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见鬼，一声霹雷竟然把我吓晕了，醒来的时候竟然发现对面坐着一个自己。
我嗷的一声捂住了眼睛。
又见一次鬼，我的声音怎么变得粗重低沉。
对面的自己邪魅一笑，娇滴滴地说道：
“徐才人，你可是占了朕的身子。”
什么！我在心里哀嚎，你以为谁乐意要这身子。
我这个不受宠的小才人，何德何能占您皇上的千金之体，求您赶快拿回去。
对面的人杏眼怒睁，有点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才解气的架势。
那意思是你以为我不想。
你别说那刀人的眼神配上这娇俏的脸蛋儿还挺好看，以前我怎么没发现自己眼睛这么好看呢。
01
今天初一，是皇上去承恩殿祭拜的日子。
可后宫那么多嫔妃，去拜祖宗怎么不挑个喜欢的陪着，专挑我这不受宠的。
自从选秀进了宫，三个月来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皇上。
之前总听旁人说皇上年少有为，可平日里总是不苟言笑，做起事来阴狠毒辣。
这话听的多了，今日突然要我陪皇上来祭拜祖先，心里还怪紧张的。
一个多时辰，我都没敢看翻一次偷看。
谁承想我竟然和皇上互换了身体，此刻我特别想先找个镜子，仔细看看皇上长啥样。
可还没等我站起来，大内总管曹公公和锦衣卫就破门而入，呼啦啦一堆人围在了我四周。
曹公公更是哭喊着有刺客，跪趴在我身边，胡乱摸着我身上的衣服。
这大殿里除了皇上和我就只有那些祖宗排位。
“哪里有刺客啊！不就是打个雷吗。”我不耐烦地扒拉开曹公公那张老脸。
眼见曹公公委屈的小眼神闪了一下，又换上一副笑脸。
原来我顶着皇上这张帅脸，连曹公公都要给陪笑脸，那以后我在后宫还不得横着走，
看他们谁敢再欺负我。
我回头看看几步外的真皇上，此刻正被两个内侍按在地上，鬓发散乱。
曹公公正低声喝斥道：“徐才人伴驾不力，即刻送回掖庭苑听候发落。”
我忍不住哀叹，要不是稀里糊涂的和皇上换了身体，那现在被按在地上的就是自己了。
可转念一想，那现在跪在地上的可是真正的当今皇上啊。
想想刚才皇上看我的那眼神儿，我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要是再一个霹雷下来，我又变成卑微小才人了，就凭皇上那不近人情的脾气，还真有可能把我生吞活剥了。
“曹公公，徐才人她并非办事不力，只是胆子小，被那雷声吓到了。依我看今晚就不要回掖庭苑了，还是随朕一起安歇吧。”
我这话一出，屋里的人立马都换了另一幅嘴脸。
内侍赶忙扶起跪着的徐才人，又有宫女送来披风。
我和皇上被簇拥着回了常乐殿，皇上的寝宫。
02
进了常乐殿，我回手将宫门一关，扑通一下就给皇上跪下了。我两眼盯着地，更是大气儿不敢出。
一双绣鞋在我面前晃了又晃，鞋尖上的流苏左右跟着摇摆。
这可是我藏了好久的新鞋啊，今天才第一天上脚穿。
“徐才人，现在这屋里就咱们两个人，你说今天这事怎么办吧？”
怎么办？
能怎么办啊，那大霹雷又不听我的话。
皇上您威武圣明，还是您看怎么办吧。
此刻我只会捣蒜似地磕头。
皇上一下抓住我的肩头，柔声说道：“可别磕头了，地上又硬又凉的，让我看着心疼。”
这一句话把我心里暖得呀，差点眼泪出来。
谁说皇上冷面无情，这不是挺和善的吗。
我赶忙谢恩，才抬头望过去。
书案后的人翘起二郎腿，晃着鞋尖上流苏，正戏谑地看着我。
只是那样子除了脸蛋儿是我的，剩下的都跟我没啥关系。
第一次被人这么看着，我一下羞得满脸通红。
“徐才人还是小心为好，我这张脸可是值钱的很，要是多个包破点皮什么的，那明日早朝岂不是要被臣子们笑话。”
