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乡免费为老人照相，相片上的老人们却接连死去。

死前嘴里还一直念叨着：

「林清，不要！不要穿红裙……」

红裙？

真奇怪，送我进村的那名司机也嘱咐我千万不要穿红裙子。

我正纳闷着，直到，我去参加老人们的葬礼时却发现。

他们的尸身上穿的，不是寿服，而是，清一色的大红裙……

1

了解到很多偏僻地区的老人一生都没拍过几张自己的照片，甚至，连一张遗照都没有留下。

我带好装备，便决定下乡免费为老人们拍照。

进村前，面相憨厚老实的出租车司机突然意味深长的对我笑了笑：

「妹子，来这找男朋友的啊。」

他笑时，脸上的褶子也跟着抖动，宛若一条黑色蜈蚣在他脸上爬行。

我压下心底的不适，淡淡应声：

「不是，来工作的。」

「嘶~你这工作，挺赚钱的吧。」司机说完暧昧的又瞥了我一眼。

想必，他这是以为我不务正业，通俗点讲，就是做鸡的。

可我上身是一件白衬衫，下身黑色宽松裤，并无任何暴露与不妥。

可见其心底龌龊。

只是，我的行李还在他的后备箱。

想了想，我忍下了这口怒气，闭上眼睛不再同他搭话。

还好，目的地很快便到了。

我正欲下车接过行李时，他却紧紧抓着不放：

「妹子，给哥个名片呗，哥以后，多关照关照你生意。」

我气笑了：「好啊。」

随即从裤兜里掏出一张「名片」给他。

待看清上面的内容，他瞪大瞳孔连忙塞回到我手里，谄媚着摆了摆手：

「这...呵，那什么，警察同志，我错了。」

「这不是一时鬼迷了心窍嘛，你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一回吧。」

我挑了挑眉：

「你不是说，要照顾我生意嘛，我给你这个机会，看你这么熟练，想必去过不少好地方吧，不如……」

还不等我说完，司机电话响了。

他着急忙慌的掏出手机连连应声：「好好好，我，我立马就去！」

「警察同志，我这还有客人在等我呢，我就先走了啊，下次再聊！」

我嗤笑一声，低头扫了眼手上的警民联系卡，心想，老同学强制塞给我的，没想到，这么快便用上了。

谁料刚准备离开的司机却突然转过头来严肃的盯着我。

我抬起头眯着眼，心生警惕。

他却只吐出一句：「妹子，进了这村，记住，别穿红裙，别怪叔没提醒过你啊。」

说完便快速的钻上了车，绝尘而去。

我只觉有些莫名其妙，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2

我抬眼，将这个村落环顾了一圈。

周围山林环绕，山清水秀，是个好地方。

难怪哥哥在这待了三年。

就在我准备拉着行李进村时，一个大嗓门喊住了我：

「大妹子，哪来的哟，找啷个？」

是个大婶。

她肩上挑着一担空粪桶，脸上的笑容，热情淳朴。

我勾起鬓边的碎发，柔声应道：

「婶子你好，我叫楚歌，专门下乡来免费为老人拍照的，村长那边也打过招呼了。」

那婶子恍然大悟似的，热情得要与我握手：

「原是这么个俊俏的姑娘，你好你好，你叫我王婶就行。」

看着她手上脏污的泥巴，我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了手。

谁料还没握上，一个人影突然从我和大婶中间猛的冲了过来。

我努力找准平衡点稳了稳身子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抬眸却看到大婶拿起粪桶就朝那人扔了过去，正好砸到她的头部。

