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7月7日，35岁的周霞（化名）因丈夫赵超（化名）长期家暴，向民政部门提交离婚申请。在随后的离婚冷静期内，赵超不断骚扰、威胁周霞，导致后者不敢出门上班。

13天后，赵超威胁及周霞家人，后者只能同意了见面。为了保证安全，周霞还特意喊了6名亲戚陪同，但最终还是没能躲过被丈夫杀害的惨剧。此外，陪同的4人也受到不同程度的轻伤。

2024年3月21日上午9时30分，该案在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周霞的妹妹周芸（化名）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庭审现场，赵超否认自己家暴，辩称自己不想置妻子于死地，也没想要伤害其他亲戚，“但公诉人的反驳让他无话可说，你不想杀人，为什么会带着刀去，要连续在被害人胸部捅刺七八刀，往他们的身体要害部位捅刺？”

当天中午近12点，案件庭审结束，法院宣布择期宣判。被害人家属称，他们不接受调解，也不接受赔偿，“希望法律严惩，能判凶手死刑”。

离婚冷静期当街杀害妻子

2023年7月20日晚11时许，周霞被丈夫赵超当街连续捅刺多刀，因失血过多当场死亡。

周芸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当晚，姐姐遭到了赵超的威胁，要求必须见面，否则就去杀害她们的哥哥。不得已，周霞只能同意见面，地址选在广州市荔湾区沙洛工业园区门口。

担心对方动手，周霞特意选了有路灯和监控的地方，还叫了周芸和哥哥、弟弟等5名男性亲友。“我们想着公共场所，又有这么多人，他不至于这么下手去打一个女人”。

谁也没想到，对方会带着刀前来赴约。赵超骑着电动车抵达后，下车后径直冲向周霞，几名亲属连忙阻拦，却被对方手持尖刀不计后果地捅刺了上身要害部位。

2023年7月20日晚，赵超（化名）当街杀害妻子周霞。图/受访者提供

广州市人民检察院的起诉书显示，被害人周霞见状立即逃离该处，赵超即持刀追赶。期间，被害人周霞摔倒在地，赵超即持刀对其上身左胸部等要害部位连续捅刺多刀，后被亲属阻拦才无法继续对其施害。之后，赵超被几人按倒在地，期间仍激烈反抗，挥刀肆意捅刺，意图继续行凶。

被害人周霞被捅刺后当场死亡。经法医鉴定，其符合被锐器作用造成心脏破裂导致失血性休克死亡。此外，周霞的哥哥右胸部、左前臂等处被刺伤，损伤程度属轻伤二级；其他几人也有不同程度的轻伤。“哥哥的手至今不能活动，如果没有用手挡着胸口，他可能也没命了。”

事发当天，正是两人处于离婚冷静期的第13天。检方的起诉书显示，2023年7月7日，周霞是因其丈夫赵超长期实施家庭暴力提出离婚，并向河南省平舆县民政部门提交了离婚申请。

在提交离婚申请后，周霞不断遭到赵超的威胁，“开始，他只是发消息挽留、拒绝离婚，后来威胁越来越频繁”，周芸回忆。

7月16日，赵超登录并更改了周霞的工作微信密码，频繁骚扰工作客户，甚至“扬言要去姐姐的公司闹，让她没有一份好工作赚钱”。

为此，周芸通过微信找赵超理论，对方提出不同意离婚，并要求周霞下跪道歉。对于家暴的理由，赵超称“是她嘴巴臭”，随即还放出一些狠话：“身后事我都交代好了，我害怕什么？”“有本事就报警抓我，有我出来的一天。”

离婚冷静期，赵超向妻子周霞家属表示，“有本事就报警抓我”。图/受访者提供

再到后来，赵超的威胁电话、消息越来越多，周霞只能躲在家里不敢上班。7月20日，周芸下班回家后，得知了赵超威胁哥哥的消息，“我姐姐一脸紧张，说这个人即将爆发了，要杀人了。”

据周芸说，当天18时许，她去报警，警方并未立即出警。

随后，周霞再次收到赵超的威胁消息，当晚，意外不幸发生。

十多年婚姻，争执和家暴不断

周芸怎么也没想到，离婚原本是姐姐生活重新开始的起点，但没等到这一天，她就被夺去了生命。

2008年，周霞离开广东湛江农村老家，前往深圳打工。1年后，周霞突然失联，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周芸说，当时，一家人的报警意识不强，加上村里有人被骗去了传销组织，他们以为周霞也是同样的情况，只能苦苦等待。

