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穿到白月光写的悬疑小说里，我发现他的女主都是我。

可我还没有高兴一秒，便成了他笔下的受害者。

我一次次重生，一次次回到他的作品里，

发现他讨厌我讨厌到让书里所有的人都欺负我。

最后一次循环，咽气前最后一刻，我浑身是伤地渐渐浮现在他眼前，

在他惊恐的目光里，我笑得释然，

「放过我吧，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

1

这是我穿到顾杰书作品里的第三个月，

我是书中的女主角，却正拿着刀子要杀人。

书里我生活在一个法律不健全的虚拟国家，被同学霸凌了许多年，

他们往我身上扔用过的卫生巾，逼着我喝拖地的水，我值日的时候故意往地上倒饭菜……

三个月下来，我浑身是伤，加上之前的这副身体的旧伤，身上基本没一块好地方。

我痛恨自己软弱，可受人物设定的限制，根本没办法进行反抗，

怯懦的性格让这些霸凌者更加享受欺负我的过程。

恨意在我的心里悄悄蔓延，每次被欺负我都会把这些人的罪状在心底盘点一遍。

今天正好是我的生日，他们像往常一样对我开着毫无底线的玩笑，

心底里压抑已久的不满突然像泄洪一样倾泻出来，举着刀要跟这些人同归于尽。

从小受到的法制教育让我从未动过杀人的念头，

此刻举着刀，我也在尽力反抗本能的恨意。

可是终究敌不过剧情的走向，我狠狠地把刀插进霸凌者的心脏，

温热的血和周围人的尖叫让我露出了笑容。

可我不想笑啊，心里只有对法律的畏惧，想着这次死定了，一丝报复的快感也没有。

出了这么大的事，围观的人早就报了警，

被我刺伤的人倒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就没了动静，警察也很快来到了现场。

我被押回了监狱，关在最昏暗潮湿的一间。

关押重刑犯的大牢暗无天日，我就在这样的寂静阴森里静静等待着宣判。

2

我和顾杰书是青梅竹马，他爸妈跟我爸妈都在同一个单位，两家是老相识。

小时候我们生活在同一个职工院里，他比我大两岁，会走路后我就成了他的跟屁虫。

到了饭点，我爸妈找不到我就会去他家，他爸妈找不到他，也会来我家，

要是都找不到就会满院子问，谁看到顾家那小子和桃桃了？找到一个，另一个也就跟着来了。

顾杰书从小就立志要当作家，小学的时候，包揽了所有作文比赛的一等奖，

长大一些后就开始给一些儿童杂志社投稿。

人如其名，顾杰书是天生的作家，几乎不会有退稿，

每次大人夸奖他，总会顺带打趣我们俩，说我们是天作之合，佳偶天成。

挺拔高挑的他对我这个正春心泛滥的少女有莫大的吸引力，

每次被大人们开玩笑，我都在心底暗自高兴，好像我跟他的关系已经得到了全世界的认可。

他也从不反驳，每次都会悄悄拉着我的手说，

「桃桃，等我长大了写书，一定把你写成最漂亮的女主角，让你在书里好好享福。」

我每次都甜甜地笑着点点头，

期待着顾杰书成为真正的大作家那一天，期待着他为我创作的故事。

长大后，顾杰书很少再提起这件事，

我偶尔跟他开玩笑，他也很不耐烦地岔开话题。

慢慢地，我也就识趣不再提了。

他英俊的长相给他带来无数追求者，而我就像一颗默默无闻的卫星，

有只想跟他玩玩的，我就替他挡回去，有真心相待的，我也忍着不快替他撮合。

可他无论跟那些女生如何纠缠，只有我总陪在他身边，关系数年如一日。

我总觉得我跟她们是不一样的，青春恣意的时候，谁不想多谈几次恋爱，

