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团宠修仙文里被挖灵根给小师妹的师姐。
我只想逃离死亡,可团宠小师妹却笑着死在了我怀里。
“这一次,终于不用挖你的灵根了。师姐……好好活下去。”
1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我生活的世界其实是一本名为《师妹她是福星锦鲤》的团宠修仙文。
主角自然是小师妹,而我是反派大师姐。
她逗比、锦鲤,而且团宠。可她是难以修炼的杂灵根。
师弟们实在太宠爱她,为了她的前途,挖了我的灵根。
她假惺惺地哭一哭,就接受了我的灵根,从此一路坦途。
而我成了废人,自此恨上小师妹。
起初宗门还愿意养着我,可后来他们嫌我是个累赘,把我扔到魔窟自生自灭。
在求生欲的驱使下,我向魔尊献身,从此堕魔,为祸一方,更是数次给小师妹设下杀局。
昔日同门以我为耻,小师妹劝我回头。
我回不了头,也不肯回头。
那些所谓的正派人士纠集大批人马围杀我,我最终死于小师妹的剑下,成了她证道的垫脚石。
临死之际,她还痛心疾首地看着我,水灵灵的大眼睛里蓄满眼泪:“大师姐,为什么你不肯回头呢?”
这个梦实在是太真实了,以至于我醒来时仍然惊魂未定,总感觉一闭眼就会被拉回垂死之时。
仿佛我在梦境中完整经历了一世。
但梦终究是梦,我这个人向来不信什么玄妙预示,更不信朝夕相处的同门会这么对我。
现在是半夜,我正要继续睡,院子里传来小师妹清脆甜美的声音。
“三师兄!你炼丹的时候加点蜂蜜和山楂,这样比较好吃哦!”
我猛地坐起来,倏忽间起了一身的冷汗。
梦里,就是在小师妹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们开始盘算挖我的灵根!
难道这个梦,真的是某种警示?
我大气都不敢喘,凝神静听。
三师弟语气中有浓浓的爱意与担忧:“婉婉,虽然我的丹药能辅助你修炼,但杂灵根的上限也就是金丹,你甘心一辈子就这样蹉跎吗?”
“甘心。”
“像你这样美好的女孩子没有修炼天赋,大师姐那种压抑死板无趣的人却能拥有极致的变异灵根……这对你不公平。”
小师妹听起来有些烦躁:“要不你还是闭嘴吧。”
“其实,我早就想过,要怎么改变你的处境。”
“我觉得我现在挺好的!”
“我们一致觉得应该把大师姐的灵根给你。婉婉,她配不上这样的天赋,只有你配得上。”
外面安静了,小师妹没有再反驳。
而我如坠冰窟。
2
这一夜我都没能再睡着。
坦白说,我有些讨厌小师妹岑婉婉。
半年前,师尊在修仙大会上把她带了回来。
她是最难修炼的杂灵根,也没有丹修符修的才能,背后更没有世家大族扶持。
如果以修仙者的标准来看,她除了长得可爱,明明一无是处。
我问师尊,为什么带小师妹入山门。
师尊的回应只有四个字。
她很有趣。
她让三师弟往炼丹炉里放山楂,在二师弟打制的灵剑上雕花,别人都练御剑飞行,她非要御扫帚,说自己从霍什么地方来。
所有人都说她有趣。
她随随便便就撞开了师祖留下的封印拿到了绝世功法,炼气初阶就能收服九品灵兽冰灵雪兔,日常躺平不肯外出历练,偶尔心情好了去一次就能摘到千年灵草。
她修炼一点都不刻苦,任何时候只要我看见她,她都在玩。
可她上山半年,就得到了我苦修十年都没有的机缘。
如果只是这样,我还不至于讨厌她。
可所有人都拿她和我比。
我当初一年才结丹,已经被师尊称为天才。
而岑婉婉随便玩玩,到处碰碰运气,靠机缘和天材地宝硬堆,修为就突飞猛进,半年结丹。
对比之下,我的努力显得很可笑。
她出现之前,大家说我深沉稳重值得依靠。
她出现之后,大家说我刻板肃直严苛压抑。
我不在意。我只管自己修炼就好了。
可现在他们连我修炼的机会都要剥夺。
天一亮,我就往师尊的住处去。
师尊虽然为人冷淡,但是非分明。我作为山门的大弟子,自认无失格之处。
我相信师尊不会放任不管。
最重要的是,昨晚的梦境里,师弟们挖我灵根,师尊并没有参与。
可我刚到师尊房间门口,就听见了他的声音。
“你们说的也有道理,就这么办吧。婉婉与阿凝,无论将来谁能飞升,归根结底都是我们云渺宗的天才,将灵根给婉婉也无妨。阿凝向来一心为宗门,又爱护后辈,当无异议。”
当无异议?
他们怎能处置我就像处置个物件一样。
我一心为宗门,我爱护后辈,就活该被挖了灵根变成废人?
