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MIT TR）

2024 年 4 月，《自然》杂志公布了对罗切斯特大学物理学家 Ranga Dias 在该杂志发表的两篇关于室温超导体发现的、高关注度论文中所作声明的调查说明。这两篇论文以及 Dias 团队其他相关的物理学论文（包括发表在《物理评论快报》的一篇）最终因伪造数据的事实证据确凿而被撤回。

（涉及学术不端的物理学家 Ranga Dias，他曾是物理学界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来源：Nature）

这些研究成果能够登上顶级期刊，是因为审稿人习惯于信任数据不会被如此彻底地篡改，而 Dias 的实验要求极高的压力条件，其他实验室难以轻易复制。物理学界的一种自然反应可能是“我们怎么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但另一种反应应该是“这种情况又出现了！”

遗憾的是，至少在过去二十年中这样的事件频频发生。这些过往的欺骗事件促使美国物理学会 (American Physical Society, APS) 对数据伪造、数据篡改、剽窃及骚扰等问题进行了研究，并建立了应对这些问题的解决框架。APS 的工作帮助巩固了学界标准，但伦理违规仍然是一个严重的问题。

2003 年，针对两起备受关注的预谋欺诈案，其中一起与现在讨论的案例惊人相似，APS 成立了一个伦理工作小组。该小组为了解物理学研究人员接受的伦理培训情况而展开调查，并确定了物理学界对多种伦理问题的认识程度。最具说服力的反馈来自对 APS“初级成员”（即过去三年内获得博士学位的成员）的调查，大约 50% 的成员对曾经目睹或被迫参与的各种伦理违规行为深感担忧。2004 年发表在 Physics Today 上的文章所展示调查数据揭示了各种伦理违规类型，包括数据伪造、欺诈和剽窃（联邦定义的学术不端行为），它还曝光了严重的欺凌和性骚扰指控。调查数据显示，伦理教育充其量只是流于形式。

随着调查结果的公布和物理学界内的诸多讨论，APS 发布了一项伦理声明，强调对待下属要尊重和礼貌。此外，他们还成立了一个工作小组来改进伦理教育资源，最终形成了一套以物理学为中心的案例研究集，用于促进伦理方面问题的培训和讨论。与此同时 APS 与科学界合作，明确了其期刊出版的伦理重点。

2018 年，APS 更新并整合了其伦理声明，并将伦理不当行为的范围扩大到了骚扰、性不当行为、承诺冲突以及公共资金的滥用。由此产生的《伦理指南》(Ethics Guidelines) 在 2019 年被 APS 理事会采纳，并同时组建了一个常设伦理委员会来监督物理学界的伦理问题。而对教育界的关注也在继续，APS 与美国物理教师协会 (American Association of Physics Teachers, AAPT) 合作开发了更多的材料。例如在线指南《有效实践的物理学项目》(Effective Practices for Physics Programs, 简称 EP3) 旨在通过讨论帮助各部门和其他团体更好地完成伦理教育。我们强烈推荐名为“伦理指南”的章节。APS 已经加入了出版伦理委员会和国际科学技术医学出版者协会，以对抗由论文流水线化所带来的威胁。

这些行动带来了什么影响？2020 年，APS 伦理委员会与美国物理学会统计研究中心合作进行了两项额外的调查，并在 2023 年和 2024 年的 Physics Today 文章中有所描述。一项调查针对早期职业生涯成员（即过去五年内获得博士学位的人士）和研究生，用以同 2004 年的调查结果进行比较；另一项调查则聚焦于美国物理学系主任。调查结果显示，在过去的 15 年里，物理学系的伦理教育有所改善，但欺凌和性骚扰仍然是一些成员面临的问题。重要的是，因为担心不会被关注或遭到报复，这个群体经历或观察到的大多数伦理违规案例都没有被报告。当这两项调查的结果进行对比时，物理学系主任与学生和博士后之间对于伦理违规的程度及其最佳教育方式的看法存在着明显的差异。

这些调查表明，仅凭改善教育还不足以维持物理学界中的伦理准则，部分潜规则解释了年轻科学家之所以对数据伪造、数据篡改、剽窃或骚扰保持沉默，主要是因为他们害怕举报会破坏自己的职业生涯，而违规者却不被惩罚。在那些得到解决的案例中，举报人找到了值得信赖的人分享他们的顾虑，而这些人反过来也有足够的权力和影响力去跟进并找到解决方案。我们将这种联系称为信任网络。信任网络中的关键人物可能是一位副系主任、一位调解员或一位教职员工。这些人主动承担起倾听任何人的担忧，并将这些情况提报给机构。实际上，类似的网络在任何雇佣专业科学家从事研发工作的机构中都是非常宝贵的，因为不道德的行为可能发生在任何地方。如何创建和培养这样的网络是一个需要更多关注的问题。

正如审稿人与期刊编辑必须能够信任论文中的数据没有被伪造或篡改，科学界的所有成员也需要能够确信其所在的机构会全力支持他们作为有道德的个体。Ranga Dias 的研究生们在研究初期就对数据质量有所疑虑，但他们在权力不对等的情况下难以发声。如果学生们能够更加积极地参与到机构的响应机制中，问题或许能被更早发现。

建立信任网络，并持续通过教育加深对伦理决策中各种复杂性的理解，是强化伦理行为的有效手段。这些原则应该和专业技术知识一样植根在我们心中。

以下为本文联合作者简介：

Frances Houle：劳伦斯伯克利国家实验室化学科学部和分子生物物理学及综合生物成像部的资深科学家，并在 2021 年担任美国物理学会 (American Physical Society, APS) 伦理委员会主席。

Kate Kirby：美国物理学会前首席执行官，哈佛-史密森天体物理中心的资深物理学家（退休），并曾担任该中心的副主管。

Laura Greene：国家强磁场实验室的首席科学家，佛罗里达州立大学玛丽·克拉夫特物理学教授，并在 2017 年担任美国物理学会会长。她目前在美国总统科学技术顾问委员会任职。

Michael Marder：德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的物理学教授，非线性动力学中心主任，UTeach 执行主任，并在 2019 年和 2020 年担任美国物理学会伦理委员会的创始主席。

原文链接：

https://www.technologyreview.com/2024/07/31/1095425/the-us-physics-community-is-not-done-working-on-trus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