只要等他体会够了，自然会记起总角时候的玩笑。

我也不知道现在愿望算不算成真了，

顾杰书真的成了小有名气的年轻作家，也真的把我写成了女主角。

不过好像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3

我知道顾杰书最近准备创作一部悬疑小说，

刚穿进书里时我满心欢喜，以为他会把我写成什么正义美丽的女侦探。

踏出家门才发现，我是人人霸凌的一个孤儿。

顾杰书的文笔很好，阴森诡异的气氛被他描写得入木三分。

我穿过来几天前我们才吵过架，也许这就是他一气之下创作出来的解气的吧。

三个月来我时时生活在惊恐里，

心里常常会涌上来不可名状的害怕，应该是他笔下人物的真实心理活动吧。

在监狱里又待了一段时间，这个世界司法体系混乱，正常人都得不到保护，更不用说犯人。

我吃的饭菜是馊的，喝的水是脏的，更别提监房里随处可见的老鼠和虫子。

终于挨到了审判的那天，听到法官宣判死刑的时候，我心里竟然松了一口气。

死了应该不会继续被折磨了吧。

脚下的木板突然撤走，我双脚悬空，

脖颈一瞬间剧痛。我甚至听到了自己的颈椎断裂的声音。

再次睁眼，我果然回到了现实里。

4

书里的时间虽然过了好几个月，可我发现现实世界的时间竟然定格了，

我就像做了一场噩梦，现在的时间也不过是我入睡之后七个小时，正是起床上班的时候。

经历了几个月的磋磨，虽然这具身体上没伤，我还是觉得全身的骨头像生锈了一般。

来到公司，同事看我一副身心俱疲的样子，凑过来关心我，

「没事，昨晚做噩梦了。」

「我最近睡眠质量也不好，都是这破工作，搞得我压力好大。」

我疲惫地朝她笑笑，也许是看出我实在没精神，同事也没再缠着我说话。

整整一个上午我都精神恍惚，毕竟书里的情节都是我亲身经历的，

我想生活在法治清明的这个时代，任何人经历死刑又醒来，内心的震撼都不能用语言形容吧。

今天是周五，发小群里大家张罗着今晚一起聚会，下了班我按照约定就来到顾杰书家。

我们前两天才吵了一架，见面免不了有些尴尬，

可能顾杰书也是这么觉得，见了我淡淡地打了个招呼，就再也没跟我搭过话。

「之桃，你怎么精神这么不好，今天上班累了吧。」

发小乔筝亲昵地过来捏了捏我的肩膀，

「我来给你按摩按摩～」

我勉强跟她笑闹了一阵，就看到顾杰书摆在阳台茶几上的手写稿。

顾杰书喜欢手写创作，我经常笑他是老古董，

他却一本正经地解释电子产品会干扰他的思路。

我拿起手稿翻了翻，原来正是我经历的那个故事，

我正想翻看我死刑之后的故事，稿子就被顾杰书一把抢走。

「你看这个干什么！」

5

顾杰书语气生硬，我们俩面面相觑，一时间有些尴尬。

大家都在玩闹，并没有注意到我们这边的动静，顾杰书面色稍微缓和一点，

「大家在玩游戏，你也快去吧，人少了不好玩。」

「为什么把我写得那么惨？」

我盯着顾杰书的眼睛质问。

他以为我是看到了手稿中的情节，却不知道这些刻骨的伤痛都是我亲身经历的。

「你不是总催着我把你写成女主角吗？新故事就是这么设定的啊。」

「小时候说的话，我以为你忘了呢。还把我写得这么惨，不是说要让我最漂亮最享福吗？」

顾杰书看出我的迟疑，故意把稿子翻到最后几页，抵到我眼前。

「虽然主角被判了死刑，但推动了那个国家的司法改革，是个很伟大的人，你应该感到荣幸。」

「夏之桃被葬在整座城市最高的墓园里，《反校园暴力法》今日通过了立法程序。以后再也不会有跟她一样苦命的孩子，整个墓园的桃花都开了，就像夏之桃蓬勃的生命又回到了大地。」