我不可置信地缓步后退,猝不及防撞到什么人身上。
回过头,岑婉婉负手而立,淡漠地看着我,眼神晦暗冷寂。
打从上山以来,她始终笑着闹着,每日都活泼快乐。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她。
但很快我就发现,她并不是在看我,更像是透过那扇门凝视着门后的师尊和师弟们。
她唇边勾起一丝嘲讽的笑。
“又是这样。”
我来不及问她是什么意思,她的目光就转向我。
“符凝,你亲耳听到这些,恨不恨我?”
我想回答是,张开嘴,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了。
此时我才发现,我不恨她。
这十年我没有辜负过云渺宗的任何人。
二师弟的丹鼎,三师弟的灵剑,四师弟的灵兽,岑婉婉的灵石,全都是我下山历练带回来的。
师尊性子清冷,不怎么管我们,是我这个大师姐承接起了引领大家修炼的重担。
如果不是照顾他们耽误了我自己清修,我如今怎么也该元婴巅峰了。
可岑婉婉一出现,他们就什么都忘了。
比起她,我更恨他们。
犹豫许久,我轻轻摇了摇头。
“不是你的错。”
她怔住了。
“他们选了你,是他们忘恩负义,说到底,这也不是你的错。”
岑婉婉的神色突然间复杂起来,似激动,似喜悦,似解脱,又仿似痛苦,五味杂陈难以言喻。
她哭得难以自抑,眼泪糊了满脸,突然间死死抓住了我的双手,又哭又笑。
“这次我一定会让你活下去的师姐,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你活下去的!”
3
晚上,我被四师弟江颐堵在房间里。
他上山的时候,师尊已经进入常年闭关的状态了,两年都没见过师尊一面,生活也好,修炼也好,都是我照顾着他的。
他是我看着长大的。
除岑婉婉外,他年纪最小,因而最能与她玩到一处。
他性子烈脾气暴,看不得她受一丁点委屈,常常是第一个为她出头的。
他一出现,我就知道他为何而来。
梦里,他被其他人撺掇,来亲手挖了我的灵根。
以他的修为,本来无法得手。
可我对看着长大的师弟毫无防备,他与我忆年少往事,趁我神思倦怠之际,猝不及防一剑捅穿我丹田。
直到那时,他才说出实情。
“对不起,师姐,但是婉婉需要你的灵根,我不能眼看着婉婉她为天赋所苦。为了婉婉,你就认了吧。”
你就认了吧。
这五个字绝了我与他的同门情谊,以至于如今看着他的脸,我只觉恶心。
我有防备,他无法轻易得手,神情越来越焦躁。
正在此时,门开了。
他回过头,岑婉婉站在门外。
“大师姐,四师兄,你们在干什么?”
江颐嘴笨,临场编不出理由,支支吾吾:“就……就是……”
岑婉婉恍然大悟:“哦我想起来了,你们要把大师姐的灵根给我,难道你是来挖灵根的?”
他肉眼可见的手足无措,脸涨成了猪肝色:“婉婉!你说什么呢!”
“你听我说啊。”岑婉婉像往常一样揽住他的肩,“我找师尊问过了,师姐的变异灵根品阶上乘,以我目前的修为,极可能无法运用自如,反而耽误了我修炼。虚不受补的道理你懂不懂啊?”
江颐眉头紧锁,僵着颈子点了点头。
“况且我也不喜欢冰灵根,灵根也会影响人的性格的!冷若冰霜死板无趣真的好吗?我才不想变成大师姐那样呢!”
他不在乎虚不受补,但是很在乎岑婉婉变成第二个我,立马起了精神头:“那绝对不行!”
“对吧,你也不希望我变成那样是吧?”
江颐猛点头。
“但是嘛,我看师兄你的风灵根就不错!像风一样飘逸自由,适合我!我不要大师姐的,我要你的!”
她说这话时,就和她平常撒娇吵着要糖吃没什么分别,一副小女孩的骄纵样子。
大家爱的也正是她这副样子。
和我截然相反的样子。
可灵根终究不是糖。
我望向江颐,想看看他会不会二话不说为岑婉婉将自己的灵根双手奉上。
他迟疑了。
“婉婉,大师姐的冰灵根品质更好……”
“我不管我就要你的我就要你的!江颐!是你说我要什么你都肯给我的!”
我从旁敲边鼓:“四师弟,你平常总说,婉婉上山之后,你才感到承担起了责任,你要照顾婉婉一辈子,不管她以后成就是高是低,都永远是你最宠爱的小师妹,对吗?你不应该满足小师妹的愿望吗?”
他脸色铁青,十分难看。
“四师弟,你不会只是说说而已,根本不是真心对婉婉吧?”
他被架了起来,进退维谷。
岑婉婉摇着他的胳膊,天真无邪:“江颐江颐你怎么变得这么小气!”
江颐沉默良久,最终还是甩开了岑婉婉的手。
“婉婉,别的我都能给你,但灵根是一个修士的立身之本,没了灵根我就断送了前途……”
我直勾勾地盯着他:“那你来挖我灵根的时候,怎么没想着我也将断送前途?”
