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钟情的金主让我别太贪心,我老实听话,只拿钱。
直到最后离开的理由,也用的是这个。
一朝翻身,我竟是豪门流落在外的小少爷。
金主伸手与我交握,嗓音低沉而危险:「好久不见了,弟、弟。」
1
男人一身剪裁得体的名贵西服,在过道上打电话,
而我穿着不知传了多少代,领口发黄、口袋破洞的服务生套装,端着酒水从他跟前路过。
故作不经意的停顿,为了多看他两眼。
正要继续往前。
「等等。」他突然伸手,拦住了我。
修长食指竖在唇间。
他笑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其中的一杯酒被取走,餐盘上多了几张大额钞票。
我看着他,又看了眼那钱,愣愣站在原地,耳膜在震动,像是心脏要跳出胸腔。
他抿了一口酒,谈着工作,语气柔和,却满是不容忤逆的果决。
余光发现我没走,他偏头,疑惑看了我一眼,
然后那小叠钞票又加了一叠。
「不能再贪心了。」他笑眯眯地。
像前几天我在庙里看到的那座肤质洁白的菩萨。
即使是站着,我还是得仰头看他。
我缺钱。
非常缺钱。
没有人能为我支付学费、给我提供伙食。
即使是打工,我也只能在课余,拿低得可怜的小时工工资。
那一叠随手放到盘子上的钱,够我吃整个学期。
菩萨给了我怜悯。
而我,
不是信徒,
还贪得无厌地对他产生了觊觎。
我真肮 脏。
2
我在他吃饭的包间附近徘徊,提前下班换掉衣服,在他用餐结束后跟踪他。
他离开酒店,进了间酒吧。
我咬咬牙,在他给我的钱里抽出一张,点了杯酒。
可没想到我刚在吧台坐下,还没好好感受,他去卡座那边同人打了个招呼聊了没两句就又要走。
我一口把酒干完,
匆匆忙忙去追,
跑急了,没留心看路,在门口撞人怀里。
同时,我听到另一个女人在我身后说话:
「别这么小气嘛,给个电话呗帅哥。」
是在要他的联系方式吗?
我想回头看,
但有只手压住我的背,腰也被紧紧勒住。
像是要陷进去了。
耳朵贴着的胸膛嗡嗡地颤动,「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他暧昧地揉捏我的后颈,把唇抵在我额头:「对吧?宝宝。」
女人夹着嗓音的娇柔作态不见,边骂边进了酒吧,「你们这些男同,老娘还没脱单呢,帅的就都被你们内部消化了,让不让人活啊。」
直到再听不到女人的声音。
他扶着我的肩膀,想让我稍微站直,「非常抱歉,希望你不会介......」
他出于礼貌的道歉没能说完。
我两眼一闭,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被酒鬼养大的孩子,只喝了一口酒,就醉了。
3
司机在前边开车,
空间富余的后座,我半趴在他腿上。
僭越、亲昵的姿势。
他原本打算让司机送我回家。
但我醉了,意识不清醒,只知道死死扒着他的腿,怎么也不愿意放。
「这位......」
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称呼我才好,观察了下我的脸和穿着,很快选了个不会错的,「同学?」
我仰头,眼神迷离,「是宝宝,你刚才叫我宝宝,难道你要丢下你的宝宝吗?」
路边的行人驻足,交头接耳议论着什么。
大概是说:看,来酒吧玩男人,玩够了就丢掉,这就是他们这些有钱人。
最后他无可奈何,也坐进了车子。
那只手似乎无处安放,只能轻轻搭在我的后背,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
我是毫不知情的【猫】,将主人的大腿视为领地,从一条占到两条。
越蹭越过。
最后,脸埋进他腹部。
清淡的男士香水,柑橘的味道。
我贪婪地吸气,想把它们尽数据为己有。
鼻尖渐渐落实,碰到了铁板。
质感舒服的衬衣下,身材应该很好。
一颗口子崩断了线掉落,潮热的呼吸贴上皮肤,舌尖滑过,留下一道水痕。
我故意的。
而背上的那只手骤然停顿,攥皱了单薄的T恤。
啊,他对扑到怀里的野猫有反应。
4
到了酒店,他把我丢床上。
我趴着一动不动。
微凉的指尖拨开垂在前额的发丝,我透过眼缝看到他含着笑意的脸。
「好好学习。」
也不管我是不是清醒,他的话落在我耳边,「别再去酒吧,特别是,别再一个人喝酒。」
门开了又关。
屋里只剩下我一个。
我气馁,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手指揉了揉唇肉,苍白被染成殷红。
原本青涩纯粹的长相,转瞬多了三分艳色。
......