这就是顾杰书笔下的结局，女主角的经历引起了大众的反思，推动了司法进步，也算死得其所。

看着还算有意义的结局，我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

「我不喜欢桃花啊。」

虽然我叫之桃，可我从小最讨厌桃花，顾杰书心知肚明。

「这不是为了跟主角的名字呼应吗，文学创作就是这样，又不是叫你真的去死。好了好了，赶紧跟大家玩游戏去吧。」

顾杰书把稿子放回原位，推着我回到客厅。

从小到大，发生矛盾之后顾杰书从不道歉，

我喜欢顾杰书，所以已经习惯了在心里替他把这样别扭的行径合理化，当做他表达歉意的方式。

或许，他真的想把我塑造成一个死得其所，值得被铭记的角色吧。

6

作品很快在顾杰书的个人公众号发表，

细腻的文笔和批判的态度让这篇文章迅速火遍网络。

不少慕名而来的读者阅读完之后，都在下面留言，催促顾杰书赶紧写新的故事。

于是没过两个星期，顾杰书又开始了新篇的创作。

不出意料，我再次穿进了顾杰书笔下的故事里。

这次是一本刑侦小说，设定里我已经遇害很多年了，

这倒好，我连肉身都没有了，飘在天上以灵魂的视角看着男主角为自己遇害的恋人苦苦追寻真相。

原以为没了肉身就不会痛了，可渐渐我发现，

刚开始案情不够明朗，男主和警察努力拼凑出来的场景也就不够清晰。

男主角常常会在深夜回忆起女友，

随着他找到的线索越来越多，男主角一遍遍在脑海中模拟我被杀的画面。

每当他想象一遍，我的身体就会像真的被伤害一样，体会一遍女主角死前的痛苦。

也许是顾杰书还没揭开真相，连我自己也没有被杀前的记忆，只能随着剧情的展开慢慢感受。

这案子已经过了五年，男主角的思念也越来越浓，

好几次情绪差点失控，于是他加快了寻找证据的速度。

警察对这个案子也很重视，随着更多的证据浮出水面，他们推演的次数也更加频繁。

「应该就是在这里，凶手把被害人推倒在地。被害人后脑撞到尖锐的石头，失去反抗能力，在被凌虐之后，最终惨遭杀害。」

7

警察沉着冷静地分析，确是我身上真实的切肤之痛。

后脑好像真的撞到石头一样，我甚至能感觉到鲜血从汇聚到我的发尖，顺着发梢滴到泥土里。

眼睁睁看着凶手脸上变态狰狞的笑，滑腻的舌头好像泥鳅一样在我身上舔舐，

我心底泛起浓烈的恶心和屈辱，却因为撞到头失去了运动能力，手都抬不起来。

被非人似的折磨了几小时后，凶手终于发泄完了自己的变态欲望，一刀贯穿了我的心脏。

我反胃地闭上双眼，再次睁开，警察已经抓到了真凶，

他癫狂地狞笑着说出了犯罪过程，不出我所料，我又把这痛苦的过程经历了一遍。

回到现实后的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虽然知道那都是虚拟的，但真实的感受让我觉得那好像真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

被狠狠刺了一刀的心脏还在隐隐作痛，顾杰书却把我约了出去。

接到他的邀约，我好像没有平常那么开心，

一心想去质问他为什么又把我写得这么惨。

「你为什么……」

「之桃，你看这几个，最喜欢哪个？」

我话还没问出口，就被顾杰书打断，他把手机递过来，屏幕上是他已经精心选好的几条项链。

下个月就是我的生日了，每年生日他都会直接问我想要什么礼物，从没有这么认真地挑选过。

也许是他实在不知如何选择，我想，

剩下的几条项链确实都璀璨夺目，可是价格也不像我们这种平常人家能承受得起的。

「这些都太贵了，我……」

「送给许蔓的，当然要越贵越好，普通的东西怎么配得上她呢？」

8

不知道我的笑容是否僵在了脸上，我只感觉那假的伤口一阵刺痛。

许蔓是顾杰书大学同系的系花，家世优越，面容姣好，一看就是被捧在手心呵护的公主。

顾杰书见许蔓第一面就被她嫣然一笑打动，

从大学到毕业，一直在追求许蔓。

许蔓的父亲是海市数一数二的企业家，跟我们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无数次劝过顾杰书，说他们不合适，

