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代替相府逃婚的大小姐嫁给了当朝王爷沈蔚川, 当我以为我可以和沈蔚川相敬如宾过一辈子时, 她却怀着孕出现在沈蔚川的书房…… 不过没关系,我并不在意这个王妃之位。
明日是上巳节,也是楚家大小姐和祁王沈蔚川成婚的日子。
离小姐出嫁不足三个时辰,老爷和夫人却突然把我叫到了大堂。
当我忐忑不安地过去时,眼前只有一身凤冠霞帔,老爷面色凝重地对我说:「燕归,从今天起你随我楚家姓,代替大小姐嫁入王府。」
我只不过是楚家一介庶女,何德何能享受此等殊荣?
夫人冷笑,「要不是菡儿另有所爱,哪能轮得到她。」
我明白了。
在这个紧要关头,楚江菡逃婚了,和那个江湖游侠……
我看着那铺天盖地的红色与无处不在的囍字,答应了。
祁王爱慕楚江菡已久,这次特地向圣上请旨赐婚,我就这么冒着欺君之罪顶替了她。
没错,我爱他。
2
十里红妆,二十里明灯,锣鼓喧天,万人同庆,甚至圣上都特地派人前来贺喜。
我坐在精致的龙凤花轿里,身着金丝嫁衣,享受着这不属于我的一切。
透过花轿的帷幔,我悄悄掀开喜帕,偷偷打量着那个骑在马上的俊逸背影。以前我只是楚江菡身旁的小丫鬟,不敢多看他一眼,这次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看他了。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都是我与他!
沈蔚川的动作万般温柔,体贴地扶着我跨过王府一道道高高的门槛。
刚一步入洞房的大门,沈蔚川就一把把我搂进怀里,喜帕都来不及掀开,就在我唇上肆意地发了狂,唇齿依偎间向我诉说着他对楚江菡浓浓的爱意。
「王爷!」我喊道。
沈蔚川的动作一滞,迅速从我唇上离开,连丫鬟准备好的秤杆都没用,徒手将喜帕从我头上拽了下来。
龙凤红烛照着我不知所措的面庞,沈蔚川俊朗的面容上渐渐透露出一丝丝阴翳。
「你是谁?」他警惕地问我。
「王爷不记得了吗,妾身先前常跟在楚小姐身后的。」我抬起头。
「怎么是你?你为什么在这里?楚江菡呢?」沈蔚川的眉心越皱越紧,对我连环发问。
果然,偷来的东西终究不属于自己。
「王爷,妾身名为楚燕归,从今日起,便是您的王妃了。」我试探地开口,「小姐她已得良人,远走天涯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沈蔚川大怒,一手掐住了我细嫩的脖颈。
他的力气太大了,窒息感让我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我抬手抓住他不断用力的手,想给自己留一丝活路。
耳畔不断传来巨大的嗡鸣声,夹杂着沈蔚川崩溃的声音。
大概是看我快晕过去了,沈蔚川才恩赐地松开了掐住我脖子的手。
我捂着胸口,咳喘着倒在那张撒着花生红枣的床上。
沈蔚川跌跌撞撞地后退了几步,像看着恶鬼一般狠狠盯着我。
「王爷,」我好不容易喘过一口气,「妾身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可此时传出去,不但丢了王爷的人,还驳了圣上的面子啊。王爷千金贵体,妾身绝对会尽心侍奉。」
我竭尽所能地阐述着,想让自己留在他身边的可能再大一些。