我更勤快地去餐厅兼职,下班了还绕路去酒吧再赶在门禁之前回学校。
好在我记得他的车牌号。
无意中的几次遇见,某些费尽心思的巧合,我拿到了他的联系方式也终于碰到了他的枕边。
「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他掐着我的下巴问我。
也对,他那么聪明,怎么可能没发现。
我耸耸肩,神色坦然:「钱。」
要钱是实话。
会到市里来,是因为酗酒好毒赌的老头终于没了。
刚好没在我考上大学的那个暑期。
我不用再像条狗一样,天天被栓在破房子里。
想去上学要靠偷偷溜走,如果失败了,就会被狠狠打一顿。他顶着[父亲]的名号,没人管得了他,也没人能帮我。
都说熬过来了便是新生。
然如今的我,不仅要头疼学费,还要头疼那位数颇多的债务。
兼职赚的钱迟迟不够还学费的贷款,以及拦住追债的高利贷和亲戚,还总是让我饿肚子。
对他,或许不仅仅是钱,还有别的心思。
但我不敢深究,不敢想,因为那肯定是会轻易让我坠回到地狱的心思。
亵渎神明,是会遭报应的。
我不信神明,但我太渺小,怕报应。
「钱吗?」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低声笑了笑,可能是也觉得我有自知之明。
他慢慢收起笑,垂眸看着我,呼吸变轻。
扶在我的腰上的手,摸索到侧边,然后收紧,握住,「那你可不要太快喊累。」
5
即使做了足心理准备,我仍忍不住发抖。
惊讶他的生涩,也诚服于他的耐心。
只不过他那些微不足道的温柔,很快消失得无踪无际。
情到浓时,他会哑着声叫我:「宝宝。」
我沉溺其中,竭尽所能满足他包容他。
即使过后累得两三天走不好路。
我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多,我生怕他察觉到我的心思,会嫌我麻烦不再理我。
因此我也不敢多说话,每次都是直奔主题,认真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
我会主动找他,但不会问他超出关系的问题。
甚至只知道他的姓。
如果恰巧在路上遇见,我不会靠近他,也不敢用夜里那种直白的眼神看他。
养在酒店的猫咪,只在床上时,会有勇气对主人喵喵叫,谄媚地翘起尾巴,把毛绒脑袋凑过去,蹭主人的掌心。
主人除了会投喂必须的粮食,偶尔高兴了,也会买些礼物送给猫咪。
我没有家,东西全在寝室。
入学时只需要一只塑料袋,便能全部装走的行李。
渐渐地,床底多了好些没拆的鞋盒,柜子里更是塞满了衣服和贵重首饰,各式各样的新款游戏机占光了所有桌子的空隙。
我以为我们会就这么过下去,直到哪一天,他对我腻了,不愿意再当我的金主。
但我没想到,那一天来的这么快。
在陪室友给新女朋友买礼物的路上,我看到了他。
他和一个女生肩并着肩,指着玻璃柜台里的某件饰品说着什么。
女生做了个鬼脸。
他笑着敲了下她额头,表情宠溺。
「怎么了?」室友见我站着一动不动,有些疑惑。
我连忙转身,把他拽走。
「你推荐我去的那家店不是快到了吗?」
「记错了,换一家吧。」
......
像他这种有身份的有钱人,总是要结婚的。
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
我突然发现,即使做了再多的心里建设,也还是没法做到看他与别人亲密而毫无波澜。
没有身份没有地位没有钱的我。
一个穷学生。
第一次,这么想拥有尊严。
「曲先生。」我红着眼睛,只敢给他发信息,不敢打电话。
怕打扰了他,更怕被他听到我那可耻的哽咽。
「我们的交易到此为止吧。」
过了半个小时,我才收到他的回信,「钱,够了?」
我长长吁一口气,「不是,有人给我开了更高的价格。」
6
手机被按下关机键,没再被打开。
我果断申请注销,换了新的号码。
跟他的这两年,钱拿了不少,债务还得只剩点零头。
我想可能这将是我要开始的新生了。
直到。
宽敞的客厅,华贵的装饰,明亮的灯光。
佣人恭敬为桌上的主人家递上茶水。
「郢郢,欢迎回家。」打扮精致的妇人,亲昵握着我的手。
曲家的夫人叶女士,也就是我的母亲,在二十年三前被歹毒的佣人调换了孩子。
别处捡来的婴儿,成了曲家的少爷。
而本该富贵荣华的我,丢去了偏僻的村庄,成了孤寡老头的孩子。
曲家终于把我找到,迎回家里。
父亲和母亲抱着我喜极而泣,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多。
我的家很大,我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卧室。
在卧室的隔壁,是那个假少爷的房间。
我以为他们在接我回来之前,便会将他【处理】掉,但他们却没有。
他们说他也是他们的亲儿子。
他是大儿子,我是小儿子。
他们让我叫他,哥。
我给那个老头当了快二十年的儿子,对那个老头没有一点的感情。
就像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舍不得一个毫无血缘的人。
7
我坐在沙发,不满地看向门口。
父母亲说假少爷在外地的公司有个会,而那台装着假少爷的车,姗姗来迟停在院子。
真恶心。
占了我的人生,不哭着跪到我的脚边乞尾求怜,竟然还敢如此高姿态。
母亲欢喜地出去。
再回来时牵着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
她把人带到我面前,「郢郢,快来,这是曲邺。」
我看着那个男人。
呼吸有一刻停滞,思绪也是。
母亲仍在说着什么。
耳中空鸣,我听不清楚。
只知男人的脸和金主的脸,分毫不差地重叠。
「曲邺。」他向我介绍自己,
交握的手轻轻一带,看起来是很礼貌的拥抱。
但他的手指收紧,「好久不见,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