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秀芝，今年61岁了。说起来，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大妈，整天围着锅台转，地里来回跑。但要是提到我的大儿子王强，我就忍不住要扬起下巴，眼里冒光。

王强从小就是个聪明孩子。记得他上小学时，我和他爸王大山还在为家里的几亩地发愁，他就已经能帮我们算算账了。

“妈，你看，咱家种的玉米卖了多少钱，棉花又卖了多少，减去买种子和化肥的钱，今年能挣这么多呢！”小王强揪着我的衣角，兴奋地说。

我摸摸他的头，笑着说：“我们家强强真厉害，以后肯定能当大官！”

王强笑得更开心了：“我才不当官呢！我要当科学家，发明新东西！”

时间一晃，王强就上高中了。那时候，我们村里能上高中的孩子没几个，大家伙儿都说王强有出息。我和王大山更是卯足了劲儿供他读书，就盼着他能考上大学。

高考那年，我紧张得睡不着觉，天天去村口的小庙里烧香拜佛。终于，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里，邮递员骑着自行车来了。

“李秀芝！李秀芝！”邮递员老李扯着嗓子喊，“你家有封信！”

我跑得比兔子还快，一把抓过信封，手都在发抖。王强凑过来，小声说：“妈，你别急，我来拆吧。”

“妈，我考上了！”王强兴奋地抱住我，转了好几个圈。

我泪眼朦胧地看着儿子，心里又骄傲又酸楚：“强强，你真是咱们王家的骄傲！”

为了庆祝，我们在镇上最气派的饭店摆了酒。“秀芝啊，你家强强真争气！”邻居王婶拉着我的手说。

“可不是嘛，这孩子从小就聪明，以后肯定有大出息！”我笑得合不拢嘴。

席间，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都在夸王强。我和王大山就像两只骄傲的孔雀，神气极了。

可就在这时，我忽然想起了小儿子王建。他正坐在角落里，默默地吃着菜。我这才意识到，我们好像有点忽视了他。

我走过去，摸摸王建的头：“建建，你以后也要好好学习啊，像哥哥一样厉害。”

王建抬头看着我，眼里闪过一丝我当时没看懂的情绪：“妈，我会的。”

那时候的我，哪里知道这句话会成为日后家庭矛盾的导火索呢？我只是沉浸在大儿子带来的喜悦中，浑然不觉未来即将面临的风波。

王强大学毕业那天，我和王大山特意赶到他的学校参加了他的毕业典礼。看着台上穿着学士服的儿子，我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妈，你别哭啊，”王强下台后抱着我说，“我找到工作了，就在大城市，以后常回来看你们。”

我擦擦眼泪，笑着说：“妈这是高兴的。儿子，你在大城市要好好干。”

没想到，王强不仅工作找得顺利，还很快谈起了恋爱。有一天，他打电话回来说：“妈，我交了个女朋友，叫李梅。她人特别好，我想带她回家见见你们。”

李梅来我们家的那天，我紧张得像个小姑娘。这姑娘长得水灵灵的，说话也甜，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她。

两年后，王强和李梅结婚了。又过了一年，我的大孙子出生了。接到王强的电话，我高兴得差点把电话线都扯断了。

“妈，你能来帮我们带孩子吗？”王强在电话那头小心翼翼地问，“梅梅坐完月子就得上班了。”

我二话没说就答应了。虽然舍不得家里的老伴和小儿子，但想着大孙子还小，需要人照顾，我就收拾行李来到了大儿子家。

刚到的那几天，我被这座大城市惊呆了。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和我们村里可真是天壤之别。

“妈，你慢慢就习惯了，”王强安慰我，“您就安心在家带孩子就行。”

我点点头，心想： 再难我也得坚持，为了儿子，为了孙子。

谁知道，比我想象的还要累。大孙子刚满月，整天哭闹不停。我白天抱着他哄，晚上还得起来喂奶。李梅虽然回来得晚，但还是会帮忙照看一会儿。

两年后，李梅又生了个女儿。这下可好，照顾两个孩子的任务全落在了我身上。

每天天不亮我就得起床，给孩子们准备早饭，然后是洗衣服、打扫卫生、做午饭、哄孩子睡觉...直到晚上九十点，我才能歇口气。比在农村干农活还累。

有天晚上，我实在太累了，躺在床上就睡着了。李梅回来看到厨房还没收拾，就生气地说：“妈，您怎么连厨房都不收拾就睡了？明天孩子们吃什么啊？”