嘴里吐沫纷飞：「你这野丫头，天天没大没小的！」

转头却对我温和的笑着：

「楚妹子，这农村的孩子都野，你别计较哈。」

我皱起眉头，看向不远处的小女孩。

她被粪桶砸倒后，又从地上快速爬了起来最后冷冷看了我们一眼便迅速离去。

那双眼睛，看着倒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了……

3

村长便将我安排到王婶的家里。

她家人少，有空房。

她是个寡妇，有两个儿子。

兄弟两个差不多大，都是二十多岁。

只不过，一个有些痴傻，另一个，在镇上当服务员。

一进门，我就被一个蹲在地上的男人抱住了大腿。

我被吓得想赶紧将他踢开，王婶却压制住了我：

「诶诶，小楚，别别别，他是我小儿子，小的时候发烧烧坏了脑子，你就当他是个小孩子就行，不碍事的。」

就算他心智如孩童，可是本质上还是一名成年男子的身体啊。

见我表情愈来愈僵硬，王婶赶忙掏出一把糖塞到她儿子手里：

「行了行了，儿子，一边玩去，乖乖的，等下妈妈就给你做好吃的。」

他很听王婶的话，很快松开了抱在我腿上的手。

但尽管如此，我心头的恶心感却挥之不去。

傍晚时分，王婶的另一个儿子回了家。

看到我端坐着，他脱口而出：

「妈，眼光不错啊。」

「你这次给我找的女人，跟林清有得一拼啊。」

说罢便鬼迷日眼的想扑到我身上，王婶连忙起身挡住了他，往他手臂上拍了几巴掌，转头对我歉意的笑了笑：

「这孩子，定是又喝了酒，净说些胡话。」

说完便又把她儿子拉到我面前，向我介绍：

「小楚，这啊，我大儿子，王正勇。」

「瞧着是不是可俊了，十里八乡内没有比我儿子更俊的帅小伙了。」

她话里的暗示，我假装没听懂，只在意林清这个名字：

「王婶，林清是谁啊，听你儿子讲，我倒有些想看看她长啥样呢。」

谁料听我再次提起这个名字，王婶神情一僵，不自然道：

「就一爱偷奸耍滑的丫头片子，有什么好看的。」

「妈…她……」

「小楚，你先吃着，不合胃口你和我说，我给你重新做。」

王正勇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她强势拉回了房里。

「砰」的一声巨响，木门被大力关上。

客厅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

我放下筷子，从衬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相片。

照片上的女孩，绑着秀丽的棕色双麻花辫，笑容恬静美好。

指尖翻转，相片后赫然写着「林清」二字。

4

拍照的那天，天空灰蒙蒙的。

但幸好，老人们并没有受影响，个个笑得灿烂，露出八颗假牙。

就在我正调整机位时，一位老人突然站在我身旁感慨道：

「这相片，拍得真好。」

「拍了这张相片，老头子我啊，死而无憾了，多谢你啊小姑娘。」

我笑了笑：「爷爷，你们定能长命百岁的。」

一般老人听到这话都会很高兴，眼前的老爷爷却看着一处方向深深叹了口浊气，摇了摇头。

我跟着抬头望去。

嗯？居然是她？

第一日我来时差点撞倒我的小姑娘。

我眨了眨眼，好奇的询问老人她是谁。

老人收回视线，摆了摆手：「就一野丫头。」

第二日，待我想将洗好的相片给老人时，王婶却告诉我，他已经死了，就在昨晚。

我看着相片里的老人，有些不敢置信：

「怎么会呢，昨儿个见他，身子骨还硬朗着呢。」

「唉，岁数大了嘛，哪能不死啊。」王婶吐出口中的瓜子壳，显然已经习以为然。

我抿了抿唇，去到了那户老人家里。

往灵堂上扫了一眼，却怔住了，这……怎么他身上穿的，不是寿衣，而是，红裙呢？

这怎么看怎么诡异。

家人的脸上也毫无伤心之情。

这也就罢了，第二日我起来时，又一个老人，也死了。

遗照还是我给他拍的那张。

这是巧合吗。

还是……

这一细想之下吓得我冷汗直流，再也不敢照相。

5

第三日傍晚，我特地去了另一户老人家的家里。

老人见到我，却像见了鬼似的。

大喊着让我滚。

我被吓懵了。

他家的小媳妇更是将我推出了门，迅速的将大门锁上。

注意到他们屋后便是竹林，好奇心驱使我偷偷往屋后跑去。

见到从窗子里透出的亮光，我贴着墙壁轻手轻脚的挪了过去。

却突然听到了老人嘶哑的喊叫：「林清，要怪，你就怪我们吧……」

「不要！不要穿红裙子……」

「是我们害死了你啊！你……」

林清，死了？！

老人的声音渐渐微弱，就在我想再靠近一些时，一道强光突然朝我的方向射来。

我心跳如鼓，忙往一旁跑去，脚步声却惊动了屋里的人：「谁！」

这声大喊把不远处持手电筒的人也惊动了。

这个村子晚上居然还有人在巡逻！

怎么办，我这般鬼鬼祟祟的模样要是被他们发现，还以为我有什么意图呢。

没办法，我只好往竹林深处跑去。

可我的速度根本比不上一帮大男人，情急之下还被树枝绊了一跤。

就在我焦躁不安时，一双手将我拉了起来。

我下意识的跟着她跑了起来。

然后被她拽入一个隐蔽的山洞里。

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吓得我不禁屏住了呼吸。

「该死，人跑哪去了。」

「诶，你们说，这人是谁呢，要是林清那贱人的事被传出去，我们一个都逃不了！」

「行了，我们兵分几路，务必要把人给抓到。」

就在他们提到林清时，旁边的人下意识的紧紧抓住了我的手，眼里的恨意让我心惊。

6

我不是第一次听到林清这个名字。

在整理哥哥楚安的遗物时，他的日记本里，写满了林清的名字。

我打开日记本，一页一页的翻过。

纸张上密密麻麻的字迹，我仿若窥见了哥哥坐在桌前，一笔一画的写下他羞涩的悸动。

哥哥大学毕业后，就来到了这座村子当乡村支教老师。

这一呆，便是三年。

林清，是他学生的姐姐。

她很漂亮，但眉间总是笼罩着一股淡淡的忧郁。

正是这抹忧郁，让哥哥总忍不住想探究，想靠近，又唯恐惊扰了她。

他们的第一次独处，来源于一次阴差阳错的误会。

那天本没有他的课，林清的妹妹发烧烧糊涂了硬是要拖着病体吵着闹着要去上课。

外面电闪雷鸣，无法，林清只好承诺妹妹会去学校给她请假，让她安心在家养病。

哥哥则如往常般在学校备课。

林清没想到居然是妹妹记错了，慌忙的说声抱歉便想冒雨离开。

哥哥却注意到她被雨水打湿的裤子，怕她感冒便让她先留下来。

架起火，让她烤干。

火焰在柴堆里劈啪作响，映衬出少女羞红的脸颊。

哥哥是一个具有浪漫主义的文人，便为少女讲起了那些优美的诗篇词句。

少女只静静的侧耳聆听，时不时勾起一抹清浅笑意。

哥哥竟一时之间被少女的笑蛊惑了，回过神来时却早已忘了自己讲到何处。

于是随意胡诌一把，惹得少女连连失笑，哥哥也情不自禁的跟着笑了起来。

他在日记中这样写道：

「我与她，就像是两个傻子一般，唯恐对方发现，于是选择装傻充愣。」

「话到嘴边，却只能苦涩一笑。」

哥哥离开村子的那天，未曾想过他将会彻底失去他心尖尖上的姑娘。

而林清，等到的，是难以磨灭的痛楚……

7

脚步声渐渐远处，我侧头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小女孩。

是她……

我兀然想起，为何我会觉得她的眼睛甚是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