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左相最疼爱的幺女。
十岁那年,相府通敌叛国获罪,我最信赖的竹马亲手把我送进了花楼。
我在青楼待了六年,他也来点了我六年。
然后,他看着我被人重金买下初夜。
...
1
从小我就是家里最受疼的幺女。
哥哥姐姐必须每日卯时练武读书,而我只负责逗笑貌美如花的娘亲。
爹爹不论多晚都会家来吃晚饭,最爱的就是饭后揽着娘亲看哥哥托我骑大马。
我本以为这就是我的一生。
殊不知,这才是我命运的开始。
正月十五。
街市花灯初上。
相府血流成河。
姐姐满身是血,跌跌撞撞把我藏进水缸,透过盖子的缝隙我看见貌美的娘亲衣衫凌乱。
一根手指放在嘴边——那是我们捉迷藏找父亲时,常做的动作,让我不要说话。
她想让我活着。
不幸的是,我还是被抓到了。
十岁的我,和家丁婢女们一起关在大理寺牢狱。
我蹲在地上看蚂蚁搬家,脑子里全都是家人满身是血。
从未有过的绝望从脚底心将我覆盖。
许是我太小,他们不认为我听得懂。谈论也不避着我。
“相爷通敌叛国,得罪了四皇子,我们这下死定了。”
“都死完了,将军跑了,太子也跑了,我们肯定没救了,呜呜呜...”
“夫人小姐死的好惨,那帮兵痞子把他们衣服都被扒光了。”
说完又小心翼翼看我几眼。
见我依然聚精会神看着蚂蚁,继续讨论。
那时,我还不明白什么叫通敌叛国,只知道我家人都死了,爹爹跑了。
而我心仪的少年将军迟迟没有出现。
一个月后,牢里就只有奶娘和我了。
奶妈说他们都被放出去了,我们很快也能被放出去的。
我知道,他们都死了。
但我担心说出实情,会吓到奶娘。
我短短的胳膊紧紧抱着骤然消瘦的奶娘,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不怕不怕哦。”
奶娘是我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我一定要保护好她。
但是,现在,她也要死了。
狱卒要带奶娘出去问话,攥着她的手不愿放开。
我跪下磕头,哭的喉咙沙哑,额头冒出鲜血也无法打动冷血的狱卒。
最后,他们生生掰断了我五根手指。
奶娘只留下一句:“小姐,好好活着。”
奶娘最终没有回来,但我最讨厌的人来了。
少年一身白衣,衣尾处绣着蛟龙暗纹。
是四皇子边贤,哦不,据说现在是太子。
我满脸鲜血,面容憔悴,狼狈不堪。
边贤冰冷地手指紧扣住我的下巴:“苏韵,你不是看不起我吗,现在看看谁是杂种的儿子。”
我发誓没有骂过他。看不起他的一直是他的异母手足。
但这个锅我是背定了。
“看不起出身卑微之人,那孤就让你做这天下最低贱的女子。”
“别想着有人会救你,不怕告诉你,这主意还是魏宁出的呢。”
魏宁,是镇国大将军的儿子。
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
亦是我心悦之人。
十岁前,我不知道天子脚下,竟还有靠出卖女子色相换取活命的地方。
我鄙视,愤怒,怨恨。
很快,我便接受。
我怕疼。
但张妈妈的鞭子打在身上的时候,没有人替我挡。
冬天生了冻疮,冰水洗衣服的时候,没人替我上药。
好在我年龄尚小,张妈妈只让我感谢端茶送水洗衣的粗活。
我见过这世间最丑陋的交配姿态,让我恶心。
菀儿姐姐说,如果她是我,早去死了。
可我不想死。
我娘亲,奶娘,哥哥,姐姐都想让我活着。
