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乡野走来（21，22）

（纪实文学）

文/石清华

21未来世界的竞争是年轻女人的竞争。有人说家有贤惠的妻子，后代兴旺；一个差媳妇，祸及十代子孙。可能有点夸张，却说明了女人在家中，尤其是在孩子的养育中有着无法替代的重要作用。

现在不少人认同环境在孩子的成长中起决定作用。孩子还在娘胎中即受到母亲的影响。有教养的女人，已注意到自己的喜怒哀乐与未出生的孩子有关。孩子呱呱坠地，更与母亲息息相通。正常情况下，孩子与妈妈相处的时间最多。母亲的一言一行，孩子耳濡目染，将成为其行为准则。“栽花傍墙，养女像娘。”节假日走亲访友，到姐姐家中时，老姐粗暴地责怪孙女：“小杂种，哪里学来的，这么暴躁？”她孙女刚出生不久，其父母离婚，孙子归奶奶管教。

“你别怪她。她的所有优点，都是你的。所有缺点，也是你的。”

孩子的管教得法，其实不用太长，十年，也不短。一般人难做到，你妈妈十年如一日坚守，做到了。从你投胎开始，妈已为你精打细算：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的投胎，保持心情愉悦、适当活动，看看轻松美好的故事，听听优雅的乐曲，利于你的生长；你的呱呱坠地，如何确保奶水充足、营养合适，选择游乐场所，恰当活动，利于你的成长；你的“咿呀”学语，智力开发、身心健康、养成教育已在考虑之列。从吃奶辅以炖鸡蛋、吃馒头添加菜汤、吃饭讲究荤素的比例到a、o、e，1、2、3，无不面面俱到。到六年级时，你按时作息、上课听讲、完成作业、遵规守纪，已经不需要太多的监管，妈妈好像只管你的衣食住行即可。此时，我们已比从前轻松了许多。假定这是共性，那么对孩子的管教主要是十年，即使迟一点，十二年吧。这十二年，已决定了孩子的未来。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你妈做到了一般女人不易做到的：爱心、细心、耐心。

面对你的高目标，我们有悔——不该引导把目标定得这么高，当然想纠错。在一家欢聚时，心平气和地说：“人在世上，无论干什么工作都是平等的，只要能养活自己和家人即可。如果去当农民、打工、菜贩子等也可以。我和你妈妈当教书先生也行，不一定非要考个重点大学不可。”

“爸爸、妈妈是不想我考重点大学了吧，我偏要考上名校。”

哪怕鼓动三寸不烂之舌，也难以矮化你的目标了。

既然矮化不了你的目标，那共同加油吧。尽可能让你劳逸结合，利用点滴时间带你去玩。实际在玩的过程，也检验你对知识的运用，这比死记硬背的效果要好得多。有次用自行车带你去玩，快上坡前，你大声喊：“爸爸，快点踏，动能冲坡，这坡比较平缓，而且不长，上到坡顶是可以不下车的。”

“听你的。”

用力加快速度踏，果然没下车到了坡顶。你已经明白了做功、功效、时间三者关系的运用。再去水库划船时，你问我们为什么船、火车头、飞机做成流线型的，想考考我们，我们还想检验你呢。

“不知道。你说为什么。”

“减少摩擦力呀。”

也许你年龄过小，带你去玩时，别人总把你当小学生看。有次去老爸的同学家聚会。那些叔叔阿姨拉着逗你玩：“黑皮，你说为什么爸爸是男的，妈妈是女的？”

“爸字上面是父字头，父亲当然是男的。妈左边是女字旁，已经告诉我们，妈妈是女的。”

“黑皮，你说是先有鸡后有蛋呢？还是先有蛋后有鸡呀？”

“这是物种进化研究者至今还没有解决的问题。”

“看来，我们是难不倒你了。来来来，跟我们到街上玩去吧。”

“妈妈，我去不去？”

“去吧。”

进入初三下，你们特优班进入了一级战备状态。八科老师轮流来。很多时候是当堂老师还没下课，下节课的老师已拿着课本、抱着作业、试卷站在了教室门外。有时当堂老师还把仅有的课间十分钟占去三五分钟，弄得学生上厕所必须小跑步。至于到了放学时间，当堂老师几乎没有例外地会拖堂二十分钟左右。许多家长等得心急火燎，粗野的便骂起老师来。妈妈在这个时候，也没有例外地站在离教室不远处，目不转睛地盯着教室。教室门开，妈妈旋即回家，端出饭菜，努力为你争夺分分秒秒。

不仅如此，上级还要求各学校组织优秀学生专门辅导，参加数理化奥林匹克竞赛。学校、老师会不遗余力地去做。可怜的儿子，你被数理化三科老师要求参加竞赛辅导。我们是多么希望你拒绝呀，至少可少参加两科，可你却乐于参加。当然，我们也衷心感谢这三位老师对你在时间上的合理安排，精心辅导，注意了劳逸结合。当辅导告一段落后，辅导老师会把你带到外边去转一转，边走边说，也许如此能达到辅导的最佳效果。

谢谢老天的眷顾，你没让老师失望：物理省级三等奖、数学省级二等奖。化学国家级一等奖，登在郢州日报上，有同事把报纸拿来给我看：“这里，东方一民，汉安县仅仅一个一等奖。祝贺你养了个争气的儿子。”

“全是老师的努力，也许儿子的运气好，刚好碰到了。”但我清楚：第一功臣是你妈妈。

我们知道，仅此，无须中考，即可进一中火箭班。

此时，你、我们都倍感压力。

22中考前老师、学生都玩命似的加班加点，弄得许多家长提心吊胆：老师们，请别把学生搞昏了，要是将原本掌握的知识弄丢了，那会得不偿失的。很多老师当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利用一切机会活跃活跃气氛，让学生放松放松。

