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的我选择搬进养老院,少走三十年弯路。
我的舍友是一位老奶奶,因为成天被孙子打骂,被迫搬进养老院。
她有一个秘密。
每当夜晚降临,她就会变年轻,回到五十年前的样子。
但这奇怪的一切,是从我与她同住开始。
1.
「我回来了……」
晚上11点,结束了一天的工作。
我咒骂着新来的狗老板,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养老院。
606房间静悄悄的,看来奶奶已经睡下了。
我轻手轻脚地挪到隔壁的空房间里洗漱,生怕吵醒她。
洗漱完毕后,我看看手机时间,马上十二点,得回去睡觉了。
走道里黑漆漆的,只有求生通道标志闪着绿色的光。
我想到这几天在短视频上刷到的探险博主「夜探废弃养老院」阴森恐怖的视频,不禁打了个寒颤,快步走回房间。
倚着窗外不太明亮的月光,我成功在黑暗里摸索到了床。
嘿!我的床,我来了!
这是我每天最期待的时刻!
我往柔软的床上一扑——
跟往日完全不同,这床梆硬的很,我差点内伤吐出一口老血。
「这什么东西啊,我的天,这么硬。」
我的双手在这东西上面摸来摸去,想确定这是什么。
手感的话,滑是挺滑的,但就是有棱状,高低不平的感觉。
我继续朝下摸,然后就听到了这两天盘旋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最恐怖的那个男人的声音。
「摸够了没。」
不是吧?我这是做梦了?
我的床上居然有个——男人?
而且这男人的声音,虽然带点刚睡醒的沙哑和疲惫,但……
确实很像我那个人面兽心的新老板啊。
「啊——」我尖叫出声。
慌忙地从床上爬下来,凭着以往的直觉确定开关的位置,「啪嗒」一声打开了灯。
奶奶也被我的动静吵醒,迷迷瞪瞪地睁开眼:
「小乔加班回来了?」
「啊——!」
这次我叫得更大声。
眼前这个年轻的女人,根本不是奶奶!
她是谁?
2.
我抱着枕头坐在地上,看着两张床上奇怪的俩人。
这到底是什么奇怪的搭配啊?
一个是我那外表一米八五的冷漠无情大帅哥但天天压榨我们加班的狗老板——陆敬修。
一个是穿着奶奶的衣服、烫着奶奶同款小卷毛的年轻女人,五官倒是和奶奶很相似。
我咽了一下口水,还是难以置信:
「所以……从我住进来那天晚上,你就开始变化了?」
她立马点点头。
我疑惑:「我咋不知道?」
她吐槽:「你天天加班,不到十一二点能回来吗?我都睡觉了。」
我怨气满满地瞟了一眼陆敬修,心想「狗老板您可好好听听」。
他神色淡淡,丝毫没留意我们的对话似的,修长的手指正在系被我拉开的睡衣扣子。
好家伙……那是腹肌?
那是腹肌!
我摸了我老板的腹肌!
不行,我要清醒,他可是周扒皮啊,天天让我加班的周扒皮!
我甩甩头让自己保持清醒,对着奶奶指了指陆敬修:
「那他……」
她立马摇摇头,并且比了一个「×」在身前。
「我可不认识他!看上去就不像个好人。咱们报警,对,报警!」
我看着陆敬修的脸色逐渐变黑,内心焦灼,碍于自己还得靠他发的工资苟活……
还是决定忍辱负重。
本狗腿子凑到陆敬修跟前,谄媚一笑:
「老板,嘿嘿。您这什么情况?怎么跑到养老院睡觉?您要说您穿越时空了,我也是能勉强相信的。」
「奶奶。别闹了。」
陆敬修揉揉眉心,一脸疲倦:
「明明是您说一个人住一间房,还说养老院闹鬼害怕,让我在这陪您。」
「您还答应我了,明早就跟我回家的。」
我「噌」地一下从床上跳起来。
「你……你你,你就是孙子!」
陆敬修气压瞬间低了下去。
我也不怂,正义毕竟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面对邪恶也要勇敢批判:
「所以,老板你真的打奶奶了?恕我直言,虽然你是我老板,而且身材长相确实很OK,但打老人的话简直是丧尽天良人面兽心道德沦丧……」
陆敬修紧皱的眉毛拧开了。
「她有阿尔兹海默症。」
啊。
看来都是奶奶自己的幻想。
孙子根本没打过她,还来接她回家。
她却以为是孙子打她,赶她到这里住。
我忍不住抱了抱奶奶,她像是感知到我的情绪,也搂住我,拍拍我的后背。
陆敬修好像知道我想问什么,不待我开口就主动解释道:
「一,我奶奶年轻时拍过不少照片,所以我知道她就是奶奶。」
「二,我高中的时候,她曾经出现过一次这种情况。后面带她去做过身体检查,没有任何问题。只是阿尔兹海默症有些严重,需要靠药物缓解症状。」
「三。」
陆敬修终于扣完了那十几颗复杂的睡衣扣子,慵懒的目光盯着我。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在这目光里浮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尴尬一笑:「这个嘛……住养老院比租房便宜,还包吃包住。我这刚毕业,住这里性价比高……」
奶奶一把抱住我:「她是我的好闺蜜,当然跟我住一起!」
「你既然是我孙子,那你也叫她奶奶!」
我看着陆敬修又黑下去的脸,连忙捂住奶奶滔滔不绝的嘴巴:
「奶,这话咱可不兴说啊!」
3.