更何况爹爹至今下落不明,再难,我也要活下去。
万花楼是京城最大的花楼。
我难免会碰到些熟悉的面孔。
许是人类的恶性根作祟,办事儿时,总喜欢让我在床边守着。
莞儿姐姐是万花楼的头牌,我站的多些。
一晃四年过去。
这晚,我葵水来了。
我以为自己得了绝症。
偷偷把攒下的十两银子都给了莞儿姐姐。
她也是个可怜人,父亲战死沙场,弟弟下落不明,被娘亲卖到这烟花柳巷之地。
我知她心中也有如意郎君,是打小喜欢的秀才老爷。
这些年卖身攒钱,供他读书科考。
我妄想这十两银子能够拯救她。
莞儿姐姐直笑的眼泪横流,好一会儿才将我带血的裤子偷偷藏了起来,细细跟我交代了许多。
这本该是娘亲自告诉我的女子私事,可莞儿姐姐告诉我,不论如何都不能让张妈妈知道。
我才知道,这代表我是个女人了。
女人,就要去接客。
可瞒了不过三月,我就被暴露了。
万花楼里的姑娘大多命运多舛,被迫经营。
可春心姑娘却是个例,她好像是真的喜欢。
“都来到这地方了,还故作清高,不就床上那点事儿吗。”
这是春心常对新来的姑娘说的。
莞儿善舞,春心善琴。
我记得春心刚来的时候与莞儿也曾交好。
不知为何,反目成仇。
那晚深夜,我偷偷清洗染了血的裤子,被夜半赏月的春心撞个正着。
第二天一亮,张妈妈带着仆人翻遍了我三平米的房间。
找到了莞儿姐姐给我的月事带,只等月事结束,就是我挂牌之时。
莞儿跟我分析,肯定是春心告状,我深以为然。
奇怪的是,从这天开始,春心仿佛就被打入冷宫。
但我无法操心她,因为张妈妈卖出了我的初夜。
前任左相幺女的第一次,想想就让人兴奋。
万花楼的常客们,早已耐不住自己胯下丑陋之物。
2
今天,是我被拍卖的日子。
从了解到男女那点儿事时,我就知道自己逃不了这天。
我蒙着面纱,被推到舞台中央。
张妈妈本安排了我跳舞,但我实在四肢僵硬。
好在,我遗传了娘亲的容貌,我的脸足以弥补我拙劣的舞技。
让张妈妈大赚一笔,她数着银子,龇牙咧嘴。
“夜莺晚上给姑娘洗干净点。”
张妈妈给我配了小侍女。
就像当初我跟着莞儿姐姐一样。
我如行尸走肉般被拾掇,还逃亡在外的爹爹是我要活着的唯一信念。
“音娘,你命好苦。”莞儿姐姐拉着我的手,杏眼含泪。
我笑着摇头,不哭,活着就有希望。
当晚,我被脱个精光,带到一处宅子里。
张妈妈说这次的恩客,是个大人物。
大人物,自是不可能在万花楼行那丑陋之事。
终于,四周都安静了下来,不一会,脚步声传来。
下一秒,身上一凉,被子被掀开。
眼睛上的黑布一直没有被揭去,也好,省的我吐出来。
趴在我身上的那人从始至终都有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男人身上,满是浓郁的幽香。
屋子里除了鞭子的抽打声,就是我哀嚎的声音。
还有男人意乱情迷之时的那一句:“薰儿。”
情真意切,源远流长。
当朝第一美女,叫岳薰。
后来嫁给了左相为妻,我对她很熟悉,她也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娘亲。
熏儿是我娘亲的闺名。
我被驮回来的时候,出气多,进气少,奄奄一息,险些丧命。
莞儿姐姐小心翼翼给我上药,夜莺夜夜守着我。
我第一次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那晚的大人物是谁?为什么喊我母亲的名字?