他眼眶一紧:“不是,大师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岑婉婉转身去关上门,堵在门口。
我凑近他。
“你常说我对岑婉婉太冷淡,不够偏爱。我也在反思自己。”
他疑惑地看着我,想走,但是被我释放出的灵气威压牢牢钉死在原地。
“我决定听你们的,改正态度,我以后要对婉婉很好,她要什么我都给她。”
说完,我提剑刺入江颐丹田。
他天赋不如我,修炼又不努力,修为太低,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即使运用全身灵气防御,也挡不住我这一剑。
痛苦使他面容狰狞扭曲,在他不可置信的注视下,我缓缓开口,耳边响起的是梦境中他留在我耳边的声音。
“对不起,师弟,但是婉婉需要你的灵根,我不能眼看着婉婉她为天赋所苦。为了婉婉——你就认了吧。”
4
江颐堪堪保住了一条命,但是成了再也不能修炼的废人。
而师尊得知这件事时什么波动都没有,只是淡淡说了一声。
“也好,只要婉婉喜欢。”
下一瞬他就转向岑婉婉:“为师辅助你与新的灵根融合吧。”
三天之后,岑婉婉顺利融合了江颐的风灵根,出关之后首先找到我,向我展示了一下她的灵气实体,已经从看起来有些杂质的乳白色变成了淡淡透明的灰蓝色。
提起江颐,她满脸鄙夷:“他很蠢的,所以总被人当刀子使。你知道为什么来的是他吗?”
我在梦境里也看得一知半解,摇了摇头。
“其实只有风玄遥的修为压得住你,应该他来,才能确保万无一失。但他不肯做恶师承担你的恨意,他要冲击大乘了,不能有心魔。”
风玄遥是师尊的名讳。我竟从未看出来她压根不敬师尊。
“剩下那两位也都是敢做不敢当的玩意儿,所以撺掇江颐这个单细胞生物来挖你灵根。”
我不知道什么是单细胞生物,但隐约感觉好像是在骂人。
“师姐,或许我这么说,你会觉得我在故意戳你心窝子,用你从未拥有过的东西炫耀来伤害你,但我还是要说——
“一个只会围着你转根本没有自我意识的人,真的是世上最可怕的东西。”
我不言。
“你别以为这样的人很好。他会打着为你好的名义做尽恶事,他甚至不会良心不安,因为他觉得自己是在奉献。而到头来,承担恨意的,承担后果的,承担良心谴责的,都只能是你。”
我垂眸:“可他终究还是有私心,不肯把自己的灵根给你。”
“是啊。”她笑了笑,“他很虚伪,这些人都一样虚伪。在这个故事里,只有你没错。”
我望向她:“什么叫‘在这个故事里’?”
她展颜一笑,好像还是原来那个活泼的小师妹:“没什么,谢谢师姐!”
梦境里我知道了这个世界只是一本书。
她也知道吗?
5
江颐静养了月余才能勉强下床,下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强撑着找到岑婉婉,涕泗横流地诉说他有多痛苦。
被我撞了个正着。
“婉婉!婉婉!你不能这样对我!你怎么能这么久都不来看我一眼?你知道灵根被毁有多痛吗?我都是为了你才变成这样的,我是最爱你的人,你不能抛弃我!”
岑婉婉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笑嘻嘻的:“错了,你又不是主动给我的。是大师姐从你那取来的,她才是最爱我的人。”
我皱眉,总觉得这话不对劲。
江颐会恨上我的。
他发了疯,抓着岑婉婉的双肩来回摇晃,嘴里说着些摇尾乞怜的车轱辘话。
但他已经是个废人,体质和气力比普通的凡人武者还不如,岑婉婉轻轻一扭身,就把他整个掀翻在地。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清澈无辜:“四师兄,我问你一个问题。”
江颐期冀地看着她。
“如果当初你挖了大师姐的灵根给我,现在修为尽废的人是她,那你觉得你们两个,谁才是最爱我的人?”
江颐嘶吼:“当然是我!她只是提供了灵根而已!动手的不是我吗?”
岑婉婉耸耸肩:“这是你自己说的,你们身份对调自然也如此。这是你认可的,所以不要去找大师姐的麻烦,也不要再缠着我了哦。”
江颐面如死灰。
他本就性情暴躁,在身体和心理的双重刺激之下,性情越发乖戾扭曲。
每天去送饭的人都要被他骂出来,十天砸了八个碗,打鸡骂狗指桑骂槐更是常事。
二师弟三师弟还有师尊都是体面人,顾着声名不跟他一个废人计较,我和岑婉婉从不理他。
大约他因此就觉得我们怕了他,逐渐升级,演变为寻衅滋事,甚至毁了三师弟极其珍视的一株珍贵仙草。
当然,那是我历尽千难万险给他找回来的。
三师弟终于忍无可忍,把他扔进了魔窟,让他自生自灭。
岑婉婉兴冲冲跟我说了这件事,而我沉默良久。
她的神色变得有点小心翼翼:“师姐……你不爱听?”
我摇摇头:“不是。”
我只是好奇他该怎么生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