「小乔,你今天跟谁一起来上班的呀?」
老曲,我们办公室里最八卦的大姐,此刻她厚厚的眼镜片正散发着八卦的光芒。
我咬着个菜包,猛吸了一大口豆浆,随口应付道:
「没赶上公交车,打车来的!这不在楼下还买了早饭嘛。」
老曲显然不信,撇撇嘴,摇了摇手指:
「我今天呀,是老公送我来上班的。然后呢,等红绿灯的时候,旁边就是陆总的迈巴赫。」
「那我就眨巴了大眼凑上去看呀,谁知道副驾驶上坐的——」
手里的包子被我随手一扔,我冲上去捂住了老曲的嘴:
「曲姐,你听我解释!」
她掰开我的手,就像抓到明星恋情的狗仔:
「那你解释解释,为什么大早上坐陆总的副驾驶?」
「该不会是,昨晚一起过夜了吧?」
昨晚……昨晚我跟奶奶挤一个床,陆敬修在隔壁床。
早上顺路就捎我上班了。
如果要说一起过夜的话,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但这个「过夜」,应该不是她嘴里说的那个「过夜」吧?
我看着曲姐脸上越来越放肆的笑容,还有旁边同事吃瓜的表情,纠结着怎么回答。
陆敬修的助理小黄在走道那头喊我:
「邓楚乔,过来一下,陆总找你。」
「哦,来了!」
我也来不及管身后那些八卦的声音,起身朝着陆敬修办公室走去。
助理小黄递给陆敬修一份文件。
陆敬修推了一下金丝框眼镜,白皙修长的手指迅速翻页,一目十行地浏览。
我坐在他的办公桌前,有些局促不安。
这家伙,该不会是被我摸了两把腹肌就想要伺机报复开除我吧……
一个总经理,应该不会那么小气吧。
陆敬修看完后,推到我面前。
尾戒在红木办公桌上发出轻微的刮擦声。
他不自然地抬了抬手。
「合同,你看看还有没有需要补充的。」
「合同?」
我接过来,翻了两遍合同,简单来说就是:
月薪从五千涨到两万,但同时打工时间有所增加,并且需要陪同奶奶一起回家住。
合约时间暂定三年,期间如果无故解除合同,需要付工资的十倍违约金,即二十万元。
一个月两万,那三年就是七十二万……狗才不干!
我抄起桌上的那支高贵的万宝龙钢笔,刷刷刷签下了「邓楚乔」三个大字。
「小黄,再打印两份合同。」
「一式三份?」
他骨节分明的手伸到我的眼前,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我签字的地方。
「我是甲方。」
陆敬修轻笑两声,笑声像潺潺流淌的溪水。
「你签字的那劲,我以为你准备慷慨赴死。」
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在新的打印合同上小心翼翼地签上名。
他接过来确认后,又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
「慷慨赴死不至于,但到了我家,别像昨晚睡得那么死。」
我身体里的细胞瞬间觉醒:
「陆总,这啥意思?你家还有刺客半夜搞刺杀行动啊?」
陆敬修长眉一挑,没说话。
我被小黄这货,拖着走了出去,瘦的跟猴一样,还挺有力气。
果然是不会做亏本买卖的资本家。
本以为「天上掉馅饼」,看来这是「天上掉陷阱」。
我可怎么办呐!
4.
