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一个人来说,一生当中机缘也许只有一次,一旦失去就不会再有。当然有的人知道,有的人不知道。但机缘的失去也都是有原因的,也许是在无意当中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但自己却茫然不知,这样的例子有很多。清代画家、藏书家余集,就因为早期的一个习惯失去了本应属于他的状元。梁恭辰在其所著的《北东园笔录》中就详细记录了这件事。而这样的习惯可能很多现代人都有,传统被丢失了,很多东西都不知道了,无意识中也许就在给自己设了障碍。
余集,字蓉裳,号秋室,浙江仁和人。乾隆三十一年,28岁的余集考中进士,候选知县。他博学多艺:工诗古文词,作诗神韵间远;画山水多秀逸别致,有“山光在掌、云气生衣”之韵致。他的画风神静朗,无画史纵横气,为当世所重,称他的画有明代仇英、唐寅的遗迹。余集还工于仕女画,当时人称他“余美人”。本应有远大前程的他,最终却只官至侍讲学士而止。
梁恭辰的父亲梁章巨进京时曾经向余集请教说:“凭借先生你的书法文采,为什么没有考取状元呢?”
余集笑了笑说:“这是我人生中的一个故事,你既然问起,我也不妨告诉你。”接着余集就讲述了自己的一段亲身经历。
余集在考中进士后,就返乡了,等待遇缺补用为知县。一天,有个姓吴的广东人特地到他家中来拜访。两人坐下后,吴某就直接开口问道:“您是不是经常在上厕所的时候看书呢?”余集觉得吴某的问话非常奇怪。接着吴某又说道:“其实我自己也犯过这样的过失。”接下来吴某就讲述了他的一番经历。
前一年吴某得了一场大病,恍恍惚惚间,感觉自己来到了阴曹地府。但他心中想到父亲早逝,自己是遗腹子,母亲独自把他养大成人,如果现在死在母亲前头,母亲将无依无靠。于是他见到阎王后不禁失声痛哭,求阎王放他回去,等到母亲天年后再来不迟。阎王嘉其孝心,就叫拿生死簿来查看,发现吴某阳寿未尽,阎王就问判官说:“他的阳寿还未到,怎么就把他勾来了呢?”
判官回答道:“这人上厕所时看书,已经减了他的阳寿。”
阎王又命取来另一本册子,有一寸多厚,上面写着“出恭看书”四个大字。
阎王打开《出恭看书》册翻看,此时吴某正跪在阎王的案桌前面磕头、哭泣,起身的时候就偷看一眼册子。阎王翻到了吴某的名字正在看时,吴某正好起身看见了,上面写着“减寿二纪”。
吴某告诉余集:“我的名字上面就是您的名字,名字下面标注:浙江钱塘人,壬午举人,丙戌“状元”,下面还标注了很长的禄位,只是把『状元』两字用笔勾去,改为了『进士』二字。”
接着说吴某在地府的经历。阎王对判官说:“他死只是以母为念,可谓孝顺。况且人世间还不知道此罪最重,而且犯此罪的人非常多,无从劝说。何不放他回去,让他在人世间传播,有则改之,还可以弥补自己的罪过,希望会使罪册中的人不至于太多,也可以为他抵回一纪的减寿。然而这十二年中也必须展示小小的惩罚,不能让他太舒服自在了。”
于是判官就用笔点了吴某的头一下,吴某非常痛,大叫一声而醒,醒来后才知道自己已经死去一天一夜了。吴某说:“现在我头顶上生的一个毒疮,所有医生都束手无策,大概就是判官点到的地方。”
当时余集听吴某这样说,这才愕然痛悔,誓改以前的过失。当时朝廷正在纂修《四库全书》,人手不足,正在找人补充进来。余集发下誓愿时,正好是征召他的诏书下达之日。随后余集被授翰林院编修,累迁至侍读学士。
余集画的山水、禽、鱼、兰、石都臻于神妙,尤其他画的仕女,风神闲静,绝无脂粉气,但是他不轻易为人画。他晚年只画了兰竹数笔,风神淡逸,有翛然出尘之致。
公元1822年,道光二年,江浙两省重赴鹿鸣的,只有余集与潘奕隽两人,时称“吴越二老先生”。15岁的少年潘曾莹见到85岁的余集,描述老先生“襟情潇洒,挥翰如飞,殆神仙中人也。”次年,余集离世,享年86岁。
参考文献:
〔清〕梁恭辰:《北东园笔录》卷一
〔清〕赵尔巽:《清史稿·列传二百九十一》
〔清〕潘曾莹:《墨缘小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