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陆时序的前女友意外死在我的手术台上。
同为医生的他,认定了是我动了手脚。
于是,他忘记了婚礼上的誓言,任凭外人如何欺辱我。
他也只是淡淡一句:「这是你应该承受的。」
可是,严格意义来说。
那场意外,归根结底,在于他啊。
01
「唐棠,你真的配过这个生日吗?」
我切蛋糕的手一抖,不可置信地抬眼望去。
一向被称作完美丈夫的陆时序在此刻戾气横生。
「你该去赎罪。」
他手上拿着纸钱和香蜡。
轻轻一洒,落入蛋糕。
散发着香味的奶油顿时灰呼呼的成为一片。
而上边的精致图案也变得模糊。
我看着上边的几个大字:「祝唐医生与陆医生百年好合」
忽然就红了眼眶。
「我不去,那不是我的错」
我低着头,坚决说道。
「时序,已经五年了,我连过一次自己生日的权利都没有吗?」
我软了声音,近乎乞求。
求他就放过我一次,求他就留下来这一次……
陆时序失望地闭上了双眼,依旧是同样的说辞。
「短短五年,你怎么就能走出来了?」
他不再看我,转身离开。
我忍着泪切开蛋糕,露出里边完好的面包胚。
笑着招呼:「你们快吃吧,这里是干净的。」
刚刚静若寒蝉的同事忽地松了口气。
匆匆接过胡乱吃了几口后,就纷纷找借口离开。
只剩我一人。
02
我看着还未灭的蜡烛。
前几分钟,这还是同事们在休息时间端出来的惊喜。
连生日歌都没唱完,就成了现在的狼狈。
我强撑着给自己说了声生日快乐。
许完愿望后,混着泪和香灰吃起了蛋糕。
这可是我好不容易过的生日,一定要开心。
越这样安慰自己,泪越止不住。
直到旁边递过一张纸。
「对不起,唐棠姐,我不知道这个蛋糕能惹这么多事。」
是何茉茉,刚来医院的实习医生。
也是我名义下的学生。
我擦了眼泪,开口:「谢谢你,蛋糕很好吃。」
大抵是我笑比哭难看,小姑娘紧张地脸皱成一团。
「陆医生平常不是挺好的嘛,我以为……」
确实,我和陆时序在五年前也是人人称羡的模范夫妻,全医院上下无人不知。
何茉茉愈加紧张,似是觉得戳中了我的伤心事。
「唐医生,我虽然刚来医院,但是……那件事我听说过了,不过!我看了术中视频,我们全部医生都觉得你没有错,你当年那场手术做得很精彩的!」
她笨拙的安慰,又手忙脚乱的递给我更多的纸。
那些藏在心中无人倾诉的委屈。
在这一刻倾泄而出。
我曾一次次回想当初的手术细节,将手术步骤背得滚瓜烂熟。
无比确定,许蔓的死只是一场意外。
只不过,陆时序从不承认。
「唐棠,你敢摸着良心说,这次事故你一点私心都没有吗?」
「毕竟,许蔓是我的前女友,你生气情有可原。」
多少个午夜梦回间,他的质问声嘶力竭。
我看着被蒙上白布的尸体和自己满手的鲜血。
一遍遍无力地解释:「患者气压过低,耽误时间过长,早已无力回天。」
没人相信。
渐渐地,我怀疑自己。
如果我当初再快一点,我再厉害一点,是不是就可以挽救一条生命了。
我怀着这样的自我谴责,陪着陆时序一年又一年祭奠。
而我的生日,在死去的人面前。
只是一场自我地狱。
03
医生的时间太珍贵了。
吃一个蛋糕,新的病人就被推着前来。
随着救护铃声响起,我擦干眼泪。
果断的开始准备手术。
又是半夜的三个小时。
我腿脚发麻,拿针的手甚至有了抖的迹象。
这是到了极限了。
「唐医生,你先喝一点葡萄糖吧。」
何茉茉在一旁担心。
「从早上到现在,你都接连做了五个手术了,刚才的蛋糕也没怎么吃。」
我眼前发黑,顾不得许多。
拿起葡萄糖就大口大口灌了起来。
「你先回去吧,今天我来值班。」
我快速将事情吩咐下去,又在脑海中形成计划。
术后夜晚动态监测,二十一床病人夜间翻身喝药、明天还有一台心脏手术。
「可……」
她话还没说完,一阵鬼哭狼嚎传了进来。
04
「无良医生,还我女儿的命!」
许蔓爸妈拉着横幅,手捧遗照,一路痛苦流涕。
「都是你,害死了我的蔓蔓。」
他们拍着视频,对准了我刚喝的葡萄糖瓶。
「快看看这个医生,她还喝病人的东西,怪不得我的蔓蔓死在她手上!」
我看着白发苍苍的两位老人,很是无力。
他们是老来得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让我始终不忍心苛责。
「阿姨,叔叔,你们先别激动。」
「许蔓的事我很可惜,但是术中视频和医疗鉴定你们都已经看过了,我的手术规范,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你放屁!时序那孩子都跟我们说过了,你就是因为嫉妒!」
「前些年,你在蔓蔓的坟前怎么说的?你说你对不起她!这才几年,你就要忘记自己犯下的错了吗?」
他们哭得撕心裂肺,朝着我推搡。
揪住我的头发,力气颇大的一遍遍捶打着我的脊背。
「我打死你个烂医生,你就该给我蔓蔓陪葬!」
我头皮痛得厉害,周围的一切在此刻失去声音。
只有何茉茉哭得不行,一遍又一遍呼喊着,挡在我身前。
我看着面目狰狞,恨不得置我于死地的许蔓父母。
忽地清醒。
他们怎么知道我今日没去?