小黄在养老院里帮奶奶和我打包东西,奶奶在房间里看电视。
陆敬修和我坐在他的车里。
他丢给我一个文件袋:
「现在就看,下车后还给我,看的时候有任何问题直接提。」
我毫不犹豫地打开文件袋。
被剪碎的全家福、爷爷的遗属和财产分配告知书、奶奶的病情诊断书、陆敬修父母和叔叔的死亡告知单、一位很有气质的女人以及她女儿的详细履历介绍。
忽然感觉手里的东西沉重了许多。
这里面装的,好像都是陆敬修黑暗生活拼凑起来的碎片。
我的第一个问题与这些资料无关:
「陆总,你为什么选我?」
他转头看向我,但因为没有摘下墨镜,我看不清他的眼神。
「现在,奶奶只相信你。而且……」
陆泽修伸手调高了空调的温度,「你履历很干净。」
确实很干净。
我从小就是个孤儿,也没有被领养过。
后来一路靠着打工和国家资助的助学贷款、奖学金度过了学习生涯,顺利大学毕业。
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在这家公司上班。
老板都换了,我还坚挺着做我的小螺丝钉。
我没说话,从那些资料里拿出了那两个人的资料。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现在怀疑这两个人有可能伤害奶奶。」
「我的问题就是,既然家里那么危险,你为什么还要冒险把奶奶接回去?」
陆泽修摘下墨镜,眼里是一汪深邃的海。
「他们吃穿用住行,用的都是爷爷留给奶奶的遗产。全部都是。」
「前两年我在国外读博,他们每周都会让奶奶跟我视频聊天报平安。」
「但有一次,我有个专业做媒体剪辑的朋友,正好看见我在和奶奶视频,他确定地告诉我,那是AI合成视频。」
「所以,我先回来了。当然,他们还不知道。」
我面露难色:「简单来说,你要夺回属于你的一切!有那种霸道总裁小说的味儿了。」
眼看着陆敬修面色不虞,我慌忙抛出了一个最严峻最深刻的问题:
「哥,我要是断胳膊断腿,有工伤赔偿不?」
5.
「邓小姐,您别客气,多吃些菜。」
「以后陪着老太太住在家里,可千万别客气。」
眼前气质斐然、穿着剪裁质地良好旗袍的女子是陆敬修的二婶。
我点点头,刚准备伸筷子夹菜。
陆敬修就按下我的手,姿态优雅地用公筷为我夹了好几块牛肉到碗里。
「二婶,您也多吃些。我的女朋友,我会照顾好。」
什么女朋友?不是,合同上好像没这条啊?
陆敬修,这得加钱啊!名誉费和三年青春损失无法找男友费,这是另外的价钱!
奶奶朝着我嘿嘿一笑,像极了嗑CP吃瓜的群众。
二婶身边的小女孩也朝我微微一笑,看上去很淑女的样子。
饭桌上,有一种各人心怀鬼胎的怪异。
6.
在陆家,日子平静地过。
二婶母女俩也没有闹出什么幺蛾子。
但我担心的是,奶奶的阿尔兹海默症愈发严重。
白天的时候,她总说有一只蝴蝶围绕着她翩翩起舞,好像要带她到哪里去。
晚上变回年轻的样子,又不住地央求我带她出去,她想去找蝴蝶。
我也是个耙耳朵,老人家三番五次地恳求我,我就答应了。
趁着今晚上陆敬修有酒会应酬,我决定带奶奶出去走走。
「我记得就在这条街上,怎么没有了呢?」
她喃喃自语,像是个被时代洪流抛弃的孩子,在繁花的街道上找寻回忆中的店铺。
「奶奶,你找什么?」
我跟在她身边,看她左顾右盼的,忍不住开口问。
「我记得我和老头子几十年前在这拍过一张结婚照,老板还夸我们上照,特意放在门口招呼客人。我记得那照相馆里到处都是蝴蝶,特别美,我要找那家照相馆。」
我看向四周,压根没找到什么照相馆。
这条街在一年前全部翻新重建,很多老店铺因为修路的空窗期太长选择搬走。
「奶奶,这边的店铺……」
我斟酌着用词:「这几年经济不景气,老板可能回老家了吧。」
「兴许咱们下次过来,就能看到那家店了。」
看得出来她挺难过的,眼睛里的光一下子熄灭了。
奶奶的脸在灯光里看,虽然很年轻,但眼神是骗不了人的,那是饱经岁月沧桑后的眼神。
「别难过,我请你吃宵夜!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陆敬修平时不让你吃的,也可以哦!」
她仿佛被街道边的香味吸引,拉着我走到旁边一个小吃摊子前:
「我要吃这个。我老看你在家里偷偷关着门吃,还不给我吃。」
螺蛳粉啊……
老年人的肠胃受不住吧?
那受不住,会拉肚子吧?
那拉肚子,陆敬修不得扣我工资啊?
我冷漠无情地摇摇头:「婉拒了哈,咱最好吃个不辣的,你的胃可能承受不住……」
「哎呀,小乔,吃嘛吃嘛吃嘛——就吃这个!」
螺蛳粉老板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朝年轻的奶奶招手:
「来来来,小姑娘,你朋友不请你吃,我请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