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在了嫁给宋尘落的第七年。 在重生后的第五年,我还是没能好好活着。 命运的尘埃落在每个人头上,都足以让人崩溃。
1
我死在了嫁给宋尘落的第七年。
在重生后的第五年,我还是没能好好活着。
命运的尘埃落在每个人头上,都足以让人崩溃。
壬戌年隆冬,是我嫁入抚远将军府的第七年,我生了一场大病,自此缠.绵病榻,至今已经一年有余。
临近过年,宫里来的太医替我诊脉,三缄其口,我自知寿日无多,可是知道自己只有半年可活时,还是忍不住苦笑。
“夫人不必自暴自弃,此病可养。”太医还在宽慰我,我摇摇头,“罢了,这世间我想留的终究还是留不住。”
“奕儿。”四下无人,太医忍不住唤我的小名,我俩自幼一起长大,我的性子他是再熟悉不过的,这些年来遭遇的诸多变故已使我心力憔悴,说再多也是无用。
送走太医,我差人去请我的夫君,有些事情想做,有些话也想说,今夜,让所有的事情都做个了结吧。
我撑着病体去到小厨房,决定亲自做一顿饭。
小厨房阴冷,井水刺骨,我挽起袖子生火做饭,灶火升起的烟呛得我喘不过气。
果然,这么些年了,我仍然做不来这些事情。
谁也不会想到曾经的抚远将军府的嫡女竟然会沦落至此,如今我在这府中,活得还不如一个下人。
等了许久,屋外开始飘雪,我守着一桌饭菜热了又热,宋尘落才踏着碎玉乱琼而来。
他掀开门帘,闯进屋里,肩膀上的未来得及化的雪,我伸手轻轻将它拂去,换来的却是他不经意的躲避,我抬眼,看到了他脸上嫌恶的表情,一颗滚烫的心犹如掉进了冰窖。
我素来知道,他讨厌我。
“这么晚了喊我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宋尘落自己解开斗篷,顺手丢给了一旁的侍女,“不是说病了,病了也不好生消停!”
我低着头,隐藏在袖管中的手指紧紧地绞在一起,骨节泛白。
“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想着我们好久没有在一起用膳了。”
回想起来,和宋尘落一起用膳还是很多年的事情了。
“这么着急找我来,就只是为了吃一顿饭?沈奕然!你是不是觉得我没事可做,有时间陪你做这些没用的把戏?!”
屋内烛火微亮,我望过去,他依旧俊朗,可即便是这样,也掩饰不了他眉宇间的冷漠。
“沈奕然,如果沈老将军知道你现在替我做这些,会不会气得从坟墓里蹦出来?!”宋尘落用筷子夹起菜蔬,嘲弄地说道。
“我父亲的事情已经过去多年了,请你不要......”
下一秒,宋尘落摔了筷子,他面前的盘子瞬间摔成了两半,我吓得不敢说话。
“你父亲的死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我承袭他的爵位也只是拿回我该得的东西。”
宋尘落走到我身边,伸手捏着我的下巴,猛地抬起我的头,逼迫我和他对视,“如今我能留你在府内,已是天大的恩赐,不要得寸进尺!”
他掐着我的脖子将我推到了榻上,撕开我的衣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恶狠狠道,“做了这么多,想要的不就是这些吗?”
他伸手触摸的唇上的殷红,“用了那么多下作的手段也得不到你想要的。”
2
屋外还站着侍膳的下人,我偏着头,请求他关门,他置若罔闻,抬高了我的腿,双手被他牢牢地钉在头顶,“现在知道羞辱了,委身一个杀父仇人七年,难道不必这个羞辱?”
我的四肢百骸仿佛都碎了,疼痛难忍,他强迫我和他对视,“你要好好看清楚,杀父仇人是如何占有你的。”
我突然就像疯了一样,看着他笑,疯了一样的笑,我仰起脖子,主动去吻他。
我们都疯了。
我用冰凉的手指触碰他的眉间,再到他的鼻子,耳廓,最后再是脖子,我贪恋他身上的每一处,我不顾衣衫凌乱,像扑火的飞蛾,不知道害怕,“宋尘落,你爱过我吗?”
他没有回答我,而是咬破了我的嘴唇,我的口腔里顿时充满了血腥味。
“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即便是现在,我的脑子也只有叶儿,那个差点被你害死的叶儿!”
说完他发了疯似地折磨我,带着恨意和报复。
“将军!叶夫人在您走后突感不适,正在上吐下泻呢,想请您去看看!”
