抱怨时。

我一天打四份工，绞尽脑汁，熬了三个通宵，将家庭账号的雏形做出来。

我希望能以最小的代价改变家里的困境，也私心，林天成会是我剧本中的好丈夫好父亲。

我还记得，账号第一次提现时，只有五十三块四毛。

但林天成喜悦地抱起我在狭小的出租屋转了一圈又一圈，眼神炙热。

那时，我天真认为，之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可林天成很快就变了。

我和笑笑成了他赚钱的工具，我还是要熬夜写剧本，还是要独自承担家庭内外的所有压力。

而期间的不顺都成了落在我身上的拳头。

我试过反抗。

但不打我，他就去打笑笑。

为了笑笑，我只能默默忍耐。

4

之后，林天成给邱桃明里暗里多砸了很多钱。

但奈何成效不佳。

她的嗓音平平无奇，还经常给观众甩脸子，直播间一直冷冷清清。

观看人数倒是多，但一看弹幕，不是林天成小号，就是他买的二十四小时营业水军。

一次直播结束，邱桃摔门而出，向林天成发火：

「你口口声声说爱我，要捧我，这就是你的诚意吗？你是不是还没努力！」

「你难道还想看到我去擦边吗？」

林天成急忙把她捧在怀里哄：

「怎么会呢，宝贝？」

「你高洁无暇，我知道除非迫不得已，你是不会去的。」

「你和那些女人不一样。」

邱桃垂眼不做声，林天成又哄：

「我给你想了个绝佳的方法……」

电视里，十八线小明星因毫不犹豫跳水救人一举成名，代言拿到手软，路人缘极好。

我无心关注，低头一遍遍和医生确认时间。

明天，就是笑笑约定好做手术的日子了。

我不敢定闹钟，怕吵醒林天成，但更怕自己错过时间。

一睡到九点，我才睁眼下床，去叫笑笑。

但穿戴整齐的笑笑已经在吃早餐了。

林天成放下勺子，声音温柔到发腻：

「终于睡醒啦，老婆？」

「看你睡得香，我都舍不得叫你呢。」

我打了个冷颤，转身毫不意外看到了开机一个多小时的直播镜头。

林天成插起自己不要的面包，送到笑笑嘴边，催促我：

「说好的今天要去超市，家人们可期待很久了，你别扫兴啊。」

弹幕刷了波礼物，多数期待中夹杂了对我碍事和矫情的不满。

可我昨天分明都快跪下求他，希望他允许我今天带笑笑去医院手术。

不过现在也去不成了，手术要提前禁食八小时。

5

我木着脸来到餐桌前，正好看到笑笑在大口吞药。

酸楚在心底飞速蔓延，织成张细密的网，一点点捆锁我的心脏。

而林天成凑到我耳边，咬牙切齿责怪：

「你死孩子了啊，哭丧个脸给谁看？」

我勉强牵动嘴角，主动解释说：

「抱歉啊大家，刚起床人还有点不清醒。」

林天成满意轻哼，退远距离。

很快，林天成借路程不方便拍摄暂停了直播。

他向我发难：

「我告诉你沈莹，给你女儿做手术这事你就别想了。」

「最近桃桃正在事业关键期，我所有的钱都要用来捧她！」

他果然反悔了。

一直系在脖子上的绳索死死勒进肉里，恍若间连心跳都停了一瞬。

我气得手都在抖：

「笑笑的肺已经拖了这么多年，医生说过今年是最后的最佳治疗时间，我好不容易……」

他轻飘飘打断我：

「那能怎么办，我都答应好观众了。」

「再说这么多年了，你女儿再拖拖也死不了。」

「哪比得上邱桃刚起步的职业需要争分夺秒？」

我拉起笑笑的手想出门，却被一巴掌扇倒在地。

林天成把我的头往地板上砸。

「妈妈！不要欺负妈妈！」

笑笑扑上来抱我，却被他甩开：

「听不懂人话是吧？」

「你搞清楚，是老子养着你们母女，你再敢得寸进尺，老子马上断了你女儿的药。」

「现在，立刻化妆跟我们去超市，记得笑好看点。」

我从地上艰难地爬起，含恨看着他先一步走开的背影，却突然收到了医生的短信。

医生体谅我的爱女之切，提出明天下午能为笑笑多开一台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