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晚上,堂弟在亲戚面前骂我是赔钱货。
我直接一巴掌把他扇倒在地,一字一句道:“嘴巴放干净点,我怕你有命说,没命受。”
当晚,堂弟便失踪了。
不过好在第二天,堂弟的尸体自己就在后山的水库里漂了起来。
二婶一家堆着笑,表面上请我去吊唁堂弟的葬礼,暗地里却想借我命来复活堂弟。
可他们不知道,我的命根本不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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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乡下的冬天很冷,堂弟浑身被包成了个小粽子,一进门就抢走了我暖手的热水袋。
我刚要呵斥他几句,他就一头钻进了二婶的怀里。
“妈,我好冷,这什么破地方,冻死我了,空调都没有。”
我诧异地挑了挑眉,大家都是一个村的,镇上卖的空调全是五级耗能,开一个月相当于在烧钱。
偏偏二婶家的经济实力不如我家,他们居然有钱买空调装在家里?
“哎,真是苦了我家小宝了,勉强用用热水袋吧。”
二婶不满地环视我家一圈,最后目光又落回我的脸上,她嘴角向下压了压,眼里的嘲讽简直快要溢出来:
“大哥家不是有几个钱吗,怎么空调都不给你安一个,哎呀呀,忘记了,是个没把的,哪有享福的命哦!”
堂弟有个二婶当靠山,转过头朝我做了个鬼脸。
我看着越来越多的亲戚,爸妈也都还在厨房里忙活,强忍住当场把他们娘俩赶出去的冲动,只是翻了个白眼就回椅子上坐着继续看电视。
2.
说来好笑,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堂弟。
往年过年,亲戚都会来我家吃年夜饭,除了二叔一家。
其实他们在生堂弟前都也一样会来我家过年,但有了堂弟后,就再也没来过,连平常的走亲交往都断了。
甚至是我家要去二叔家拜访,堂弟要不不在家,出去玩了,要不就是生病,二婶怕外人带细菌感染堂弟,通通不让见。
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在阻止我们的见面。
“最后一道菜来咯。“
爸爸端上一道烤羊排,这是他为了过年特意杀的羊。
从昨晚就开始准备,用芭蕉叶包好羊排,放进烤坑里闷,刀还没来得及撤下,堂弟就一股脑全端到了自己的面前。
“我的,都是我的!“
我错愕地看向堂弟,伸出去地筷子夹了个空。
“杜比天,你别太过分了。“
“过分?你怎么说话的啊,你也不看看你比你堂弟大多少,还跟他抢东西吃,害不害臊,再说,比天可是男生,吃的多怎么了?你一个女娃,吃这么多有啥用!”
二叔也在旁边帮衬道:“珂珂,你看堂弟还是个小孩,就让让他吧。”
我冷哼一声,伸手要去拿回羊排:“他就算是畜生我也不会让他的。“
“你敢抢我的羊排,你个赔钱货哪来的脸抢我的东西!“
杜比天突然炸了毛,他嘴巴“喝“地一声,竟然朝羊排里吐口水。
“赔钱货,我没得吃,你也别想吃!”
听着杜比天一口一个赔钱货,我气得耳朵嗡嗡响。
忍无可忍下,我直接一巴掌把他干翻在地上,鲜红的血从他的鼻子里汩汩流出来。
我下手并不重,但堂弟连哭叫的声音都发不出,半边脸都发了麻,只能在地上捂住脸一动不动。
“你你你个贱人,敢打我家小宝!”
爱子心切的二婶见状,疯了似的从椅子上一下子弹起来,抄起角落的扫帚要来和我拼命。
我冷笑一声,不管其他,慢悠悠抽出切排骨的菜刀,一把劈在木桌上。
桌上的瓷碗剧烈的摇晃,接连裂开了缝。
二婶瑟缩地后退几步,定身不敢再往前走。
我瞪着倒地不起的堂弟,一字一句道:“杜比天,嘴巴放干净点,我怕你有命说,没命受。”
3.
三天后,爸跟我讲了堂弟去世的消息。
“淹死的?”
我写作业的笔一顿:“在他们家后山上的水库里?”
爸爸点点头,又有点犹豫道:“就在吃完年夜饭晚上,比天自己半夜跑出去了,你二叔二婶急得要疯。”
“哎,就在他们准备要去镇上报警,有村民突然说找到了,可惜,找到的只是他泡胀的尸体。”
我张了张嘴,嗓子干得说不出话。
我在年夜饭上对堂弟说的,有命说,没命受,居然应验了!
可我真的只是随口一说。
就算我再讨厌堂弟,也不想他落得如此下场。
爸爸似乎看出了我所想的,朝我摆摆手:“别多想,巧合而已。”
“只是,你二婶刚刚打电话来了,要我们去吊唁。”
我迟疑一下,还是点点头。
尽管堂弟去世和我无关,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是毛毛的,总觉得有坏事要发生。
4.
“珂珂,你来了。”
我前脚刚刚迈进二叔家门槛,二婶就笑嘻嘻地过来欢迎。
我看她破天荒涂了口红,心中不免惊讶。
仿佛今天不是吊唁,更像是谁的喜酒一般。
“先去给比天上束香吧。”
二婶瞟两眼在里屋安慰奶奶的爸妈,不动神色地靠近我,递过来正烧着头的香。
“插在遗像前的香灰盆里。”
我顺着二婶的眼光看去,灵堂的正中间摆着一副较小的黑木棺材,棺材前的桌子上就是堂弟黑白的遗像。
照片上的他眼神空洞的看向前方,嘴角向下耷拉。
明明上次见到的他也不是很胖,拍出来的照片上,脸却浮肿的厉害。
配上装饰用的白花,整个照片都散着股不祥死气。
就像……
拍得是已经淹死的他。
嗯?