隔着一层纱帘,我无声地落泪,死死地攥他的衣袍,“不要去。”
宋尘落冷漠地抽离,将我推到了榻上。
顿时我的额角鲜血肆溢。
“沈奕然,你就只配被我这样玩弄,而且还是你自己送上门的!”
瞬间,我一阵恶寒,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既然你如此厌恶我,不如就此和离,给彼此一个清净吧,我们已经互相折磨了七年了。”
七年,足以让我爱上一个人,也足以让我对一个彻底死心。
“和离?”宋尘落的眼神中满是嘲弄,“你就算是死了,也只能是被我活活折磨死,我不会让你好过的,你的父亲不在了,你就得好好替你的父亲偿罪!”
“我有罪吗?我今生唯一的罪就是爱上了你,是你让我万劫不复。”
宋尘落披上衣服,走至门口,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我想你也别痴心妄想了,你以为你能跑吗?你跑不掉的,还想带着你的嫁妆一起?”
“你派人监视我?”
宋尘落冷哼了一声,转身彻底离去,我早该知道,这里已经不是我父亲的抚远将军府了,而是他的。
七年前,宋尘落在军中惨遭陷害,身陷囹圄,危在旦夕,穷途末路之际,我请求父亲救他,而唯一的办法只有他娶我,只有在抚远将军府的庇佑下他才可脱困。
我和宋尘落的婚约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娃娃亲,长大后我倾心于他。
一切都是顺其自然。
新婚之夜,我凤冠霞帔,披着红盖头坐在床边,结果没等到宋尘落,而是等到了叶柯,她闯进来往我的手里塞了一柄短刀,等我掀开盖头,她已然浑身是血。
鲜血在她洁白胜雪的衣服下显得格外刺眼,我百口莫辩。
就是这么拙劣的陷害,宋尘落相信了,她推开自己的新婚妻子,抱起叶柯离开了。
新婚当晚,我独守空闺,坐在床榻上,我手指被刀划伤,一滴一滴。
宛如我的心头血。
七年前,我眼睁睁看着宋尘落抱着离开,七年后,我也是这样眼睁睁地看着。
好像他已经忘了,今天距离我们成婚,正好七年了。
3
宋尘落走后,我昏睡了过去,本就孱弱的病体更是添了些许寒症,这个冬天好像是更难熬了,后来听丫鬟们说我夜间发了好几遍热,是我的陪嫁丫头安宁帮我降温。
第二日晌午我再次睁眼,床榻边上坐了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你这又是何必,为了一个根本不喜欢你的男人。”
说话的人是惠平郡主,她是我当年未出阁时的密友,至今未嫁,而是继承了母族的家业,我很钦佩她。
“惠平,你怎么来了?”我挣扎着起身,身上的瘢痕根本掩饰不住,见我这样,她只能叹气。
“我怎么来了?我再不来只怕是只能给你收尸了!”季惠平帮我掖了掖被子,“奕儿,我带你走吧,去我那里养伤,不比你待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强?”
我咳嗽了两声,苦涩地笑了笑,“你瞧瞧我这个样子还能折腾多久,不过是在苟延残喘罢了。”
屋外,丫鬟匆匆跑进来,小声道,“夫人,少爷来了。”
还未经过我同意,宋尘落已经走了进来,抬眼看见季惠平,勾了勾嘴唇,“想不到郡主这么喜欢管别人的家事,还是说,想和这个贱人一起,图谋我抚远将军府的财产?”
我不想去看他,但是也能想象此刻他脸上的表情,一定是腹诽且带着讥笑。
季惠平伸手阻挡他的脚步,“沈将军还真是会以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这抚远将军府就是你图谋来的,难道害怕我也这样做?”
宋尘落的目光越过季惠平最终还是落到的我的脸上,“我图谋?那是他们沈家自己送到我面前的,我只是承了这个美意,谁让他们对我有弑父之仇呢?”
“对吗?沈奕然?”
我面无表情,事到如今我已经不想去谈论上一辈的恩怨纠葛,尤其是我的父亲。
“你父亲的死是个意外,谁都归咎不了,你凭什么都赖在奕儿身上!”
季惠平替我愤懑,我却心如止水。
“真是狼心狗肺的东西!你知道当时你重伤,还是......”我不顾身体抱恙,冲下床拉住季惠平的胳膊,让她不要再说了。
“奕儿,你为什么不让他知道!你难道想带着这些东西进坟墓吗?”季惠平抱着我,恶狠狠地看着宋尘落,“你会遭报应的!一定!”
