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史《三国志》《后汉书》也好,小说《三国演义》也罢,都记了“衣带诏事件”。说董承、刘备、马腾他们几个打算合起伙来干掉曹操,这几个人还正儿八经弄了个“义状”,还“立券书名”呢,就是这几个人一块儿签字画押,表示大家拴在一根绳上了——谁也跑不了。
我们都晓得,衣带诏这事儿败露之后,刘备和马腾都侥幸躲过了。曹操可没放过刘备这个一生的对头,在和袁绍对峙期间,还抽空去揍了刘备一顿,结果把刘备打得只剩下孤家寡人,还活捉了关羽。可马腾呢,在建安五年衣带诏阴谋被发觉后的十多年里,还能在曹操那儿当官,而且当的卫尉官职还不小呢,他两个儿子马休做奉车都尉、马铁做骑都尉,父子三人既有兵又有权。曹操怎么可能大度到或者傻到放任马腾在自己身边发展壮大呢?要不是马超在建安十六年跟韩遂勾结起兵造反,马腾一家也不至于在建安十七年被杀掉(小说把因果关系弄反了)。
这就是个可疑之处了,最有可能的情况是:刘备参与了衣带诏事件,曹操是信的;但马腾参与衣带诏事件,曹操不信,要么是董承伪造了马腾的签名,要么那“义状”上原本就没马腾的名字。所以在建安七年,曹操派钟繇去攻打袁尚手下的河东太守郭援和匈奴南单于的时候,马腾还让儿子马超带着一万人马去帮忙,庞德也是在那一仗里出了名——在马下把郭援给砍了。这仗打完,马腾当上了能独立开府治事的前将军,马腾和曹操“合作得挺愉快”,压根儿看不出有“衣带诏事件”的影响。
那问题就来喽,董承去找刘备的时候,为啥要说有好多人都参与了呢?实际上啊,这是在骗刘备呢,因为董承这人本来就不是啥好东西。就像他骗王子服(也叫王服)的时候说:“昔吕不韦之门,须子楚而后高,今吾与由是也。”这话老长了,大概的意思就是:“郭汜曾经用几百号人打败了李傕好几万的人,所以就看你跟我是不是一条心啦!吕不韦有了子楚之后就富贵了,现在我和你也能这样。”这话往好了说呢,董承是想当吕不韦,可本质上他还是要学董卓和王允,就算他们真把曹操给干掉了,汉献帝刘协依旧是个傀儡,只不过操纵傀儡的线换成董承来拉罢了。而且董承的女儿当时只是个“贵人”,皇后姓伏,外戚董承要是想成为汉献帝的操控者,还得看姓伏的外戚同不同意呢,到时候肯定又是一场热闹的“宫斗”。
在和汉献帝有联系之前,董承是董卓手底下人的手下,准确来讲,是董卓女婿牛辅的手下。董卓被王允除掉后,董承就参与了李傕、郭汜劫持汉少帝刘辨和陈留王刘协的叛乱。李傕和郭汜互相争斗,董承也到处乱咬,所以很多史学家都瞧不上董承,把他叫做“董卓余孽”。王夫之先生说:“董承这个人,从头到尾都跟乱事搅和在一起,没个定准的想法,还老是爱显摆自己的那些主意。”蔡东藩先生说得更直白:“李傕、郭汜是贼;张济、杨奉、董承,也没有一个不是贼的。”
我们再来瞧瞧汉献帝刘协的态度。衣带诏这件事发生在建安五年(200年)的春正月,这就意味着,这个密谋最晚也是在建安四年就有了。那时的汉献帝(181年出生)都满二十岁了,却还没“行冠礼”,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有伏完和董承这俩老丈人在旁边撺掇,汉献帝写下“当诛曹公”这几个字也不奇怪。可奇怪的是,董承为啥非得去找刘备结盟呢?要知道当时满朝的文武大臣可都亲眼看到曹操和刘备“出就同车,坐就同席”,整天黏糊在一起,关系好得不得了。在这种情况下,董承跑去找刘备说:“咱们宗室和外戚联合起来,把那个权臣国贼曹操给干掉吧!”这不是脑子有毛病吗?不管是谁都会怀疑董承是曹操派来的探子啊。董承跟吕布一样,也是个随风倒的人。
董承就把签了“车骑将军董承、偏将军王子服、长水校尉种辑、议郎吴硕、昭信将军吴子兰、西凉太守马腾”名字的“义状”拿出来给刘备看,还对刘备说:“我是诚心跟你合作的,你都知道这么多秘密了,除了跟我们合作,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刘备没辙,只得签了那张在别人看来是“义状”,在自己看来却是“卖身契”和“催命符”的投名状。
这时候我们就会觉得很奇怪:车骑将军董承在当时已经权力很大了。199年(建安四年)的时候,董承升为车骑将军,还得到了开府治事的权力(刘备活着的时候,诸葛亮都没能独自开府治事)。他手里有兵有武器,还有王子服、种辑、吴子兰这些手握实权的将军支持,那他再去找刘备这个寄人篱下、只有关张二人的光杆司令,这不就加大了行动的风险吗?而且大家都要“立券书名”,很明显相互之间一点信任都没有。
现在回想起来,就是这种彼此间的不信任和利用的心思,使得董承觉得可以到刘备那儿去冒一回险。为啥呢?因为只要刘备应承下来还签字画押了,把柄就一直被董承捏着。要是董承让刘备去刺杀曹操,刘备也只能拼命去干了。刘备和曹操外出同坐一辆车,坐下的时候也在同一张席子上,关羽和张飞紧紧跟在后面。曹操的脑袋就像放在砧板上的肉一样,只要刘备使个眼色,关羽和张飞立马就能搞个“斩首行动”。
虽说想除掉曹操啥时候都能动手,可刘备就是一直不让关羽动手。刘备这人也很聪明,说不定比董承还聪明呢。他一下子就看透了董承的心思:你想拿我当枪使,等我把曹操干掉了,你就借着给曹操报仇的由头把我也干掉,这样权臣和宗室的代表就都没了,你们外戚就能为所欲为了!
刘备签了字、画了押以后,就猜到董承这帮人干不成啥大事儿。再说了,这个签了名立了券的“义状”,就跟套在自己脖子上的绞索没啥两样。所以啊,刘备赶忙找了个去拦截袁术的借口,带着关羽和张飞,撒丫子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