皇上扯扯嘴角，笑得不怀好意。
闹了半天，竟然是我自作多情了。
我这暴脾气忍不住回怼道：“那皇上也要小心点了，哪天臣妾位主中宫，那更是关乎您的脸面呢。”
估计皇上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被怼过。
我这话音才落地，正端着盖碗喝茶的皇上就被呛得一口水喷出去老远，茶碗也摔在了地上。
紧跟着我听见曹公公在殿外轻声敲了敲门。
“皇上您有什么吩咐吗？”
“回曹公公，是臣妾正给皇上讲笑话呢，皇上龙心大悦。”皇上说着，竟然朝我使劲儿眨眨眼睛，并指了指门外。
我赶紧清了清嗓子，壮着胆子跟着朝门外吩咐道：“今晚值夜的人都退后到三丈之外，没有传唤不得进殿。”
殿外一下没了动静，皇上捂嘴一乐，朝我竖起大拇指。
03
扫清了外面的事，可这屋里的事我又发了愁。
虽说这常乐殿是皇上寝殿，可偌大的屋子里除了常备的桌椅，就只有一张楠木榻，卧房内更是简单到只有一张龙床，和窗前一张放满了书的条案，再没别的东西。
我低头看看身上明黄的绣金龙袍，脑补了一下接下来侍寝的样子，竟然额头冒汗，后背发凉。
这晚上怎么睡呢。
皇上已经脱了外衣，斜靠在床上，漫不经心地翻着一本书。
“徐才人，你不过来安歇吗？”皇上拍了拍自己身边。
“皇上，您说咱俩这样如何安歇？”我一步三挪地凑到床边小声儿问。
皇上撂下书，把我上上下下看了七八遍，又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藕色小袄，长出了一口气，似是赌气对我说：“徐才人啊徐才人，你看朕如今的样子还能把你怎么样？倒是你现在可是风流倜傥，孔武有力，我倒是有些怕呢。”
说着还不忘娇羞地用被子蒙住了头。
我登时一个头三个大，
那不苟言笑，满朝大臣见了大气都不敢出的皇上在哪里呢。
是不是一声霹雷后不但跟我互换了身体，还把脑子也顺带劈坏了吧。
能把您怎么样，借我几万个胆子小才人我也不敢啊。
我小心翼翼地在皇上身边躺下，直挺挺的像是全身都被大绳子捆着。
身边的人倒是很自在，不一会就发出了轻微鼾声。
就这么一直过了三更，我才敢扭过头借着月光仔细看看近在咫尺的那个人。
虽然这张脸我在镜子里已经看了十几年，同样的眉眼，可感觉大不同。
进宫三个多月了，一起进来的秀女都被安排见了皇上，就我没有。
因为我没钱打点那些管事的，父亲一辈子刚正不阿，空有一身才华却只能做个小官，家里没有大把的银子供我在宫里的打通关系。
我倒是也乐得自在，没事绣花做饭，养猫逗鸟，就这么一直苟着到老也没什么不好。
几个宫里的贵妃娘娘看我绣工好，拿着绣样争着抢着让我给做活计，比如今天我身上这件团龙睡衣，就定是那个宫里的妃子进献的。
我毫无睡意地瞪着眼睛胡思乱想，冷不丁被一只手捂住了眼睛。
“自己的脸有什么好看的，想看朕就取面镜子照照。”
我被吓了一惊，立即撇过头去。
身边的人不屑地笑了一声，拉住我一只手放在了自己胸口上。迷迷糊糊地说：
“放心，明日早朝让曹郁陪着你，不会有什么事的。”
话说得云淡风轻，好像一切尽在掌握。
“遵旨。”我低声应着。
可想起明日还要顶着皇上这张脸去上早朝，我更睡不着了。
第二天一早，我像个木头人一样被收拾停当，带着曹郁曹公公和昨夜皇上批阅完的奏折出了常乐殿。
曹公公跟在我身后，适时问询道：“今天徐才人是送回掖庭苑，还是先找个院子单独住下。”
我回身仰头看了看常乐殿的描金斗拱，想想真皇上要装成我的样子，忍不住想笑：
“徐才人挺喜欢这里的，就让她跟朕在这儿住吧。”
“这，这不太和规矩吧。”曹公公眨巴着小眼睛，很惊讶看看我，低头碎碎念。
