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知,沈安辞风光霁月,是京城中有名的贵公子。
他风光霁月,温润如玉,是人人称赞的好夫婿。
唯一的污点便是养了我这个苗蛮族外室。
我爱吃梨,他便亲手种下梨树;我喜花香,他为我摘了满园春色;
他可以给我所有的宠爱,唯独给不了我一个身份
……
1
京城东街的小巷子里,各个院子都华贵精巧,它们无一例外全都是达官贵人用来养外室或小妾的。
恰巧,我也住这。
“你们看到了何姑娘的脸了吗,长得可真像啊。”
“这可不能乱说,若是被世子知晓了,小心被罚。”
“呸,不过是个外室,等夫人回京了,我看她怎么活。”
我听着那几个丫鬟婆子的争论, 毫不在意。
像又如何,我于沈安辞来说,只是个可有可无的玩物罢了。
可还未等我离开。
忽地传来一道带着愠怒的声音:“你们在说什么!”
是沈安辞。
他穿着官服,似乎刚下早朝。
见这些丫鬟婆子嘴碎,明显带着怒气。
下人们见世子回来了,齐刷刷地跪在地上。
可他刚一抬头,就看到了我。
我浅浅冲他一笑:“世子回来了,可要我去端些茶水给你。”
他试探性地问我:“你方才可听到了什么?”
我向旁处走的身形一滞。
“世子说什么呢,下人说些闲话罢了,没什么的。”
沈安辞松了口气,笑着拉上我的手。
“我方才从点心铺里给你带了些桂花糕。”
他抬起了手,桂花糕的香气传来。
我愣在原地,好半晌才道:“以往家中幼妹也爱吃桂花糕。”
他随意道:“这有何难,那下次我多想办法让下人们给你家中送些。”
我嘴角笑意加深:“好,希望有一天阿妹能吃上你亲手送她的桂花糕。”
这院子虽是不大,但胜在各样物件都是顶顶好的。
我日日在院中看着那杏树开了又败,无聊得很。
而底下的下人大多是沈安辞派来的人,轻易不会放我出去。
毕竟外室终究上不得台面。
时间一长,我就成了被禁锢在院中的鸟雀。
沈安辞明媒正娶的夫人还是找上门来了。
一大早,院门便被几个小厮挤开,沈夫人穿着华丽,冷眼瞧着我。
“你就是沈安辞养的女人?”
我默然看着她。
果然和传言中所说的一样跋扈高傲。
她上下打量了我几眼,随即轻蔑一笑:“你这脸倒生得有意思,和以前我的一位故人长得颇像。”
后面几个膀大腰圆的嬷嬷在她耳边道:“夫人,这不要脸的女人居然勾引世子,就要老奴好好替您教训教训。”
她轻轻抬手,算是默认了嬷嬷的话。
几个嬷嬷立刻上前压住我。
而院中的这些下人见正牌夫人来了,全都默不作声。
我不作反抗,抬眼看她:“沈夫人,你若是真不容我,便直接和世子说,看他留不留我。”
沈夫人冷笑声,抬手被我脸上甩了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格外显眼,如今我的脸上定是伤得不轻。
沈夫人扼住我的下巴:“沈安辞可真是会找人,不过当初我能将那个小贱人处理了,今天我也能让你离不开这院子。”
我提醒她道:“沈夫人,若是世子知晓了你今日来了院子的事,怕是难免会对你有意见,若是你现在离开,我就当成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
她啪嗒一声,又猛地扇了我一巴掌。
“什么东西,也配和我谈条件。”
2
身边的一个嬷嬷拉住她的衣袖:“夫人,要不今日还是先回去吧,您忘了上次世子……”
沈夫人瞪了她一眼,那下人立刻噤声。
“算了,今日我便先放过你,不过你要是敢在世子面前说些碎语,我一定会把你卖到青楼做妓子。”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院子,这才有下人敢把我扶起来。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上涌上一阵难以消退的杀意。
沈夫人无人敢得罪,院中下人想在世子面前把脸上的伤糊弄过去,立刻为我找了大夫,
“姑娘,你把药喝了,免得脸上留疤。”
丫鬟把药端给我。
我淡淡瞥了眼道:“我知晓了,你们先下去吧。”
屋内立刻只剩我一人。
我端起那有些难闻的药,利落地把它倒在土里。
留疤才好,只有这样沈安辞才会永远记住。
晚上,沈世子果然急冲冲地来了。
一见到我便看到了我脸上的伤。
他有些心疼地轻轻摩挲着:“疼吗?”
我扯出一个勉强的笑,眼眶涌上几滴泪:“不疼的。”
沈安辞轻叹口气。
“下次我多派些人手,免得她再来找你麻烦。”
他话说得轻巧,可再怎么武功高强的人也不敢拦下他的正头夫人,反过来护我。
我压下心头的嘲弄,轻柔地为他捏肩。
他像是不经意提起般道:“月儿,你是不是苗蛮族人?”