“活着,才有希望。”
春心扭到我床边。
夜莺像老母鸡护崽一样,瞪着她。
莞儿不止一次在我面前念叨,春心当初的出卖。夜莺自是知道。
春心捂嘴,笑的千娇百媚:“这万花楼的头牌,就很方便。”
那晚,我一夜未眠。
春去秋来,万花楼上的牌子不断更新迭代,而我终于爬到了第一位。
前任左相之女,成为名满京城的妓女。
一时间,万花楼生意火爆全国,甚至有别国使者慕名前来。
那晚,我喝了点酒,迷迷糊糊闯进了隔壁的房间。
笑看陪莞儿弹琴的少年。
“魏宁,我在这待了六年。你也来了六年,现在,我可以保护自己了,你走吧。”
这个少年,如今很受皇帝器重,一年里有大半时间都在征战沙场。
我知他当初建议我入青楼,不过是想保我一名。
我也只那晚带队抄家的人不是他,只是,我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
我头顶皇家圣旨,一生为妓为娼。
再也配不上他了。
“韵儿,我要成亲了,我娘就我一个儿子,我不能对不起她老人家。”
已经好久,没人叫我韵儿了,魏宁的父亲在六年前太子逼宫谋反时,保护边贤,牺牲了。
魏家一门忠烈,封侯拜相。
成亲的队伍路过万花楼,春心探头看了半晌。
“啧啧,郎才女貌,真是般配。”
我正煮茶,懒得看她。
“没事干就回屋练练琴技。”
张妈妈说晚上有个贵客要来,楼里的姑娘们需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入夜时分,一个个翘首以盼。
来了。
户部尚书的纨绔儿子吴厚,身后跟着的是新科状元,他们点名让我陪客。
姑娘们偷瞄一旁脸色唰白,摇摇欲坠的莞儿。
前几日莞儿还在与众姐妹调笑说,她的新科状元就要来迎娶她了。
我摇头叹息。
忘恩负义的话本子向来不是空穴来风,好不容易熬出头的新科状元,怎可能为了一个烟花女子坠入地狱。
关上房门,阻挡莞儿怨恨的眼神。
我围炉煮茶,调笑奉承,听着他们高弹阔论。
当朝皇帝近日梦魇缠身、太子生母步步高升、当朝皇后缠绵病榻。
眼观鼻,鼻观心,
假装没看到状元时不时飘过来的眼神。
“美人,来给大爷抱一抱。”纨绔喝多了。
“不怕告诉你,朝廷发现了前太子的踪迹,不日将捉拿归案。”
我开门的手心微烫。
前太子都回来了,我的爹爹在哪儿呢。
门口的莞儿将状元楼扶回了房。
这一夜,无人好眠。
第二晚,状元郎又来了,这次是独自一人。
“音娘,跟了我,保你荣华富贵。”
男人果然恶心。
我红唇微启,掩面微笑:“可我还是喜欢吴公,你这样的穷酸出身,我可看不上。”
别看他现在风光诬陷,自卑早已刻进了他的骨髓。
响亮的巴掌声响彻屋顶,我捂着泛红的脸颊,思考爹爹说的对。
没有本事的男人,才会想着靠武力征服女人。
今晚,是万花楼举办的赏花宴,万花楼的姐妹们是一朵朵盛开的花。
莞儿姐姐替我梳妆:“音娘真好看,不像我,都老了。”
我拉着她的手:“放心,我会照顾你的。”
男人始终是靠不住的,当晚的表演非常出色,我色诱的官员也如愿定下了我,邀我第二晚过府一叙。
我相信,肯定能问出爹爹的下落。
可半夜我突发红疹,张妈妈上下彻查了一番,不论是用的,还是吃的均找不到由头。
只得让莞儿替我走着一遭。
我安慰自己,没关系,这个不行,换下一个。
但是天知道我作为一个青楼女子,接近一个一品大员的机会有多低。
我睁着眼到深夜。
“哎呀,音娘,这衣服里有牡丹花粉。”
夜莺抱着我表演的衣服,一脸惊讶。
我牡丹过敏,夜莺知道,张妈妈知道。
还有就是莞儿知道。
接近天亮,莞儿才被送回来。
我敲响了她的房门。
3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