可掉进爱河里的顾杰书哪里听得进去这些，哪怕是当个跑腿的备胎也甘之如饴。

上周许蔓一个电话，正在和我给他妈妈挑礼物的他转身就要过去，

我死死拉着他的手臂不让他走，

「什么事比给你妈妈挑礼物还重要啊？这次可是你请我出来帮你挑的，你现在要走？」

「许蔓找我有事，我得马上过去。」

顾杰书不耐烦地甩开我的手，一心记着许蔓要他买些什么送去。

许蔓不止一次用这种手段耍顾杰书，

跟朋友玩游戏输了打赌，经常让顾杰书随叫随到，买东西过去也从来不会把钱给他。

顾杰书要是如约到了，就会被许蔓那群朋友当作笑柄讨论许久，

要是没到，许蔓在朋友面前丢了面子，当然就拿顾杰书撒气。

我不忍心看他又被许蔓戏耍，倒贴钱又跌份，跑到他面前拦着，

「许蔓就是把你当一个跑腿的，她想要什么不会自己让司机买吗？还用得着你送去？她就是耍你玩！」

「你懂什么！许蔓想着我才叫我买东西送过去。夏之桃，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

顾杰书一把推开我，不顾我摔倒在地，赶着去买许蔓要的东西。

我的心像被一只大手攫住，闷闷的疼痛感传来，

喉咙里好似塞了一块湿棉花，堵在那不上不下，让人整个胸腔都是酸涩的。

后来两家聚会时，我跟顾杰书见了一面，

他嗫嚅着跟我道歉，我硬着脾气没说话，两人不欢而散。

今天他找我出来，我原本以为他是借挑生日礼物的机会跟我和好，

没想到是让我给许蔓挑礼物。

真是残忍啊，我感觉好像整个餐厅的人都向我投来怜悯的目光，

我像个跳梁小丑一样，为我这些年热烈的暗恋付出代价。

9

「顾杰书，礼物贵在心意，这个价格的首饰你负担不起，送给许蔓，她也只会当作笑话。」

我平静了一下心情，想让他抽身出来，理智地看一看他和许蔓的关系。

「这些你不用管。」

顾杰书很不耐烦，

「你们都是女生，你最喜欢哪个，告诉我就可以了。」

让我挑最喜欢的，却不是送给我的。

我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这次又为他找什么理由呢？他都说得这么直白了。

「顾杰书，我以朋友的身份劝你，你跟许蔓是不可能的，她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还用你说，不然我怎么会喜欢她呢？」

顾杰书把手机放下，抱着手一幅看傻子的表情，

「许蔓的家世是我努力一辈子也够不到的，如果我能跟他在一起，对我以后的人生只有好处。她那么漂亮善良，谁也帮不了我，只有她能。」

我和顾杰书家庭条件不好不坏，能衣食无忧，但也不会大富大贵。

可顾杰书的抱负远不止于此，创作是一件枯燥又不稳定的事，

顾杰书想沉心于创作，不为生活奔波，就继续找一个长期饭票。

那一瞬间，我觉得对面好像坐了一个陌生人，

他不再是那么单纯地沉浸在文学世界里的男孩。

我心中完美无缺，高高在上的顾杰书，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副模样。

「这就是你所谓的爱情？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庸俗了？」

「夏之桃，你是个女的，不懂得生活的压力，更不懂男人的抱负和理想。你怎么知道我对许蔓不是爱情？再说了，你是最没资格跟我谈论爱情的人。」

顾杰书轻抿了一口咖啡，可苦涩却好像流到了我的心底，

「我真正的爱情，哪一次不是被你破坏的？」

此话一出犹如五雷轰顶，他一连串冰冷倨傲的声音，像一把把利刃，在我的胸腔里横冲直撞。

我捏紧双拳，长长的指甲插进肉里，我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也许是心痛得麻木了吧。

原来我替他挡下的那些烂桃花，在他看来都是对他爱情的亵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