我一下子惊醒，连忙爬起来：“对不起啊，梅梅，我这就去收拾。”

李梅叹了口气：“算了，我来吧。您去睡吧。”

我看着李梅的背影，心里有些难过。我知道她工作也辛苦，可我真的已经尽力了啊。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虽然累，但看着孙子孙女一天天长大，心里还是高兴的。只是，我越来越想家，想念老伴，想念小儿子王建。

有时候，我会偷偷躲在阳台上，看着远处的天空发呆。王强看到了，会问：“妈，您在想什么呢？”

我笑笑：“没什么，就是看看天。”

其实我在想：不知道家里的麦子收得怎么样了？王建有没有好好吃饭？老伴的腰还疼不疼？

可我知道，我不能说。我得坚持下去，为了儿子，为了孙子孙女。这就是我的责任，我的命。

我在照顾孙子孙女的日子里，王建也慢慢长大了。虽然他的学习成绩比不上哥哥王强，但这孩子有自己的一套。他待人处事很有一手，在村里很受欢迎。

有一天，王建打来电话，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兴奋：“妈，我有对象了！”

我一下子愣住了，半天才回过神来：“真的啊？什么时候的事啊？”

“已经处了好几个月了，”王建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她叫张红，是隔壁村的姑娘。”

我心里一紧，想起村里人说的闲话：“是不是那个...从小没爹妈的姑娘？”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王建的声音变得坚定：“妈，您别听村里人瞎说。红红虽然是孤儿，但她是被她哥嫂带大的，人特别懂事。”

我叹了口气：“建建啊，你要想清楚。成家可不是闹着玩的。”

“妈，我们是认真的，”王建说，“您要是不放心，就回来看看吧。”

就这样，我跟王强和李梅请了假，回了趟老家。刚到家门口，就看见王建牵着一个姑娘站在那里。

“妈，这就是红红，”王建笑着介绍道。

我仔细打量着张红。这姑娘长得秀气，虽然穿着朴素，但很干净利落。最让我惊讶的是她的眼神，清澈又坚定。

“阿姨好，”张红怯生生地叫了一声，然后从背后拿出一个袋子，“这是我自己做的鸡蛋糕，您尝尝。”

我接过袋子，心里一暖。这孩子，懂事。

晚上，我和王大山躺在床上聊天。

“老头子，你觉得这姑娘怎么样？”我问。

王大山摸了摸下巴：“看着挺好的。虽然家庭条件差了点，但人勤快，懂事。比那些整天玩手机的年轻人强多了。”

我点点头：“是啊，我看建建也是真心喜欢人家。要不...就同意吧？”

王大山笑了：“你不是总说要一碗水端平吗？既然大儿子的婚事我们没反对，小儿子的自然也不能拦着。”

就这样，我们同意了王建和张红的婚事。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忙着张罗婚礼的事。

“妈，彩礼的事...”有一天，王建吞吞吐吐地开口。

我拍拍他的肩膀：“别担心，妈都准备好了。12万8，和村里其他人家一样。”

王建感动得眼圈都红了：“妈，谢谢您。”

我心里一酸，这孩子，从小就懂事，现在还怕我们偏心。

结婚那天，我们在村里大操大办。看着穿着红色婚服的王建和张红，我心里既高兴又有点酸楚。我的小儿子，也要成家了。

我笑得合不拢嘴，心想：我李秀芝的儿子，就是有出息！

可就在这时，我瞥见了站在一旁的王强和李梅。李梅脸色不太好看，一直在和王强嘀咕着什么。

我心里咯噔一下，预感到可能要出事。可谁能想到，这场婚礼竟成了引爆家庭矛盾的导火索。

那天晚上，当我还沉浸在小儿子新婚的喜悦中时，李梅把我叫到了一边。她的话，让我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

王建的婚礼热闹非凡，可我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李梅把我拉到一边时，我就知道要出事。

“妈，”李梅开口就是一句让我心凉的话，“您给建建多少彩礼啊？”

我愣了一下，如实回答：“12万8，跟村里其他人家一样。”

李梅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那我们当年结婚，您怎么只给了8万8？”

我一时语塞，支支吾吾地解释：“那时候...村里就是这个行情啊...”

