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中秋刚过，本该静下心好好上班的我，却被老家父亲的一通电话打断了我安排，电话里的他说村长的老伴过世了，就要办葬礼了，让我请个假回去帮帮忙。

我虽然心中有所不悦，但还是答应了父亲会回去的，这才挂掉了电话，只是这一通电话才让我突然恍惚，加上这一次的话，我今年已经回老家参加三场葬礼了，几乎每一场都或多或少的与我都有一些关系，这种微妙的关系却也让我不得不每次硬着头皮回来帮忙。

年初的时候是邻居陈姨的葬礼，说到陈姨与我们家的关系其实也就不用多说了，远亲不如近邻，陈姨也是我父母这辈子最好的朋友，他们几十年的相处早已让关系变得很亲近了，更何况我与她的儿子还是发小，从小一块长大的，哪怕是现在我们各自成家了也偶尔在过年回到家里的时候聚在一起喝两杯。

所以在得知陈姨去世了之后我第一时间还是挺悲伤的，过年的时候还见她身体不错，能自己出来晒太阳，能在厨房忙活的帮忙，但最后还是在开春的时候离开了。

从我父亲那里得到消息之后没过多久，发小就给我打来了电话，心情沉重的向我说了陈姨的一些事情，随后便让我回来帮忙。

我安慰了他，也很坚定的答应他会提前回去的，就这样在陈姨葬礼的前两天我就请假回了老家，在家里帮助发小忙活各种里里外外的事情。

出殡的那天天气还未转暖，天不亮的时候就开始敲锣打鼓了，从准备葬礼到葬礼结束，很忙，心情一直都十分的压抑。

发小最后和我喝酒的时候也是强挤出笑容说：

“我妈走了，这以后我就带着我爸去城里生活了，你也带着你爸在你跟前住着，老人年纪都大了，一个人生活肯定没有保障。”

“有啥事你随时给我说着，咱知道了总归能帮一点是一点。”

我认可他的话，事实上我父亲六十多了，在我母亲去世了之后我早就想给他接到我家里来养老了，只不过他住不惯城里的生活，而且跟我们一家生活着也不方便，这才带他检查了身体，没有大碍之后让他留在了老家，我一两个月回去看他一次，家里也装了监控，目的也是为了能够尽可能的去照顾他一些。

就这样参加完了今年的第一场葬礼。

大概是在快到五一的时候，第二场葬礼的消息随之而来，去世的是我小学时候在学校的数学老师。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是我们村的发小群里发来的，有人说数学老师去世了，葬礼就在那几天，让我们有空的人就抽时间回来帮帮忙，送数学老师最后一程。

我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没想过回去的，小学的数学老师，实话实说我都忘记了他的样子了，不是我这人凉薄，主要是我当年在学校的学习情况也一般，基本上就是班级最边缘的人了，能记得我人都没几个，包括这个群我都从来都没说过话，都早就打算退掉的，只不过一直没好意思自己退掉罢了。

就在我装作没看到消息，没给出回应的时候，父亲的电话也打了过来，他说：

“你上学时候的那个老师去世了，你知道了么？”

“他家儿子来家里报丧来了，你看你这几天准时回来一趟，去帮帮忙，别人都回来了，咱村就这么几个孩子都是他教出来了，咱别落下不好的话。”

我跟父亲说我都几十年没有见过他了，就算是回村路上见到了也不会说两句话，就没必要回去了。

可父亲却说：

“这事哪能像你这么说，你说人家带过的咱村的孩子都回来了，你不回来，这说不过去，你说咱家现在要是搬走了也就算了，这不是将来还要回来了，这以后还要见面了。”

我也拗不过父亲，就想着回去一趟吧，正好也看看父亲，就这么回去了，发小也回来了，我特意留心看了一下，来的人确实不少，大概是村里被他教过的孩子基本上都回来了，更有那些年学习好的，被老师特别看重的孩子还哭了。

排面确实还挺大的，起码比我发小母亲去世的时候要大许多，毕竟他这辈子在村里教书也带过一批又一批的孩子，有些我认识，有些我完全没见过，还是挺风光的。

我没办法理解这种情感，只是在旁边打打下手了。

葬礼结束后我跟父亲发小也聊起了这次回来参加葬礼的事情，也是心底里有些不解，明明像我这种上学时候学习一般，不被看重，毕业了之后就消失了，再没联系过的学生确实感受不到那份师生情，没必要回来的，可父亲和发小却分别给了我两个解释。