“你觉得不行？”我丢给曹公公一个眼神。
曹公公吓得赶忙派人去安排。
看罢，我心里就一种感觉，爽！
可没想到我这愉悦的心情没保持多久，就又添了另种烦恼。
我战战兢兢地下了早朝，带着曹公公急匆匆地往后殿走，小内侍捧着个沉甸甸的木盒，满头大汗的紧跟在后面。
才进常乐殿大门，就见我的侍女莲枝坐在回廊上紧张的左右查看。
我见大殿两扇朱漆大门关得好好的，难道这宫墙内还怕进来贼不成。
莲枝见我进了院子，忙不迭地奔了过来。
“皇上您现在还不能进去。”莲枝跪倒在我面前拦住去路说道。
“为何？”我假装不理会，继续朝前走。
曹公公更是在身后低声呵斥她不懂规矩。
“回皇上，主子说她昨夜乏累，现在还没起来。还说谁吵了她的觉，她就砍了谁的脑袋。”
曹公公又适时地跟在我身后小声嘀咕：皇上，这徐才人第一次侍寝就这样，未免太猖狂了些吧。”
我回头看了看，心里特别想告诉他，
那殿里的人猖狂起来还真没人敢惹。
“莲枝，那屋里的徐才人果真说她昨夜乏累？”我驻了脚。
“是呢，是呢。主子说昨夜折腾了一晚，今儿早上起来还腰酸背疼呢。”
莲枝脸上红红的，说完忍不住捂着嘴笑。
事后好长时间我才明白莲枝笑的原因，要是当时明白，我肯定是一脚踹开门，好好问问那个造谣生事的皇上，
他怎么还一夜乏累了，明明是我直挺挺地躺了一晚上，眼睛都不敢合上的。
但是眼下我是段不敢进殿去了，虽然我顶着皇上这张脸，可也不能保证屋里的真皇上会不会变了脸，一刀要了我的小命。
我正在犹豫要不要找了地方歇歇脚，
那两扇朱漆大门悠悠地开了个小缝，里面传出一声慵懒的婉转轻唤：
“皇上早朝辛苦了，快进来吧。”
我瞧了一眼曹公公，他竟然满脸谄媚地朝我笑了笑。
“皇上，徐才人叫您呢。”
然后把内侍手上捧着的木盒放到我手上。
我看着面前的朱漆大门，第一次感觉这常乐殿简直就是刀山火海。
捧着木盒迈进常乐殿，两扇大门在我身后徐徐关闭，院子里又安静下来。
可我没想到，
小小徐才人巧施妙计俘获圣心，独霸常乐殿，封妃封后指日可待的消息一下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05
皇上一身素色裙装手里拿着本奏折，笑意盈盈地站在我面前。
第一眼看过去我竟然有些失神。
这身衣服是我最中意的一件，虽是普通，可配上皇上那冷厉的眼神气质，在花团锦簇的宫闱之中却是别有一番情致。
“皇上您可真好看。”我脑子有些不够用地脱口而出。
皇上没搭理我，继续看着奏章，很是嫌弃地瞟了我一眼：
“你这是夸我还是夸你自己呢。”
“当然是说您好看。”我赶紧奉上一个谄媚笑脸。
皇上听罢，嘴角才扯起不易察觉的微笑，伸手接过我捧着的木盒，扭身放到书案上。
我跟在后面暗自腹诽，
没想到皇上还是个小心眼儿。
“今天朝堂上都说了什么好玩的事儿啊。”皇上心情大好地斜靠在椅子上翻着木盒里的奏章。
瞧着眼前人自在得意的样子就来气，想想自己天还没亮就被曹公公催着梳洗更衣，饭都没吃安稳就稀里糊涂地替他去上朝了，规规矩矩地在那龙椅上坐了两个时辰，听那几个穿红衣的老头吵架，我还一句嘴都插不上。
我赌气地跪倒，跟着连磕三个头。
“请皇上恕罪，小才人我早朝的时候把皇上您的岳丈给骂了。”
“是吗？朕的岳丈有好几位，不知道是哪个招徐才人生气了。”皇上探身凑到我跟前，用手里的奏章勾起我的下巴，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眯起一对笑眼看我。
对上皇上那勾人的眼神，吓得我腿控制不住地哆嗦，手不停地搓着龙袍的袖子，结结巴巴地说：“皇上您，您怎么会有这么多岳丈？”
皇上愣了片刻，默不作声地收了手，冷着脸不再理我，低头继续看奏折。
我心想，