李梅冷笑一声：“行情？那房子呢？您给建建买了新房，当初我们买房，您才给了20万，说家里没钱了。这新房至少得30万吧？再加上彩礼和婚礼，您花了有50多万了吧？”

我被问得哑口无言，脑子里一片空白。

李梅继续说：“妈，您不是说要一碗水端平吗？这水怎么端的？”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解释：“梅梅啊，你要理解，这都8年了，物价涨了，房价也涨了。再说城里和农村能一样吗？你们在城市的房子，这几年肯定升值不少吧？”

李梅摇摇头：“妈，您就别找借口了。我就问您一句，您能不能把差额补给我们？”

我一下子蒙了：“补...补多少？”

李梅掰着指头算：“一共给15万吧。”

我倒吸一口凉气：“梅梅，你这...我们家现在哪有这么多钱啊？”

李梅冷冷地说：“没钱？刚才不是还能给建建办这么大的婚礼吗？”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低头不语。

这件事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我原以为风波就此过去，可谁知道更大的冲突还在后头。

几个月后，张红怀孕了。我高兴得合不拢嘴，心想着得赶紧回去照顾她。可当我跟李梅提起这事时，她的反应让我大吃一惊。

“不行！”李梅斩钉截铁地说，“您不能走。”

我有点懵：“为啥啊？红红可是头一胎，没经验，我得去帮忙啊。”

李梅冷笑道：“您倒是会照顾人。我怀孕的时候，您怎么没这么积极？”

我急了：“那不是因为你有保姆吗？再说了，你妈不也来了吗？”

李梅不依不饶：“那您现在怎么不让建建请月嫂？为什么非要您去？”

我无奈地解释：“农村哪有人请月嫂啊？再说了，红红从小没妈，我不去谁去？”

李梅盯着我，一字一顿地说：“您要是敢走，就永远别回来了。我和强强以后也不回老家了，您的养老也别指望我们。”

我被她的话吓到了，但还是硬着头皮说：“梅梅，你这话就过分了。我是你婆婆，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李梅冷冷地说：“那您自己想清楚吧。是我们家重要，还是建建家重要。”

我站在那里，感觉天旋地转。我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面临这样的选择。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我想起了在大儿子的这些年，想起了刚出生的大孙子，想起了蹒跚学步的小孙女。可我又想到了远在老家的王建和张红，想到了即将出生的小孙子或小孙女。

我李秀芝这辈子，什么时候这么难做决定过？

第二天一早，我起床收拾行李。李梅看到我的动作，脸色变得很难看。

“您真要走？”她问。

我深吸一口气：“是，我得回去。红红需要我。”

李梅冷笑一声：“行，您走吧。别忘了我昨天说的话。”

我看着李梅，心里又气又难过。我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拖着行李箱走出门的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我这一走，可能就真的回不来了。可是，我还能怎么办呢？

坐上回老家的车，我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我擦了擦眼泪，心想：罢了，罢了，这碗水，我是真的端不平了。

回到老家后，我一头扎进照顾张红的事中。看着她一天天大起来的肚子，我心里既高兴又担心。高兴的是马上又要当奶奶了，担心的是大儿子那边的事。

张红生产那天，我紧张得手心直冒汗。当听到婴儿的哭声时，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是个女孩！”护士高兴地宣布。

我看着那个小小的、皱巴巴的生命，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我的小孙女，多么可爱啊！

等张红坐完月子，我就开始张罗着给小孙女办满月酒。我掰着指头算了算，离小孙女满月还有几天，就赶紧给王强打了个电话。

“强强，你弟弟生了个女儿，满月酒定在下周六，你和梅梅能回来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王强吞吞吐吐地说：“妈，这个...我得和梅梅商量一下。”

我心里一沉，但还是强装镇定：“行，你们商量好了告诉我啊。”

