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北京下了一场比往年都大的雪。整座城市被冰天雪地笼罩,到处洁白一片。我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银装素裹,忽然想起了青梅—我的第一任妻子。
青梅和我是高中同学,毕业后我们俩走在一起,结婚生子,过了十几年平淡却温馨的日子。只是好景不长,我们的婚姻在我四十岁那年破裂了。那时我经营的公司出了大问题,濒临破产。工作的压力使我整日神经紧绷,暴躁易怒。青梅受不了我的脾气,和我吵了一架后就搬去和父母同住,然后提出了离婚。
我知道这都是我的错,但自尊心作祟,我没有挽留,任由她离开了。离婚后,我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公司,终于扭亏为盈。就在我事业上得到一番成就时,青梅却患上了绝症,没过多久便去世了。我非常自责和遗憾,没能好好对她。
后来,我又结识了如花,和她度过了十年时光。如花活泼开朗,和我在一起,我的生活也变得更加丰富多彩。只是这几年,我们之间的问题也渐渐凸显——她嫌我过于严肃内向,我也觉得她有时太任性。我们经常为些小事起争执。最近,她提出想出国深造,但没和我商量就擅自决定了。我无法接受这样的单方面决定,我们吵了一架,她又搬去和朋友同住了。
似乎历史在重复上演,我和爱的女人总是阴差阳错地走散。当我一个人待在冰冷的房间,听着窗外呼啸的北风,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无助。我开始反思,是不是我的个性导致了这些失败?我太过固执偏激,总想按自己的方式来,却缺少理解和退让。也许我不够细心体贴,让她们的需要没能得到满足。
这些年我太专注事业,却忽略了感情需要用心呵护。我不懂得欣赏她们的闪光点,也没学会倾听她们的心声。也许我该给青梅打个电话,向她道歉;也许我该约如花好好聊聊,互相理解。虽然时间已过,但再次倾听和倾诉,还不晚。
窗外的雪还在默默飘落,我突然很想出门走走。也许我会给她们每个人都买一束花,然后去拜访她们——无论过去或现在,只要她们还愿意给我一个倾听与谅解的机会,我都会珍惜。也许我们无法重归于好,但哪怕只是聊聊过去,修复一些记忆,也好过就这么草草结束。
我要把这场雪,当成生命给与我的提示,去把一些该说的话,说出来。
那天我给青梅的父母打了个电话,说想拜访一下。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答应让我去。
第二天上午,我来到了青梅老家,这是一座老式的四合院。院子里的槐树都掉光了叶子,枝头堆满了雪,看起来有些萧条寒凉。我轻手轻脚地走过嘎吱作响的积雪,来到正屋门前。
青梅的母亲开的门,她的头发全白了,深深的皱纹爬满了脸颊。看到是我,她的表情有些惊讶,但还是平静地说:“进来吧。”
屋内烧着煤炉,房里很暖和。我看到父亲坐在炉火边打盹,也变老了许多。母亲让我在炉边坐下,然后递给我一杯热茶。我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茶水有些苦涩。
“爸，妈,我......”我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用自责了。”青梅母亲淡淡地说。
“我想来看看青梅。”我鼓起勇气说。
“她就在院子里面。”青梅母亲说。我茫然地跟着她走到院子深处,在一处墓碑前停了下来。
原来,她已经去世两年了。因为和我离婚后生活艰难,又得了重病,最终没能熬过来。我跪在她墓前,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我请求她原谅我当年的无知和错失,还有我来迟了的哀悼。
“对不起,我错过了与你诀别的机会。”我对着墓碑喃喃自语。
我拜访了几天,和她父母叙旧,讲起我们年轻时的点点滴滴。临走时,青梅母亲送给了我一张我们年轻时的合影。“你们曾经相爱,这是她留给你的礼物。”她说。我握着照片泣不成声。