我手中的动作一停。
“原本我想将你的家人接到京城也好有个照应,可没想到居然查到你是苗蛮人,月儿,是吗?”
他将手中杯盏搁在桌上,语气变得凌厉起来。
“是啊,世子忘了吗,当初你不就是在战场上救下我的吗?苗蛮族本奉皇上之意,救治伤亡百姓,可我却意外和族人走丢,这才偶遇了世子。”
我坦然道。
他愣住了,随即有些尴尬地掩饰脸上的心虚,拉住了我的手:“我记性不好,忘了这茬。”
我淡淡笑道:“世子日理万机,忘了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本就是情理之中,不过京城中有传言喝了我苗蛮族的血能药死人,治百病,世子应是不会信这荒谬之言吧。”
沈安辞手中的杯盏猛地摔在了地上,像是故意遮掩般道:“自然不会信这种无稽之谈。”
我手中的力道大了几分:“那便好。”
苗蛮族以医药为生,世人皆说苗蛮族的血肉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这便导致我族人只能偏居一隅,轻易不得外出,可谣言越传越荒诞,最后竟然成了只要吃些苗蛮人的肉,就会有长生不老的功效。
只要家中有人生病,便会想方设法抓个苗蛮人做药引。
沈安辞将我的身份藏了又藏,可京城中还是传出沈世子养了个苗蛮外室。
就连院中下人看着我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凶狠。
我知道,他们都想喝我的血,吃我的肉,只为了那所谓的长生传言。
沈安辞只得再三告诫这些下人不能无礼,若是有所逾矩,便叫人发卖了,又派人在京城中打破苗蛮族人的谣言。
我这才得以安生些日子。
3
翌日,沈安辞醉酒,踉跄着到了我的院子。
以往月中这日他应该回府陪沈夫人,不知怎的来了我这处。
我皱眉看着不省人事的人道:“来人,将世子送回去。”
还未等下人有所动作,他猛地抱住我。
“月儿,你是真心和我在一起吗?”
我推开他的动作一停。
他继续道:“我心中有你,月儿。”
我深舒一口气,被他醉醺醺的酒气熏到。
可他抱着我的力道越来越紧。
忽地他哭了:“月儿,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原谅我吧。”
我知道,他不是在说我。
可有些事不只是忏悔几句便能抵消的,是要用命来偿的。
在院中又待了半月后,沈安辞提出带我去沈府。
直到我在沈府门前看到了满脸假笑的沈夫人,才多了几分确信。
“月妹妹既然成了沈府里的人,那我日后定是会好好待她的。”
她满脸亲切地拉上我的手。
“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来和我说。”
沈世子淡淡瞥她一眼道:
“好了,月儿的事情你不必插手,她的一切用度皆由下人来和我汇报。”
沈夫人瞪大了眼睛,颤声道:“我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她不过是个妾室,怎么能越过我?”
世子没再理她,拉着我进了府。
沈家果真是京城中的高门大户,里面的一切摆设景观全都展露着主家的不凡,府中的下人们看起来也都是恭敬谨慎的。
沈安辞带着我到了一处远比原本大了数倍的院子,轻声道:“日后你便住在这了,正好离我的院子也近,方便我过来。”
在沈府住下来之后,沈夫人虽想找我麻烦,可次次都因着忌惮沈安辞而没有动作。
可沈安辞也有不在府里的日子。
没过几日,他要去京城外的通州一趟。
沈夫人总算抓住了机会,世子前脚刚走,她便带了一大批人来了。
我冷眼瞧着她了,嘲讽开口道:“夫人好兴致啊。”
沈夫人低声笑笑:“不过一个随意我打发的妾室,也敢这么嚣张。”
她猛地一拍桌子。
我不紧不慢地说道:“夫人不必着急,正好我有件事想和夫人说道说道。”
她冷哼一声:“何事?”
我放缓了音调:“听闻这沈府以前也有一苗蛮女子,可却不知所踪,夫人可否和我说说这人。”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几个年纪稍小的丫鬟额上滴下冷汗。
沈夫人站起身:“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她看了看满屋的人,吩咐道:“你们先下去!”
瞬间,屋内只剩下我和沈夫人两人。
我慢悠悠地走到她身边,轻声在她耳边道:“夫人莫不是怕了。”
她脸上浮现些心虚,却还是强装着道:“什么怕了!莫要胡说!”
我没再说话,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听说这通房不是消失了,而是死了,当时你就在场吧,她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你,死不瞑目啊。”
沈夫人惨白着脸,抱住脑袋。
我蹲下身,扼住她的脖子。
“现在就到了她回来索命的时候了,沈夫人,她怎么死的,你心中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