挂了电话，我忍不住叹了口气。王建看到我的表情，问：“妈，哥哥他们不回来？”

我摇摇头：“不知道，说要商量。”

王建皱起眼眉：“哥哥也太不像话了，自己亲弟弟的孩子满月，他竟然还要商量？”

我拍拍王建的肩膀：“别说了，你哥有自己的难处。”

满月酒那天，我一直盼着门口能出现王强和李梅的身影，可直到宴席结束，他们也没有出现。我心里空落落的，但又不敢在王建和张红面前表现出来。

晚上，我躲在房间里给李梅发了条信息：“梅梅，孩子满月你们怎么没回来啊？”

等了半天，没有回复。我又试着打电话，却发现被拉黑了。

看着手机上的“发送失败”，我的心像被人狠狠揪了一下。我的儿子，我的儿媳，就这么把我推开了吗？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我全身心地投入到照顾小孙女的事中，仿佛这样就能填补心里的那个空洞。

可是，我的身体却开始不听使唤了。

起初只是觉得特别累，干点活就喘。后来开始睡不好觉，常常半夜惊醒，心砰砰直跳。最糟糕的是，我开始变得健忘，有时候锅里煮的东西都能忘记关火。

王建和张红都很担心，硬拉着我去医院检查。

医生看完检查结果，皱着眉头说：“大妈，你这是有点抑郁症的倾向啊。”

我一听就慌了：“啥？我不会得精神病吧？我还得带孙女呢！”

医生安慰我说：“别紧张，现在还不严重。我建议你先别带孩子了，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如果觉得不舒服，可以吃点药。”

我回到家，把医生的话告诉了张红。谁知道她的反应和李梅如出一辙。

“妈，你不会是不想带孩子了吧？”张红有些不高兴地说，“你不是给大嫂家带了8年孩子吗？怎么到我这儿就生病了？”

我被张红的话伤到了，苦笑着说：“红红啊，我也不想这样。可我真的很累，医生说我得好好休息...”

张红打断我的话：“妈，你别听医生瞎说。我看你挺好的，哪像得病的样子？”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静地说：“红红，我知道你觉得我偏心。可是我真的尽力了。我是你婆婆，但我首先是个人。我不是装病，真的很累很难受。”

张红不说话了，只是撇着嘴，一脸的不高兴。

看着张红的表情，我忽然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我轻声说：“红红，从今以后，两家的孩子我都不带了。我端不平这碗水，那就不端了。”

张红惊讶地看着我：“妈，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苦笑着说：“就是字面的意思。我累了，真的累了。我要好好照顾自己了。”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来我一直在还一笔永远还不完的债。我以为生了两个儿子是福气，没想到却欠下了两份情。

从那以后，我开始学着照顾自己。我去公园散步，和老姐妹们聊天，偶尔还学着用智能手机看看视频。

慢慢地，我感觉轻松了许多。虽然还是会想起王强和李梅，会担心两个孙女，但我告诉自己：该放下的，就要学会放下。

有时候，老伴会问我：“妈，你后悔吗？”

我摇摇头，笑着说：“不后悔。我尽力了，问心无愧。”

是啊，我李秀芝这辈子，端不平的水，就不端了。该还的债，也还够了。从今以后，我要好好活出自己的样子。

回首这些年的经历，我不禁感慨万千。我一直以为，只要付出就会有回报，只要尽心尽力就能得到理解。可现实却给了我一记重重的耳光。

我明白了，在家庭关系中，所谓的“一碗水端平”其实是不可能的。每个人的需求不同，每个家庭的情况不同，怎么可能做到绝对的公平？

更重要的是，我终于意识到，我不仅仅是个母亲，更是个独立的个体。我有权利照顾自己，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我不能总是为了孩子们牺牲自己，否则最后只会两头都讨不到好。

如果付出得不到回报和尊重，那么适当地“自私”一点也未尝不可。现在的我，学会了关爱自己，学会了说“不”。我不再试图去端平那碗永远端不平的水，而是选择放下重担，轻装前行。

人生没有完美，但我们可以努力让它变得更好。让我们学会理解，学会宽容，学会爱自己也爱他人。这样，我们的家庭，我们的社会，才能变得更加温暖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