坏了，肯定是把皇上惹怒了。
想到此处，忍不住后脖子上一阵阵发凉。
我偷偷摸了摸脑袋，差点哭出了声，不知道这惹事的脑袋还能长多久。
“这奏折上说西南两省发了水灾，怎么没见户部发放赈灾的钱。”
皇上翻着奏折突然问。
“就是这户部的老头说没钱赈灾，国库的钱要留着修建行宫，我听着生气，没忍住骂了他。曹公公说郑尚书他心里只有皇上，不要错怪了他的一片好心。可灾民的性命还不如行宫重要吗？”
我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来简直就是小声嘟囔，也不知道皇上能不能听清。
皇上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探身就捏住我的下巴，一双冒火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这下死定了。
我在心里骂自己，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的多嘴。虽说现在是顶着皇上这张脸，可终究还是后宫里无权无势的卑微小才人。
那户部的郑尚书是后宫郑贵妃的爹，现在中宫无皇后，那郑贵妃协理六宫，权势一手遮天，后宫嫔妃哪个不怕。
可偏偏就你个不招待见的小才人敢骂贵妃他爹，真是嫌弃自己命太长，索命小鬼儿来得太慢。
“皇上您．．．．．．不会是要砍了我吧。”我嘴巴不听使唤地抖。
“小徐才人，朕封你个妃位好不好。“皇上突然变了脸，说完还不忘调皮地朝我抛了媚眼儿。
我差点晕过去。
皇上咱不带这么玩的，小才人我的心脏不好，太吓人了。
06
被皇上这么一吓，我一晚上又哭又喊的噩梦不断。
没等曹公公来叫早，自己就先醒了。
睁眼发现身边空空的，皇上正顶着两个黑眼圈在摆弄我的妆奁。
看着皇上那两个乌黑的眼圈，我第一反映就是，完了！
昨晚一定是吵到皇上了。
这后宫里的女人行立坐卧走都有严格的要求，
睡觉的时候都要卧如新月弯弓。
估计皇上从来没见过像我这样闹腾的。
“小才人罪该万死，昨夜惊扰皇上了。”我赶紧爬起来跪倒皇上面前。
皇上撇了我一眼，似是无奈地摇着头。
“小小的户部尚书就把你吓得做了一晚噩梦，真够没出息的，看来是没见过什么大世面。”
说完继续摆弄我的妆奁。
小小的户部尚书，天底下估计也就眼前这人敢这么说。
我脑子正犯迷糊，
皇上没头没脑地又问了一句：“徐才人，你这妆奁也太寒酸了。朕送一对东珠给你怎么样？”
东珠？
容我想想，
那可是只有皇上皇后才能用的东西。
昨晚说要封妃位，今天又要送东珠，皇上真是嫌我命太长，可我还不想死呢。
皇上见我傻愣愣地跪着没动，笑着踢了我一脚。
“还不赶快上早朝去，误了大事小心我治你的罪。”
听完，我得了大赦般的连滚带爬出了卧房。
又是木头人一样的被装扮好，带着曹公公往前廷去。
还好今天除了郑尚书脸上一直变颜变色的反常以外没什么大事。
好不容易捱到下朝，我脚下生风的就往常乐殿跑。
曹公公一路气喘吁吁地跟在身后，还不忘低声絮叨：
“皇上要保重龙体，虽然这后宫里的各位娘娘都是美若天仙，可也不能专宠一人。”
“专宠之人是谁啊？”我放慢了脚步。
“您瞧瞧徐才人那两个黑眼圈。”
“她的黑眼圈与我何干？”我瞪了他一眼。
曹公公尴尬地瞅了我一眼，送上一个颇有内涵的笑脸。
我好像一下明白了点什么。
这宫里的人就是不会好好说话，总是拐弯抹角的。
看来皇上这个红颜祸水的锅要先替我背上了。
可怎么补偿一下那位真龙天子呢。
我想了一路，直到进了常乐殿，我才想出一个办法。
宫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