当今圣上体弱多病,膝下无子,若是一朝归去,身为祁王的沈蔚川必定是最佳的继位人选。而沈蔚川若想争取这个机会,就必须和丞相府站在同一条战线。所以,我赌他会把我留下——凭借着我多年对他的了解。
沈蔚川颓然坐在房内的桌案旁,默默看了我一眼,半晌才微微点了点头,「拿酒来。」
那一夜,沈蔚川把那壶合卺酒喝的一滴不落,醉眼朦胧间,把我认成了楚江菡。
我和楚江菡本就是同父异母的姊妹,他恍然间认错,实在正常。
他抱住我,那一夜我们抵死缠绵,鸳鸯交颈,他在我身上寻找着楚江菡的影子,在我耳畔一声声唤着她的闺名,一字字一刀刀扎在我心上。可能是他太不温柔,弄疼我了,我抱着他的脖子,哭了一夜……
我只有笼罩着楚江菡的影子,才能偷偷吻一吻我的心上人啊。
翌日清晨,我悠悠醒转时,浑身酸痛不已,身旁床榻早已凉透。
3
自新婚之夜后,沈蔚川就再也没有来过我的卧房了。王府的侍卫每天都会被派走一大波,我知道,那是沈蔚川在寻找楚江菡。
正如我对他的喜欢一样,想放下一个在自己心里盘桓多年的人太难了。我看沈蔚川寻找楚江菡,宛如在照镜子,看到自己那一颗荒唐不堪的真心。
我们二人就这么互不相见地共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沈蔚川虽不喜我,该有的王妃礼数却一点没少,小到胭脂水粉大到下人仆从,全都应有尽有。他每天白日里忙于朝政,晚上忙里抽闲,查看王府侍卫从各地传来的消息,寻找楚江菡。
我本以为日子会这么相安无事地过下去。
没想到一天夜里,他带着一队侍卫匆忙外出,听下人们说,侍卫们在离京城不远的桐丘找到了楚江菡的行踪。
在他外出不归的那三天里,我收拾好了自己所有的东西。我的东西不多,大部分都是沈蔚川给的。沈蔚川给我的那些银钱衣裳我都没动过,全都集中放在一个箱奁里,等待着它们真正的主人。我设想了无数种可能,做好了离开的准备,沈蔚川却独自一人回来了。
沈蔚川是在一天深夜里回来的。
那时我刚换上中衣,准备就寝,府里的下人却匆匆忙忙地跑来,告诉我王爷回来了,却身负重伤,晕倒在王府门口。
那一瞬间我的心脏都跳到了嗓子眼,他可千万不能出什么事啊!
我来不及更衣,赤着脚就跑去看沈蔚川情况。他满身是血,腿上不知被什么兵器形成了一处贯穿伤,伤口都有些溃烂了,他那张薄薄的双唇紧紧闭着,毫无血色。我慌乱地坐在门口,把他抱在怀中,他浑身滚烫,发着高烧。
从宫里请来的太医告诉我,王爷的腿伤是长剑所致,伤到了筋骨,日后行走,需要慢慢康复,高烧是因为急怒攻心,心血上涌,引发了晕症。
我在沈蔚川床前守了两天两夜,不停地打水给他擦洗身子,煎药喂药。
从后面赶回来的侍卫口中,我得知了事情的真相。
沈蔚川的人在桐丘发现了楚江菡和那个江湖游侠的行踪。沈蔚川连夜赶去,想带楚江菡回京城,谁料楚江菡不愿回京,引得沈蔚川一路追堵,最终在与那江湖游侠的打斗中,被长剑刺伤。
他为何受伤,我太清楚不过了。沈蔚川自幼习武,怎么会打不过一介江湖游侠,无非是心有所属,有所顾虑。
他在梦中还在说胡话,我认真听过,喊得全是楚江菡的名字。我突然有些愧疚,要是坐在这个王妃之位的人是楚江菡,她和沈蔚川肯定能白头偕老,造就一段真正的佳话。
这么一走神,我不小心打翻了手里刚煎好的汤药。果然假小姐就是假小姐,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
我正打算去重新煎一碗,却被躺在床上的沈蔚川拉住了衣袖。
「这些事让下人去做就好。」他的嗓音有些沙哑。