“叶儿让我来看看你,看你眼下还有精力演双簧,看来恢复的不错,我也就没必要多呆了,呆在这里的每一秒,都让我恶心。”
宋尘落没有多余的动作,就连来看我都是叶柯的意思,说到底,我还得谢谢她。
房间又恢复了平静,只剩下我急促的喘.息声。
我看着季惠平笑,笑着笑着,眼泪就留了下来,“惠平,我感觉自从我父亲死了之后,尘落就对我不好了。”
惠平拍了拍我的后脑勺,“你真傻,他一向如此,只是在你父亲走后更加肆无忌惮了而已。”
“我爱上了间接害死我父亲的凶手,我是不是特别没用?”
惠平先是点头,转而又摇头,“你啊!是个痴情种!
4
情深不寿,痴情的人,往往不得善终,这是我的报应。
约莫过去了一个月,宋尘落也没踏进过我的院子一步,听丫鬟们说,他走了,受天家之命去塞外打仗了,顺便支援戍边的将士。
我难得,乘着最近天气好,去屋外晒晒太阳,不知道怎么了,最近总是有点疲惫。
“夫人?夫人?”陪嫁丫头唤我,太医过来帮我诊脉,正在门口等着。
“这么些天没见,你好像又虚弱了。”许弋看着我的面色,不无担心地说,“我费心给你开的那些药你究竟吃了没有,吃了怎么会是眼前的这幅景象?!”
我笑而不语,他也拿我没办法,我也知道良药苦口,可我现在只求一死,活着对我来说,没什么希望。
许弋细细地替我诊脉,好像我的命比他自己的都重要。
他停止数落,迟迟没有说话,抬眼看向我时,眼底是深不见底的忧伤,我小心地问道,”是我的身体又不好了吗?”
我明显感到他深吸了一口气,听见他郑重地说道,“奕儿,你知道吗?你怀孕了。”
我怀孕了?我竟然怀了宋尘落的孩子?!
我是高兴的,可如今我拖着这孱弱的身子,养着自己的困难,又何谈养一个孩子呢?!更是难上加难。
“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尽力保下这个孩子的!”我相信许弋的能力,在弥留之际,竟然真的对这个孩子有了期待。
许弋嘱托我要卧床休息,必要时可由丫鬟们抬到外面晒晒太阳,切记不可忧思过度,否则不仅伤身,就连孩子也会保不住。
我摸着肚子,想着这个来得并不合时宜的宝宝,忧心忡忡。
宋尘落视我为杀父仇人,应该不会想要这个孩子,或许是这个孩子的出现给了我出走的勇气,我要和抚远将军府说再见了。
没有多犹豫,我让陪嫁丫鬟带着我的亲书找到季惠平,让她帮我准备一处落脚的宅子,无论如何,弥留之际,我不想再困在这里了。
我在抚远将军府带了快一辈子了,我想要我的孩子拥有自由。
出走的前一晚,抚远将军府收到了宋尘落凯旋而归的消息,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小姐,真的不用再等姑爷回来吗?”我的陪嫁丫头恢复了我出阁前的称呼。
我要了摇头,浅笑道,“他不会欢迎我的。”
我曾不止一次地问过他,“宋尘落,你不爱我,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高兴吗?”
宋尘落没说话,转而告诉我,他不会让我死的,他会折磨我,让我生不如死。
我想,如今,没有比爱上宋尘落,更让我生不如死的事情了。
“或许您可以留一封信,让姑爷可以找到你啊!”丫头毕竟是丫头,还相信那些画本里的浪漫爱情,我摇了摇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抚远将军府。
我走的那晚,下了那年的最后一场雪,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我从没见过那么大的一场学,好像能把所有的恩怨情仇都淹没其中。
只是有一桩事情可惜,我亲自栽种的那些梅花还没盛开,我想我等不到了。
5
沈奕然消失了,毫无征兆。
她的院子还是那个样子,她最喜欢的梅花一夜之间全都开了,凯旋归来的第一夜,宋尘落在见过叶柯后就匆匆来到沈奕然的院子里。
院子门口大门紧闭,甚至都没点灯。
北风潇潇,大雪封门,故人归,轻叩门扉,无人应。
宋尘落心下一沉,推开门,里面只剩下几个正在院落里扫雪的下人,看见他也都毕恭毕敬。
“她人呢?”宋尘落的嗓音冰冷,好像再问一个不想关的人。
“少爷,夫人她......走了。“下人们知道宋尘落对沈奕然一以贯之的态度,不敢多话。
宋尘落在院子里看沈奕然种下的那些梅花,轻声问道,“她有留下什么话吗?”