这个香怎么有长有短的?
刚刚拿在手里怕灰落下来,我还没注意到香的长短是不一致的。
现在插在香灰盆里才发现。
“一,二。”
我默数了下拔高的那几根香,脸色瞬间阴沉下去。
人怕事三长两短,香怕两短一长。
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我,自然不信这些封建迷信,但真的被身边的人布局,现在亲身经历,心里总是不舒服。
我眼神晦暗,深呼一口气,抬起头。
相框中堂弟的面容被烟缭绕而模糊,死水般的眼睛却极具穿透力,与我相对在一起。
香已经插入灰中,万事已成定局。
“珂珂,上完香就去里屋吧,或者回家休息一下,今晚你还要守夜呢。”
“守夜?我不要。”
我下意识地反驳道,一转头,是二叔二婶。
我眉头一皱,提防地向后退一步。
他们什么时候进来的?
怎么走路都没响声?
二婶探头朝我背后看去,见我插的香后,满意地点点头。
“这事情我已经和姐夫姐姐说了,他们也会守夜。”
二婶咧起红唇,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
“毕竟比天和你们关系这么亲,你们是肯定要来的。”
5.
“老陈家的那个老不死的过完年几岁了,有一百多了吧?”
“一百二十一了!”
“一百二十一?!俺娘嘞,她熬死了儿子现在孙子都要被熬死了,咋能活这么久的会。”
“我听村头的王瞎子说,他是特意藏起来了,藏着藏着阎王都把他忘了。”
“……”
我百无聊赖地玩着消消乐,耳朵不自觉地听着对面两三个不熟的大婶大妈聊村里头的八卦。
活到一百二十多。
嘁。
我无奈地摇摇头。
一听就是人云亦云传出来的谣言,真活到这把年纪了,和干尸有什么区别?
晚上的守夜倒是没有白天想的差。
我守夜的屋子并不是在灵堂,反而像是一个棋牌室,一群人闹哄哄地在中间的桌子上打牌。
屋里还装有空调,暖烘烘的,灯开得通亮。
爸妈在我旁边坐着,上年纪的几个老人不间断地在唠嗑,氛围反而并不沉重。
看来还是我多想了。
我关掉玩得发烫的手机,和爸妈招呼一声,打算去出门透透气,屋里的烟味呛得脑壳疼。
冰凉的风吹过我发红的面颊,大口呼吸新鲜的空气。
我喟叹一声,昏沉的脑袋总算是舒服了些。
“欸,小姑娘,来喝口茶。”
做法事的王瞎子端着一盘茶水朝我走来,他穿一袭道袍,步履矫健,除了发白的头发和明显的皱纹,整个人精神得完全看不出来有七十。
王瞎子出现在这,我并不意外。
他是村里面专门看事情的,谁家干白事,吃豆腐饭都会叫上他。
虽然被叫做王瞎子,但王瞎子的眼睛并不是完全看不清,只不过眼睛长得奇怪,明明是睁着的,却和那些天生瞎子一样,眼睛会翻白,一来二去,村里的人也习惯称他为王瞎子。
我接过他递过来的一杯温温的茶水,心想正好嗓子干得冒烟,说了句谢谢便喝了一口。
!
好冰的水。
我面不改色地抬头看了眼王瞎子,他正对我,翻着白眼,苍老的面孔讳莫如深。
尽管看不清他的眼神,但我觉得,他肯定在盯着我。
一口冰得冒寒的水就这么被我含在嘴里迟迟不咽下去。
我双手抱着陶瓷杯,杯上的温意不断传导到手掌心,蒙得发出汗。
为什么,明明杯子是热的,水却……
我佯装继续喝水,把嘴里含的那一口又吐了回去。
“啊,不好意思。”
我故意将手一滑,陶瓷杯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茶水浸湿了土,看不出来多少。
王瞎子神色一凛,嘴唇张了又闭:“没大事,碎了就碎了,茶没泡浓吧。”
“没,我觉得刚刚好。”
“那就行。”
王瞎子在我面前停留一会,转身走进了屋里。
6.
“哎哟我可怜的儿子啊,这么小的年纪就去了,留下你爹娘无依无靠过日子……”
我被突然的哭丧声吓了个激灵,循声找去,是堂弟灵堂传来的。
亢长而又诡异的唢呐吹响,像是夜半树林中起的迷雾。
阻挡住前方的路线,模糊住行人的视线。
仿佛下一秒,会有可怖的东西拨开雾气,轻飘飘地走到我眼前。
是未知却能感知的害怕。
我心中隐约觉得不对。
按村子里的白事习俗,哭丧是整点的,大概一小时一次。
出屋前我看过手机,才十二点半不到,我才在院子站了那么会,怎么一下子就过去半个多小时?
“珂珂。”
爸妈不知何时,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但他们却并排地站在大门口。
“爸妈,我们要回去了吗?”
我轻抒一口气,将刚才的奇怪抛在一旁,向他们快步走去。
终于能回家了。
妈妈表情木讷地点点头,又摇摇头:“是我们要回去了,你不能走。”
“什么?”
我脚步一滞,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什么叫做我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