有次在课间的几分钟里，你买了饮料气喘吁吁地跑到教室门口时，喜欢你的物理老师见你个头小、脑袋大、胖胖的圆脸，有点“每日君王看不足”的韵味，又觉得饮料喝多了有害健康，于是想调侃你活跃一下课堂，她“呵呵”一笑：“东方一民，饮料喝多了会长得很胖。长胖了女生不会喜欢你哟，以后连女朋友都找不到的。”

又面对同学们问：“同学们，你们喜不喜欢呀？”

同学们却异口同声地响亮回答：“喜欢。”

老师圆场也快：“看来老师不必为你担心了。既然大家喜欢你，那进教室吧。”

教室里哄堂大笑，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考前的那天晚上，爸爸初中时的一位同学带了一位陌生的男人来到家里。陌生男人将两条好烟放到茶几上，同学单刀直入。对陌生人做了简单介绍，说他的女儿坐在你儿子的旁边，要求你儿子在考理科时给她抄几个题的答案。她不会与你儿子竞争一中，再说，你儿子即使不考，也可免试进火箭班。看在老同学面上，请帮个忙吧。显然，那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考前早自习后，按考点规定学生八点到考点，其他班级的学生已经走了。你们的班主任吴同志七点半时还在滔滔不绝，精神的确可嘉，行为却不免令人腹诽。各位家长提着学生吃的喝的绕教室周边高高低低地站着，时不时地望一望教室，那一定比等候车船时难熬得多。七点四十五分，教室门“吱呀”打开。那群智力上乘的娃娃们，一个个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走出教室。妈妈把你喜欢吃的喝的递给你：“快吃，儿子，快进考室了。”

“妈妈，我不吃了，吃完后恐怕迟到。”

“那不行，不吃会没有精力和体力考试的。”

另一位老师说：“赶紧吃。吃完后我用摩托车带你去，保证按时进场。”

第一场考试结束，你告诉我们，说座位后面一个男生时不时拉你的衣服，要你抄答案给他。

“你给他抄了吗？”

“我才不给呢。谁叫他平时不学习呢。”

这是考场中很严重的问题，当然更担心这样的骚扰会影响你的考试。于是马上给我的一位同学、考点的主考打电话，说明情况，请多加关照。到下一场考试时，有一位监考员一直坐在你身边不挪窝。无论哪一位考生，哪怕吃了豹子胆，也不敢轻举妄动。主考常去你所在的考室巡视，因他曾教过多年初三数学，所以在考数学时，去巡视了好几次。考试结束后，他高兴地告诉我：“老同学，你的宝贝儿子数学好像没错，有可能满分啰。”

“但愿如此，谢谢你的关照。”

不久，中考揭晓：你们特优班以一败涂地而告终，也意味着学校这一届中考的彻底失败。全班仅十四人够一中统招线，往届有两至三个重点班时，一般都有三十几人够一中统招线。你数学满分，体育花了四百多元请体育老师帮忙，还不错，满分三十得了八分，比零分强多了，无论是体力、耐力都比不上你的哥哥姐姐们。总分五百零八，名列十四人中。还因为有数理化不同级别的获奖，没几天，一中通知你去火箭班参加短暂的集训，一时间我们在学校成了许多同事羡慕的对象。

八月三十日，我们一家穿戴整齐，各自背着大小不同的背包，很亮眼地去一中报名。我们喜忧参半，喜的是你妈十三年的坚守和你的努力获得了初步成功。忧的是你年龄小、个头小、力气小，担心在很多方面跟不上同学、吃不消。但木已成舟、无法改变，只好用雄鹰迟早会飞向蓝天之类的话来聊以自慰。

再次进入一中校门，先看门前的图示牌，然后按图索骥，省去了跑来跑去的麻烦。

来到报名处，已排起了长队。我在队列中，平凡得如沧海一粟。可你在我们身边与别的孩子相比，似乎有点滑稽。你比他们至少矮一个头，像是他们带来玩的小弟弟。

轮到你报名时，工作人员探出头来，看了看，挥了挥手：“去去去，小家伙真调皮，别处玩去。”

“不，我是来报名的。”

你两手攀着窗口，认真地说。工作人员见状，也认真地说：“伢儿，你报名找错地方了。这里是高中的报名处，你应到初中去报名。”

你随后递上录取通知书。“哦，你是东方一民呀。”

交钱时，碰到一位考两百多分的家长。他用一黑色的人造革背包，背了十元一张的钱一大包。我大惊小怪地轻声“啊”了一下，好在家长并不生气，说这四万多元自己积攒了好多年，毕竟上了一中还有一线读大学的希望啊。那时地方政府准许学校为了自身的发展，可收一些自费生。考生考分不够时，可以“捐资助学”之名买分，一分一百元。如三年后一本上线，则买分的钱如数退还学生，以此鼓励每一位学生努力上进。正取的学生，缴费不贵。学杂费、资料费、补课费、住宿费等共计九百多元。

我们在后勤处领来了被子、垫单、盆、桶等生活用品。寝室较宽敞、干净，洗澡间把卫生间与寝室隔开又有通道相连。前门后窗，空气对流。上下铺，一个寝室住十二个同学，还有两位同学租住在外。空出的位置可供你们放碗、盆等生活用品，住宿条件不错。

说服你选择了下铺。我们打开背包，你拿出所需的东西，首先在床的四角系上绳子，把蚊帐系好，拉整齐。接着把大白纸平放在蚊帐上面，以防上铺的灰尘。你有条不紊地做事，我们只好站在旁边当帮工，你需要什么，递上什么。一切准备就绪，你有了一个简单的新家。

我们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你的新家。你将从这个简单而富有的家，走出乡野，走向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