下人们面面相觑,说道,“夫人走的时候只说是去庙里上香,并未......留下什么。”
叶柯不知何时,出现在院子门口,她看着宋尘落,收起脸上的刻薄,笑着上前抱着他的胳膊,“尘落,怎么了?姐姐她是走了吗?”
“要不然我陪你去找找她吧,说不定她只是去散散心,很快就回来了!”
叶柯站起来,闻见不远处的幽香气,径直走过去,顺手折断了一支放在手里,一朵一朵将上面的梅花摘下来,站在这个最熟悉不过的院子里,她想起了不久前的一个晚上。
沈奕然出走的前一晚,叶柯过来找她,进门就踢翻了她正在烤火的盆,炭火撒了一地,火星子差点蹦到地毯上点着整个屋子。
“喂!你干什么!”安宁伸手推她,却被叶柯带来的人直接推到了地上。
“干什么?过来看看我的好姐姐。”叶柯走到沈奕然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伸手揪住她的头发,“你为什么还不从尘落哥哥什么离开!”
“这个问题你倒不如去问宋尘落自己,是他不愿意和离的。”沈奕然打掉她的手,拖着疲惫的身体下榻,安宁连忙过来搀扶她,主仆二人抱在一起。
叶柯摇了摇头,“看来你还是没听懂我的话,所以你应该是要自己走。”她拖长自己的尾音,站起来在沈奕然的房间里转了一圈。
“沈小姐,您的这间屋子我们夫人要了,尤其是您院子里种的那些梅花。”
安宁气不过,挣扎着辩驳,“叶小姐,我家夫人是将军明媒正娶回来的正妻,你不过是个妾,可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有什么资格跑到这里来耀武扬威!”
“啪!”
叶柯抬手给了安宁一耳光,扇得她嘴角流血,“你只是一个丫鬟,我现在杀了你也没人管的着?明白吗?”
“你还不知道呢吧!我们家夫人怀孕了!”叶柯身边的丫鬟耀武扬威,恨不得尾巴翘到天上去。
我和叶柯等于一同长大,可是她从小就心术不正,在看到宋尘落之后,我和她便彻底决裂了,以前决裂的,还有我们的父亲。
“沈奕然,你一直都争不过我。”叶柯得意洋洋,走到我的身边,“你如果争得过我,你父亲也不会惨死。”
“够了!”我厉声呵斥她,“当年的事情我父亲是被冤枉的!”
“沈奕然,你可真傻,我想不相信不重要,重要的是,宋尘落不相信。你知道他最想要的是什么吗?”
“他想你死!”叶柯咬牙切齿,对此我并不怀疑,毕竟他与我有弑父之仇,他能留我到今天,或许还是惦念过去的情谊。
6
一夜过后北风越发紧,冬天悄无声息地就来了,也是在一个雪夜,我离开了抚远将军府,那个我从小到大长大的地方。
我从没想过是以这样的方式告别。
“小姐,起风了,要不然我们还是回屋吧!”安宁拎了一件斗篷给我披上,帮着我暖手,给我搓脸,“今天感觉怎么样?”
我点点头,表示无碍,这些天舟车劳顿,安宁还有一众随从跟着我颠沛流离终于来到了季惠平所在的锦州。
在这里她花钱帮我置了一座宅子,我外祖父也曾在这里留下点基业,短时间内留下的家底也够用。
我想看着这个孩子平安降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做娘亲。
季惠平这些天一直在忙,但是一得空就过来帮我收拾屋子,她站在院子里叉着腰指挥江山的样子像是一个军师。
我则坐在廊下的躺椅上休息,我被她强制静卧,不能乱动,她说我的身子弱,需要静养。
“要不等以后我的孩子出生,我让她喊你干妈怎么样?”我摸着肚子开玩笑。
季惠平高兴,一时间竟然来了兴趣,兴奋地冲到我面前,“我的干女儿一定不能做个普通女子,最好是个盖世女侠!自由自在!”
说着,她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就耍了起来,动作甚至都有些不协调,看起来滑稽极了。
“是是是,回头就要像他干爹那样,当个戍边的大将军。”我开季惠平的玩笑,谁知道她竟然恼了,“奕儿,你可别瞎说!”
“你不瞎说,是我君莫哥哥在瞎说。”我卖完关子低头去看书,留下她一个人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