我开始反思自己犯下的种种过错。也许我不该强求她原谅,只是补上这一课,对我们都好。我决定以后要更有同理心,珍惜我所爱。
回到北京后,我鼓起勇气给如花打了电话,约她出来谈谈。电话那头她愣了一下,答应和我见面。
见面那天我们约在昔日常去的咖啡店。她来时穿着我最喜欢的红色衣服。我试探着牵起她的手,她没有抽回去。
“对不起,是我太过固执,没考虑你的想法。”我诚恳地说。
“我也有错,不该擅自做决定。”她回答。
“你想去出国深造,我会全力支持。”我看着她的眼睛说。
她欣喜地笑了。我们把手握得更紧,我知道,我们会重新走在一起。我再也不会错过任何相守的机会,因为爱是一个需要两颗心共同呵护的小灯。
这场雪,让我重新点燃了曾经冰封的心灯。它提醒我,珍惜眼前人,是我这个年纪最该做的事。感谢生命给我重新开始的机会,这一次,我会好好把握。
时间悄悄流逝,转眼如花已经出国两年了。她在英国读书,一有空就发信息和我视频。我时常开玩笑说她英语说得越来越地道,伦敦的生活似乎很适合她。她总说着等学业完成就回国,但我知道她心里也很向往那里的生活。
我一个人生活习惯了,把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公司的业务蒸蒸日上,但我也感觉到体力和精力在变差,常常觉得疲惫。
偶尔我会去趟青梅的墓,和她诉说我现在的生活。我会带上她最喜欢的花——铃兰。
“我和如花重归于好了,她现在出国读书,过得很开心。”我坐在墓前对她说,“我一直记得你教我的话,要学会理解和宽容别人。这让我的生活变得更圆满。”
有一次,我突然想给青梅的墓添一块新的墓碑,上面刻上“相濡以沫,不离不弃”八个大字。这句话包含了我所有想对她说的话——我会永远记得我们的回忆。
第二天一早我就启程去了墓地,和管理员说了我的想法。他们答应帮我制作新的墓碑。我又去了花市,买了青梅最爱的花盆栽,想种植在她墓前。
就在我准备离开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吸引了我的注意力。竟然是如花!原来她昨天从英国回来,准备给我一个惊喜,却也在这里碰见我。
“你怎么来这里了?”我惊讶地问。
“我想给你一个surprise,却发现你来看朋友了。”她笑着说。
“这里面有很多往事,我想跟你讲讲。”我把她揽在怀里,温柔地说。
我们决定一起为青梅添置新的墓碑。如花还带来了从英国采购的墓碑饰物。我们一起把墓前种上了花草。
“希望你在另一个世界也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如花虔诚地合十双手祈祷。
我感激如花的理解,也欣慰她成长的心态。或许,过往已经离我们远去,但它成就了我们今天的模样。我再次确信,和懂你的人在一起,生活是如此美好。
我们牵着手,踏着墓园小径缓缓离去。又一场雪落下来了,洁白的雪花覆盖了我们的发顶。萧瑟寒风中,我和如花依偎在一起。我知道,未来还会有无数个这样温暖的冬日。
离开墓园,我们又去了多年未去的高中母校。穿过繁华的校园,我们来到了当年的教学楼。
“还记得高中时我们三个总是形影不离?”如花感慨地说。
“我们曾立下海誓山盟要永远是朋友。”我追忆着往事,不禁涌起一丝鼻酸。
我们在老地方并肩坐下,看着操场上奔跑嬉戏的学弟学妹,陷入了回忆。
“其实感情就像四季一样有规律。”如花沉吟着,“春天萌发,夏天绽放,秋天收获,冬天静候。任何一种状态都不会永恒,我们只能尽力把握眼前。”
我握着她的手,点点头。我们都经历了人生的春秋冬夏,才真正理解了这番道理。
“不管未来怎样,我会一直守着我们的友谊之树。”我说。
“我也是。”如花微笑。
我们沉默着看天上飘浮的银絮,心里浮现出一个个遥远的身影。
“有些事注定只能成为回忆,但回忆也能成就现在的我们。”我轻声说。
如花靠在我肩上,淡淡地说:“珍重现在,感激过去,就是我对生活最好的注解。”
这场雪,将我的过去、现在和未来连接在了一起。坐在老地方,我终于释怀,也坦然接受生命的轮回与美好。未来还有许许多多个雪天在等着我们,而我,会紧紧握住如花的手,一起谱写新的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