见他昏睡了两天两夜后终于醒来,我激动到忘了礼数,扑倒床前一把握住了他的手,「你终于醒了!」
沈蔚川低低地「嗯」了一声,眼底有些失落。
也对,我毕竟不是那个他在梦中都期盼的人。
过了许久,他都没再开口,静静地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以为他睡着了,便轻轻松开他的手,为他掖好被角,准备出去重新煎药。沈蔚川的声音却在我背后响起,「我睡了多久?」
「回王爷,两天两夜。」
「你一直守在这里?」沈蔚川问道。
我短暂地沉默了片刻,「是。」
沈蔚川安抚似的用大拇指摩挲了摩挲我的手背,「这些日子,辛苦夫人了。」
这九个字宛如一颗石子,在我心底荡起了一圈圈涟漪。我背过身去,满脸羞红,一颗心在胸口猛烈地跳动着。
夫人……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喊我。
4
等到沈蔚川的伤势渐渐恢复,京城的夏天也进入了尾声,沈蔚川在秋虫呢喃中推开了我的房门。这个夏天我一直在陪着他复健,夏日夜短,他也便习惯在我房里歇息了。
每天晚上,我都能听着他在我枕畔均匀悠长的呼吸声。有时我也会在那清浅的呼吸里浮想联翩,要是他能抱抱我就好了,不用太亲昵,轻轻抱一下就好,要是我们有个孩子,真的成为了一家人,他会不会就能和我白头偕老……
可惜,幻想终究只是幻想,我们还是同床异梦的陌生人。
晚上他睡熟了,我都会悄悄靠过去,在他额间轻轻一吻,闻着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冷香入梦,再在天亮前悄无声息地离开,假装昨夜的情难自禁什么都没有发生。
「楚燕归,」沈蔚川在我替他更衣时开了口,「七日后宫中设中秋家宴,皇兄让你我一同赴宴。
「我?」我为他整理衣领的动作一滞。
沈蔚川似乎看出了我的犹豫,「你现在是祁王妃,你不去谁去?」
也对,冒牌货也要承担自己的责任。
七日的时间转瞬即逝,临入宫前,沈蔚川特地来替我更衣,为我套上了那件象征祁王妃身份的华美外袍。
在那一瞬间,我们就变成了那对人尽皆知的金童玉女,天生一对的郎才女貌。
沈蔚川揽抱着我登上马车,全程骑马在我车畔随行,抵达皇宫后又亲手扶我下车,并肩入席赴宴。来往朝臣见了,无不交口称赞我二人的伉俪情深。
入席后,圣上尚在处理朝政,沈蔚川一边和那些朝臣寒暄,一边将月饼掰成小块递给我。可我更喜欢吃整块的月饼啊,将月饼掰成小块是楚江菡的习惯。娘亲说过,月饼代表团团圆圆,要吃整个的才会团团圆圆。
我吃着小块小块的月饼坐在沈蔚川旁边,烛光下他的侧脸更加英俊潇洒,高挺的鼻梁和薄薄的唇被烛光镀上一层暖色,看起来非常诱人。他微微侧着头和那些朝臣交谈,时不时为民生大计微微颦眉,颔首间带着丝丝温文尔雅。
我一时难以理解,为什么楚江菡会抛弃一个这么优秀的男人。
或许是我盯着他看的时间有点长了,沈蔚川转过身来,低垂着眉眼,为我整理了一下衣袖,「觉得有些无聊?」
我急忙摇摇头,「没有没有!你忙就好。」
沈蔚川认真地看了我一眼,这才继续与朝臣攀谈起来,我似乎还在那人群中看到了我的生身父亲……
直到圣上姗姗来迟,宣布开宴,忙碌的人群才各自归位,暂时放下了朝政。
席间酒冷,沈蔚川夺过我已经抵到唇边的酒盏,用掌心的温度焐热后,才递给我,「不要喝冷酒,对身体伤害大。你若是想喝,就告诉我,我给你焐热了再喝。」
