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人民公社拾记》是故乡山东省临朐县傅光永同志精心创作的乡土文学精品。傅光永同志在临朐县长期担任县和乡镇(人民公社)领导工作,亲自参与并实践了人民公社时期的生产、建设工作,曾经担任亚洲第一浆砌石连拱大坝---九山淌水崖水库工程的总指挥,任职农村工作数十年。作者怀着对临朐人民和临朐土地的热爱,以精致、鲜活、朴实的文字,记述了人民公社体制下的临朐农村的真实生活、乡土风情和百姓故事,这是具有我故乡特色的临朐故事,是记录和再现故乡临朐县人民公社生产、生活和艰苦奋斗的开山之作,也是全国同领域、同题材的上乘之作,是一部记录以临朐人民为代表的山东人民在齐鲁大地上社会主义初期建设的《创业史》。
为让更多的人了解那个时代临朐人的思想感情、生产生活、民俗风情,以及老一辈临朐人艰苦奋斗的创业故事,激励临朐人在党的坚强领导下,弘扬沂蒙精神和淌水崖精神,传承优良传统,以蓬勃昂扬的姿态和坚韧不拔的毅力,开拓进取,砥砺奋进,征得作者同意,从今天开始,特以连载的形式把《人民公社拾记》奉献给大家。
《人民公社拾记》连载之十六
大 队 长 · 办 学· 庄 户 剧 团
傅光永
正文连载,接上期,敬请阅读:
由于全国性的停课闹革命,学生们没了课本,老宋说:“没有课本也不能停课,读《毛主席语录》!让大队会计教学生们打算盘。”那一年多的光景,我们村里的学生把毛主席语录和“老三篇”背了个滚瓜烂熟,学生们个个打得一手好算盘。
学校的学生管住了,大队长的要求并不高,“把孩子拦在学校里,背毛主席语录,学打算盘,只要认字识数就行。”停课闹革命一年多,学生们认了不少字,做数学作业也不用捹手指头了,一人面前一个算盘。大队长并不满足于孩子们上好学,他一直把成年人的扫盲挂在心上。
解放初期,村里的年轻人几乎是一色的文盲,都渴望学习文化。老宋以他过人的眼光拍板办夜校。一口教室,孩子们按部就班上课,中午和晚上男女青年上课,只是累了两位老师。夜校坚持了四五年,村里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男女青年“脱盲”,我家三叔就是那时“脱盲”,以后当了民办教师,十年前作为正式教师光荣退休。
庄户剧团
熬过了1960年和1961年,村里的生产发展了,社员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了,老宋和大队干部们就开始琢磨如何活跃社员们的文化生活。
大队里购置了锣、鼓、二胡、笛子等器材,还选派了几名男女青年到县文化馆接受培训,给村里的戏班子培养台柱子。全公社第一个村办戏班子成立了,取名大队毛泽东思想宣传队,后来改名为大队文艺宣传队。
二三十个男女青年,白天下地劳动,晚上集中起来在“文化室”排练节目,一年排一部大戏,同时自编自演快板书、三句半、对口词等。
村里演出的第一部戏是吕剧《三世仇》,这是一部农村题材的悲情剧,也是当年进行阶级教育的政治剧目:解放前,虎儿的爷爷病死了,娘上吊自尽,妹妹被迫卖给地主老财“活扒皮”当丫头,一块地也被“活扒皮”强占。看了戏,让大家知道了旧社会的黑暗,也知道了什么是“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这是戏班子演得最成功的一部戏,戏中王老五一家人的悲惨人生引起了全村人的悲愤,每次演出都有上千人观看,相距十里八里的邻村社员也都涌来看戏。演出过程中,台上演员小哭,台下众人大哭,台上演员大哭,台下就哭成一片,人群里时常爆发出“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一类的口号声,人们对旧社会的仇恨,对新社会的热爱,随着一场场的演出而升华。
在我的记忆中,《三世仇》在本村演了不下十场,正月初一演了,初二演,初五也是大年的重要节点,还要演,正月十五是大节,必须演。“三八”演给妇女们看,“六一”演给孩子们看,“八一”演给驻军和民兵看……戏班子还举家去公社和邻近大队演过好多场,无论什么时候演,无论在哪里演都是人海如潮,效果不言而喻。后来,还演出过《半边天》《老两口学毛选》《都愿意》《四个老汉参观大寨》等剧目,同样深受干部社员的欢迎。
