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灯记》比较:钱浩亮的《红灯记》强于李少春先生?

凝梦娱娱 2024-03-02 16:45:56

1964年2月,中国京剧院排演《红灯记》,当时,李少春扮演李玉和。后来江青嫌他身材不够“英雄形象”,“李少春不像个工人,倒像个站长”,就让B角钱浩梁扮演。

钱浩梁版的《红灯记》被拍成了电影,全国人民都知道钱浩梁的李玉和,李玉和这个人物形象在老百姓的心里一度被神化,也导致钱浩梁在戏曲界的地位越来越高,全国都是钱浩梁的海报,可以说,李玉和成就了钱浩梁,让他的演艺事业顺风顺水。全国人民脑海中接受的也只有钱浩梁版的李玉和,所以很多过来人对李少春先生的李玉和根本无法接受。

钱版的受当时政治环境影响,怒目圆睁、面冷言横,从头到尾都是一副表情,且一再被要求“拔高”,将革命英雄打造成所谓的“完美”形象,刀枪不入百毒不侵,不食人间烟火。其实,革命英雄也是人,只要是人,就有七情六欲。再者说,没有平地不显高山,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表情、一个腔调,显得过于“平”,没有情绪上的起伏,就带动不了观众入戏,导致人物形象过于单一,不够丰满立体。

总有一种声音,说李少春先生的《红灯记》传统气息太重,像个传统戏里的老先生,加上嗓音不像钱浩梁那样高亢,说李先生是“软绵绵”的,一点儿也不像个革命英雄。

其实,李少春先生的唱腔极为精细,虽然将武生的一些发音方式引入老生唱腔之中,但刚与柔之间掌握的恰到好处,无论声腔如何变化,嗓音的平衡度一直保持不变,演唱时其唱腔的“水音”极美。李少春先生唱的《红灯记》,委婉细腻、声声泣血,极富感染力,使李玉和这一人物充满了浓浓的人情味儿。革命英雄不是靠个子高、嗓门大,喊口号喊出来的,这是必须明确的。

“妈叫儿做一个刚强铁汉,”“千言万语似浪翻,不知何处说开端。有件事隐藏我心中十七年,几次欲说话又咽。我……我不是你的……”李少春先生唱得情真意切,何言柔弱?“我父女的深情永留人间,闺女!你知爹爹一穷汉,家中未留一文钱。我只有红灯一盏随身带,你把它当作遗产留在身边。”这样的父亲,又有谁会觉得“软绵绵”呢?特别是“妈叫儿做一个刚强铁汉,”一段,但嗓音之忧郁、韵味之古朴醇厚、感情之深切,听后给人特别的艺术感受。

李少春先生对这出戏的贡献,远远不是简单地把它首演了一遍而已,没有李少春,哪来的《红灯记》,是李少春先生把李玉和这一形象树立起来的,仅凭钱浩梁,能演好后来大家看到的李玉和吗?

高玉倩老师曾经回忆,当时《刑场》一段,鸠山故意安排李玉和与母亲相见,然后命令把母亲拖到幕后,加以拷打,看李玉和是否能挺得住。李少春先生给李玉和设计了这样的身段:即他听到幕后的拷打声音,立即跌跌撞撞扑向天幕处的栅栏,双手扶住,身体却向声音的方向倒去,为了避免摔倒,于是伴随着每一声皮鞭和敌人的吼叫(这些声音代替了锣鼓点),他便向着声音的方向迈近一步——在每“迈”一步的过程中,李玉和虽然背对着观众,但通过扭肩、移步等造型手段,仍然让观众感受到了李玉和心中的难受、挣扎和怒火,也更凸显了日本鬼子的凶狠歹毒。

这样的设计,才能打动人啊!如若不然,都到刑场了,还一副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怒目圆睁的样子,实在是过火了吧!这样的李玉和,并不可亲可爱,或者说,只是个革命机器,没有人情可言。这是时代所限,不能完全怪罪于钱浩梁,但是客观而言,尤其是过去了半个多世纪,在今天这样的环境下,我们需要认识到钱版李玉和的缺陷,应该是明显且深刻的。

京剧现代戏到底该不该保留传统元素?在当时,现代戏算是刚起步不久,这是京剧从老戏走向新戏的过渡阶段,加上李少春这一辈艺术家长期受传统技艺浸淫,很难立即摆脱传统的影子。但是话说回来,创新不就应该这样一步步摸索吗?现在的新编戏倒好,水袖也不要了,髯口也不戴了,山膀也不拉了,韵白也不念了,传统的东西丢了很多,直接话剧加唱了,结果呢?有几个观众爱看?

《赴宴斗鸠山》一场,李少春先生建议阿甲,李玉和受刑后,应该再把他推上来,唱一段快板怒斥鸠山,酣畅淋漓,同时剧情也能有个小高潮,阿甲拍案叫绝,于是有了后面的李玉和手推椅背昂首挺立,怒指鸠山的两晃摇的身段,这个身段怎么来的?李少春先生说,化用了传统戏《独木关》中薛礼上马、病体不支、以枪拄地两晃摇的武老生的台步。如今这出《独木关》有几个人会?

任何一个有才华的人的成功都和所处的时代脱不开关系,即便是伟人,也逃不了这样的宿命。

从艺术的角度来说,李版的要更真实、更有人情味儿,更符合艺术的实际和当下的审美,李少春所饰的形象是深沉的、质朴的、含蓄的,也就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换言之,虽然立足于舞台之上,但却是真实可信的。想象着那一举手,一投足,都是光辉闪烁;一念白,一吟唱,都是神完气足。令人观之,随之呼吸,杂念全无,完完全全陶醉戏中。这些岂是高大全者所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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