哪怕早就知道这是逢场作戏,我还是不由自主地陷进了那片名为沈蔚川的温柔。在我们二人中,能走到现在这个地步,我已经很满足了。
太厚在席间注意到我二人的互动,甚至向圣上问起。
见太后对我甚是关注,圣上特意唤我出席,到太后面前请安。
「臣女楚燕归拜见太后娘娘、陛下。」我按照沈蔚川教我的宫中礼仪一板一眼地请了安,慌乱之间却忘记了自己的称谓。
果然,圣上注意到了这点,开口朝沈蔚川问道:「朕记得祁王求朕赐婚时,好像不是这个名字啊?」
沈蔚川淡定出席,站在我身旁朝圣上行礼,「回皇兄,江菡是臣弟对拙荆闺字的爱称。江碧菡萏燕归处,且听玉笛到天明。」
圣上赞许自己这个皇弟,赐我二人一对同心玉佩,特许提前离席,回府共度良辰。
已是清秋寒夜,出宫的路上凉风习习。我本以为沈蔚川会对我大发雷霆或加以指责,他却什么也没说,默默地脱下自己的外袍罩在我身上,衣服上还带着他残留的体温。
我突然觉得,就这么相敬如宾地过一辈子,也挺好的。要是有一天,沈蔚川不要我了,我就找个普通人家嫁了,夫妻二人和和乐乐到白头,好像也挺不错的。
「你在想什么?」沈蔚川突然问我。
「我想,如果有一天你不要我了,我就找个普通人家嫁了,夫妻二人和和乐乐到白头,好像也挺不错的。」许是今晚酒喝得有些多,我糊里糊涂就把自己的想法一吐为快了。
沈蔚川垂眸看看我,移开了目光,「这样的吗……」
那天晚上,我没能赏到中秋的圆月,沈蔚川把我攥在怀里,一夜疯狂。
5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我与沈蔚川白日的交集也逐渐多了起来,他在书房读书,我就坐在一旁的矮凳上磨墨,临近中午一同在小桌用膳,互不打扰,却感觉亲近了许多。似乎楚江菡已经在我们二人的世界里消失了。
秋日里王府的桂花开得旺盛,我一时兴起做了几碟桂花糕,拿去给沈蔚川尝鲜。
他只尝了一口,就把那块糕点翻来覆去地打量着。
「是做的不好吃吗?」我有些窘迫,「这是江南那里的口味,确实甜了点。」
沈蔚川摇摇头,一口口吃完那块桂花糕,「果然是一家人,连糕点的味道都相同。这么好吃的糕点我已经很久没吃过了。」
我瞬间就捕捉到了这句话的信息量。
一家人?楚江菡也给沈蔚川做过桂花糕?可是楚江菡明明不会做饭啊。
过往的记忆在我脑海里迅速回溯,似乎每年秋天楚江菡都会命我给她做桂花糕。
我还以为她爱吃,每日都特地早起,在她的早膳中加一碟桂花糕,可她每次都不吃,天天惹得我心疼那些浪费的桂花。
而今看来,那些桂花糕的去向,似乎被我找到了。
「王爷喜欢吃桂花糕?」我试探地问。
沈蔚川抬眸,「你问这个干什么?」
「如果王爷爱吃,以后妾身经常给王爷做!」我期待着他的回复。
「不必了,意义不一样。」沈蔚川淡淡拒绝了我,把视线移回公文奏折中。
里丑捧心,不关西施之颦矣。
里丑不是西施,我不是楚江菡,纵然一种糕点,也有了两番滋味。
如果不看那些小细节,沈蔚川对我是真的好。
他知道我喜欢兔子,就在某次外出狩猎回来时,给我带回一只胖乎乎的白兔;他知道我喜欢石斛,就在王府里种满了石斛。天凉叮嘱我加衣,落雪也会陪我看雪,我们就像人间最寻常的夫妻。
我最喜欢的就是和他撑着伞,走在王府的后花园,他身上的冷香和梅香混在一起,温柔地把我包裹。
直到迫近小雪的一个寒夜里,下人匆匆来报,楚江菡在王府后门求见。
这女的是恋爱脑还是我没看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