《四个老汉参观大寨》是一部说唱短剧,唱词不多,演过几遍之后,大家都把戏词记熟了,笔者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火车开动了哇,哞哞地叫哇!老汉我的心呐一个劲地跳哇,火车拉我去大寨呐,把大寨的经验学好。自力(那个)更生,艰苦(那个)创业,把‘狼窝掌’铲平,把‘虎头山’搬掉,跟着领袖毛主席,奔向共产主义康庄大道”。
孩子们记住了戏词,也凑几个人表演,头上包块毛巾,用锅灰把嘴唇染黑当胡子,折根树枝当烟袋,演出水平谈不上高,但多了一些滑稽和童趣。
说来有人可能不大相信,村里的戏班子还排演过《沙家浜》《红灯记》两部“现代样板戏”,只不过是让人把京剧移植成了吕剧,京剧演唱太难,吕剧演起来相对容易一些。当时有人把这称作移植样板戏,我弄不懂为什么叫“移植”,后来才知道把京剧改为吕剧就是“移植”了。革命戏代替了“封、资、修”的戏,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统统靠边站,给当时革命热情高涨的人们带来了丰富的精神食粮。当然,也给人们带来了一些茶余饭后调侃的话题:
饰演《红灯记》里王连举的演员是一位民办教师,本姓赵,演了王连举之后,大人小孩都称他“王老师”了,有的学生还朝着“王老师”的身后吐唾沫,小声骂两句“叛徒”,“王老师”也不愠不恼地默认。
饰演《三世仇》中“活扒皮”的是一位村干部,经常遭到孩子们投来的黑石头,打了人还理直气壮:“打死你这‘活扒皮’!”挨了打的不恼反而笑,孩子们打的是“活扒皮”,“活扒皮”该打。
演《红灯记》时,“鸠山队长”“请”“李玉和”去宪兵队赴宴,“李奶奶”喊“李铁梅”拿酒来给“李玉和”壮行。由于后台人员的疏忽,“李铁梅”没有找到盛酒的碗,锣鼓家伙按部就班地急急地敲打,“李奶奶”张着双手等着接酒碗,“李铁梅”不得不空手回到台上。“李奶奶”一看“李铁梅”两手空空,气不打一处来,问道:“酒呢?”“李铁梅”在后台没找到酒碗也火呀,气呼呼地回道:“酒没有了!”“李奶奶”接上又道:“拿瓜干换去!……”
“鸠山队长”算是反应快的人,回道:“酒宴上有的是酒,足够他喝的……”
还有一节,“李铁梅”问“李奶奶”:“奶奶,我爹还能回来吗?”当年唱戏台后有提词的,提词的走神没及时回应,“李奶奶”竟然回了一句庄户白话:“我看够呛的!”这段笑话到现在还常有人说来道去。
记不清是哪一年了,宣传队排演了一场《半边天》,是快板剧,主题是批判重男轻女的行为。
《半边天》是县文化馆郝湘榛创作的地方庄户戏,语言质朴,诙谐好笑,社员们都愿意看,看一遍还想再看一遍。戏演了,真事也来了,秋天的一个下午快要收工的时候,几位女社员把我们生产队的队长(前篇《大干部》中的宋队长)堵在了生产队的场院屋里,别的不说,就集体背诵《半边天》的戏词给队长听:“刘建德,有个病,如今犯得很严重,眼里堵了块半头砖,专门看不见‘半边天’。”背诵了一遍不过瘾,又背诵一遍,背诵过程中还故意把“专门”二字拖长音,把“半边天”三个字说得铿锵有力,有点一字一句的韵味。队长听了几遍,忙不迭应道:“快别唱了,我和刘建德得了同样的病,改,改!改还不行?”
队长也想明白了,男劳力推车运肥出力大,干一天挣十个工分,妇女同志出粪倒粪毕竟轻松一些,记七个工分是合理的,但是锄地的时候男女社员都是一人一垄,女社员锄地还细密不落草,这种情况下也记七个工分就不合理了。在以后的许多农活中,只要女社员和男社员干了同样的活就记同样的工分,还真改了。
===================
未完待续·敬请关注下次连载·
作者简介
傅光永,山东省临朐县九山镇褚庄村人,曾任九山公社党委常委兼淌水崖水库工程指挥部总指挥,沂山乡、五井镇党委书记,县外经贸委主任、临朐经济开发区党工委书记、县政府党组成员,退休后任县关工委副主任,著有作品《人民公社拾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