又是谁在将事实扭曲?
答案,往往是我最不愿知道的。
许是感应。
我抬眼向诊室门口望去。
陆时序站在那里,手中还抱着一束菊花。
我知道,自己此刻一定痛得变形。
但陆时序抬脚又放下,站在原地踌躇着,最后也只是别开了眼。
「够了!」
我不想再忍。
这些莫须有的脏水,这些年的委屈求全。
我忽地爆发,那老两口躲闪不及摔了一个趔趄。
手里还攥着我的一缕头发。
我颤抖地着摸向脑袋。
落了满手的血。
何茉茉慌乱拿出手帕捂着,抽泣着让我不要担心。
保安也在此刻赶来,及时控制住了他们。
「送警察局吧。」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无比冷静。
「唐棠,他们是许蔓的父母!」
刚才一动未动的陆时序在此刻疾步赶了过来,护在他们身前。
眼里满是不解。
「你就不能理解一下吗?医者仁心啊。」
我捂着头,眼睛红肿。
「所以呢?他们就可以肆无忌惮欺负我了吗?」
「陆时序,你是一个医生,你最知道我当时手术到底有没有出问题!」
「这些年,我体谅你的自责,体谅你的失控,可你呢?」
声声质问,逼得他面色苍白。
「我呸!要不是你,时序怎么会和我家蔓蔓分手?这一切都怪你!」
瘫在地上的许蔓她妈狠狠啐了一口,挣扎着想上前打我。
「送警察局吧!」
我闭上眼又重复了一遍。
「唐……」
「你最好不要让我起诉他们。」
陆时序这才住了嘴,跟着被押着的许家父母一同走了出去。
「我对你很失望。」
这是他留给我最后一句话。
05
我的头皮还在流着血、衣裳凌乱。
在混乱之中,还有趁乱踢上来的黑脚印。
这些,陆时序都看到了。
我突然就回想起刚结婚时的他。
信誓旦旦眨着小狗眼:「唐棠,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你就是我的唯一!」
我切菜割伤了手,他心疼得直掉眼泪,小心翼翼消毒。
「陆医生,平时你做手术随便一划都比这大多了吧,心理承受能力不行啊。」
我打趣着。
他一副气鼓鼓的样子,捧着我的手往怀里钻。
「这可是你,一点小伤都不行!」
从此,我当了甩手掌柜,越发娇气起来。
直到许蔓入院。
陆时序发呆时间越来越长。
我记得他曾说过当时的分手原因。
许蔓嫌他工作太忙,玩了消失后就断崖式分手。
「我才不会吃回头草呢,她当时可是彻底伤害了我。」
这些话,在他看着许蔓日益消瘦、不停吐血时便再也说不出来了。
我有过吃醋,但还是陪着他一起制定治疗方案。
身为医生,我比谁都希望病人健康出院。
许蔓确诊了A型主动脉夹层。
发病快速又猛烈,手术难度极高。
我和陆时序同在美国进修过,主修的便是主动脉方向。
而陆时序是她的主刀医生。
每夜压力大得睡不着觉,推了其他不太严重的病人,专心陪伴许蔓。
自然而然地,我接手了他的病人。
忙得螺旋转。
手术前一天,我想劝他先休息,备好精力。
进入许蔓的病房时,他们手紧紧握在一起,泪流满面。
「唐棠,你先回去吧,我想在这陪着她。」
我稀里糊涂的答应下来。
还十分贴心带上了门。
身为夫妻,最基本的信任是一定要有的。
况且,在生命面前,什么都不重要了。
谁知第二天,许蔓突然变卦。
她强烈要求换主刀医生,并且点了我的名字。
「不是唐医生,我就不做手术!」
那时我正趁着休息时间给自己买了蛋糕。
护士火急火燎的像我传达病人的要求。
我虽有疑惑,但救人要紧。
推进手术室那一刻。
许蔓突然向我道歉,她说:「对不起,可我不敢让时序哥哥做手术,我怕如果有意外,他会愧疚。」
我没想其他的,只尽力安慰她不会的。
「我一定会尽自己所学,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