父亲说：

“这就是人情，咱村子也不大，满打满算二百来户，你们上学那个年代老师就是村里地位最高的人，全村人都是捧在手里的，你说你家的孩子得到了人家的教育，这都是恩情，不管你将来变成啥样，你老师去世了都该回来送一程。”

“那么多的学生都回来了，你不回来不合适。”

发小却说：

“这来了也是一份心意，像我在在县城里生活，朋友圈都是咱们村的这些发小，那时候的同学，你说我不来也不合适。”

我似懂非懂，这事儿也就过去了，没有再多想过什么了。

然而这一次中秋过后，父亲的这通电话又一次引起了我的不满。

这一次过世的是村长的老伴，准确的说应该是前村长的老伴，我对村长这个人还是有一些的了解的，他长得挺高大的，永远都是板着个脸，印象中他当村长的那几年每次到了选举的时候都会笑呵呵的来家里一趟，送点鸡蛋，送点水果什么的。

那时候我也不懂，后来才知道那些年只要村里人的投票高，就可以当村长，而他也就在这个位置上待了很多年。

我跟他之间的交集其实不算很多，而且他的儿子比我还大两岁，也不同届，基本上也没有什么交集，也就只有我父亲他们可能与村长打的交道多一些，不管是哪方面的事情都会遇到。

但是我却清楚的知道我父母在村里的地位也不高，人缘也一般，根本也没有什么事情去求过他，更没有去麻烦过他，都是本本分分的老实人，过着自己的日子。

他几年前早就退休了，况且我估摸着我家将来也不会有什么事情需要麻烦他，或者是求他的地方了。

就多嘴跟父亲说不想回去，又不认识，去帮忙了连个熟人都没有。

可父亲却让我必须回去，说是人情往来，说是人家曾经也是村长，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出人去帮忙，如果我们家不去，面子上过不去。

我没办法反驳我的父亲，只好请了假，在葬礼的前一晚回去了。

那天晚上我是跟着我父亲一块去的他家里，他们家门口早已布置好了，家里的人也特别多，我父亲硬是拽着我进了屋，专门走到了陈叔的跟前，然后说：

“老陈，你节哀啊，我这小子也回来了，你看需要做什么你就给他说着，我这年纪大了帮不了忙了。”

我一脸的陪笑，父亲一脸的严肃，而陈叔则是起身拉着我父亲的手，拍了拍，然后朝我点了点头。

随后他们便坐下来胡乱聊了一会，而我则是四下查看有没有认识的人说两句话，抽两根烟。

瞅了半天也没瞅到熟悉的人，等着我父亲聊完我们也就一块回去了。

回家的路上我一个劲的问父亲：

“人家都不认识我，你非要让我回来干嘛，况且是他老伴去世了，我真不知道我回来能帮啥。”

可父亲却说：

“你说谁家有人过世了，人家做村长的都会过去，现在人家家里有事了，咱们能不去么？我是年纪大了帮不上忙了，只能靠你去走动一下了。”

“要不然将来我这走了，你去找谁帮忙去，你现在去帮了人家，人家到时候才能给你招呼点人，这点人情世故你能不懂了？”

“毕竟是以前是村长，人家每家每户都通知到了，咱们不去说不过去。”

我是懂，但是我却不喜欢，甚至有些反感，我觉得葬礼这种事情，告别也好，出殡也罢，只是为了让曾经的好友们来送最后一程，见最后一面，如果是为了不好意思不去，为了一面之缘而去，那意义在哪里呢？难道只是为了所谓的排面大一些？

人家不认识我，我也和人家不熟，甚至连出殡的那个人我印象中都没见过，却要让我去帮忙，这对于我来说真的是一种挺煎熬的事情，只是为了所谓的人情世故，我真的觉得没必要。

再说得难听一些，假如我父亲即便是有一天离开了，我也不会为了所谓的排面去硬要让那些不了解，不熟悉的人来参加，我觉得这是对我们的一种互相煎熬。

但是我却明白这并不是我父亲想要的，或许在他的眼里始终会认为，人情世故，我们去帮过了，他们也应该来帮忙，一来一回，这便是互相帮了忙了，人情也就落下了，而且我们不会被人指指点点。

但对我来说，不管出力了还是没有出力，我对那个离开的人却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我反感这种想要排面，想要人情的方式，完全忽略了出殡是老友，朋友，邻居，以及亲戚们逝者的送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