又过了1年，家人接到了周霞的电话，才得知她在深圳认识了男友赵超，后来回了对方老家生了孩子。周霞曾向家人解释，失联是因为赵超家人不允许她使用手机，为此，父母曾劝她逃回到自己家。“考虑到孩子，也担心赵超威胁我爸妈，因为他知道我家地址，姐姐还是留在了他们家”，周芸回忆。

2014年，在生完第二个孩子后，周霞和赵超两人回到广东打工。周芸告诉中国新闻周刊，这些年，赵超与周家亲戚的联络并不多，逢年过节一起吃饭，也只是维持表面关系。至于周霞，也很少向家人提及自己的婚姻和家庭，就连提出离婚申请，也是在周芸的逼问下，她才道出了实情。

周芸一家也多多少少知道赵超动手打人的情况，但以为只是“打一巴掌、踹一脚”的程度，为此，他们也曾出面调解过，“他也总说下次不会了。”然而，直到案发前后，他们才了解到，周霞遭到了更为频繁的家暴。

事实上，早在几年前，周霞曾有过离婚的念头，但迫于赵超的不同意和威胁，也考虑到两个孩子，她不得不选择隐忍。

在离婚冷静期，周芸和姐姐周霞短暂地住在一起。她了解到，2023年春节期间，姐姐随赵超回了河南老家，期间因为家暴导致身体受伤、嘴角流血，不得已选择报了警。民警赶来后，询问是否拘留赵超，周霞担心对方变本加厉，心软没有同意。没想到，警察刚走，赵超打得更厉害了，“他说我姐姐长了本事，学会报警了。”

周霞遇害后，周芸家人又从她的闺蜜那里得知了更惨痛的过往。“因为孩子吵架，因为做饭吵架，因为出门半小时没有回家，赵超会打到姐姐下巴流血、脸色淤青，让她下跪到自己高兴为止”。

周芸说，姐姐的性格软弱，总是迁就别人，出了事情也总是自己受着。后来他们才知道，周霞更多是怕家人出面后赵超家暴得更厉害，也担心家人因此受牵连，所以选择了沉默。

“这大半年里，我们一家人又悔又恨，后悔如果早知道姐姐真实的情况，一定会及时出面保护她。也恨赵超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夺去了姐姐的命。”

案发半年多后开庭：希望判死刑

2024年3月21日9时30分，案件在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

事发后的8个月后，周芸一直奔波于姐姐的案子。案发前，她还不理解，始终不同意离婚的赵超为何在去年7月松了口，事后，她从姐姐的遗物里找到两人的离婚协议，才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离婚协议书约定，2个孩子均归男方抚养，女方不支付子女抚养费。两人共同财产存款 40 万暂由男方保管，男女双方每人20万，于领取离婚证之日男方给付女方20万。如男方不按约定时间支付该款，承担违约金20万，即男方违约共支付女方 40万；位于河南老家的新房归长子所有。

协议书还提到，领取离婚证之前男方若有殴打、辱骂女方的行为，需赔偿女方精神损失费10万元。

周芸提供的银行流水显示，在提交离婚申请前一天，即2023年7月6日，周霞将账上的30万元存款转入了赵超母亲的账户。

“实际上40万是我姐自己赚的钱，赵超想骗我姐同意离婚，钱到手后再反悔。他不会放过我姐姐的。”

周芸提到，在3月20日的庭前会议中，赵超家属不但否认了其故意杀人的事实，还反称周霞一方预谋杀人。“他父亲说是我们想杀他的儿子，所以特意去了7个人，还约在了晚上。但事实是他一直威胁我姐姐，我们为了哥哥的安全才不得已见面的。”

此外，赵超的家属还辩驳称，在提交离婚申请后的几天，由于周霞始终不肯见面，导致赵超心情不好，加上见面当晚有不少陌生人，所以他情绪失控杀了人。

3月21日的庭审现场，被害人家属提供了赵超在案发前家暴和威胁周霞的一系列证据，这也得到了法院的认可。

周芸转述称，尽管赵超本人在此前的笔录中承认了家暴事实，但在庭审现场却狡辩、否认，“完全不认罪”，甚至没有向被害人家属诚恳地道歉。赵超当庭表示，自己不想置妻子于死地，也没想到伤害其他亲戚，但公诉人的反驳让他无话可说，“你不想杀人，为什么会带着刀去，要连续在被害人胸部捅刺七八刀，往他们的身体要害部位捅刺？这叫不想置她于死地吗？”

当天中午近12点，该案庭审结束，法院宣布择期宣判。周芸多次通过媒体表示，希望法律严惩凶手，能判赵超死刑并立即执行，“我们不接受调解，不要任何赔偿，况且他们家属也没有提起赔偿，没有任何态度，连一个道歉都没有”。

作者：王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