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梁芙真嫁给了当朝帝师裴回舟。
裴回舟年方二十五,古板严肃,一心礼佛,平日里就连长衫也只穿素色,完全就像个不懂风月的出家人,难怪被称为人间佛子。
成婚三年,两人同房次数屈指可少。
只因月初裴回舟要在寒山寺参禅,静心养性,月中要在静室‘辟谷’,正身洁行。
除了月末,梁芙真根本见不到他的人。
今日,是三十,裴回周‘出谷’的日子。
梁芙真戴上并蒂海棠钗,换了身青色衣裙,就出了房门。
静室外。
看看双眼紧闭,端正跪在蒲团之上,手中捻着佛珠,翩翩白衣不染尘的男人。
梁芙真按捺着激动的心,轻声低唤:“回舟……”
裴回舟闻言,回头看了梁芙真一眼,一双黑眸如青灯幽幽,古井无波。
“不是说过,不要来静室找我吗?”
冷淡的嗓音让梁芙真的心都仿佛被震碎了一个小角。
她眼中闪过苦涩,涩涩解释:“今日是月末,我是特意来等你回房的。”
“不用,你先回去。”裴回舟淡淡打断,并没有起身的动作。
梁芙真站在门外,着急问道:“你不同我回去吗?我们只有今晚能见面,我想要一个孩子……”
她从年少就心悦裴回舟,终于如愿以偿嫁给了他。
可这些年,裴回舟冷淡疏离的性格让她一直空落落的,所以想要一个属于两个人的孩子。
裴回舟却像没听见,转身要关上静室的门。
“裴回舟!”梁芙真想要去抓他的手。
裴回舟却往后一退,避开了她。
接着,冷淡的嗓音响起:“生孩子等于过鬼门关,你的身子不合适。”
“裴某答应过你父亲,不让你受到一丝伤害,所以你也不必受这些苦。”
明明是为她好,梁芙真听着,内心却一片苦涩。
一开始,她不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可这几年,她就渐渐地发现。
裴回舟所说的不让她受苦,只是责任,不是爱情。
梁芙真看着面色平静的男人,不死心的开口:“倘若我愿意为你受苦……”
“芙真!”裴回舟眼色一沉,眉心微蹙,“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说完,他就往外走。
看着男人的背影,梁芙真双眼一阵恍惚。
忽然就想起三年前,大婚那夜。
一身朱红喜服的裴回舟,掀开盖头后,对她说:“婚后,我会给你属于裴夫人应有的一切。”
哪怕这话说的冷冰冰的,但梁芙还是甜蜜了许久。
她就想,就算裴回舟再不通情爱,她也能守得云开。
拿下这个冷心冷情的玉面阎罗,让他沾上人间烟火气。
可……三年了,裴回舟好像依旧不爱她。
想到这,一股心酸从心底蔓延,难以呼吸。
夜色凄凉。
梁芙真打了个寒颤,才回神跟了上去。
她低头看着男人的影子,脑海里忍不住想,裴回舟到底是不喜欢她?
还是不喜欢孩子?
最后想了一路,都没想明白。
回房后,裴回舟直接熄灯上榻。
这一夜,两人就像躺在一张床上的两个陌生人。
翌日。
裴回舟去上早朝了,梁芙真一个人忧心忡忡,早膳后打算去街市逛逛。
刚走到府门口,就见两个人影走了过来。
梁芙真一眼认出那一袭素色衣衫的女子,是贺兰瑜。
罪臣贺家的二小姐,曾经才貌双绝的高岭之花,年少又和裴回舟交好。
想到这,她看向贺兰瑜手里牵的男孩,眼皮不可自抑地一跳。
一抹不安的情绪笼罩心头。
“嘭”的两声!就见贺兰瑜牵着男孩在她面前一跪,小脸楚楚动人。
“芙真,求你认下回舟的孩子吧。”
第2章
一瞬间,梁芙真整个人怔在原地。
她不可置信看向贺兰瑜身边的男孩,鼻子、眼睛、嘴巴……竟然都和裴回舟有相似之处!
难怪,刚才她会不安。
“贺兰瑜……”
“你们怎么来了?”
梁芙真想问点什么,一开口就被熟悉的男声打断。
马车上,裴回舟一身素袍下来,他冷淡的眉眼,在看到跪着的贺兰瑜母子时化成了春水。
“先起来。”轻飘飘的三个字,是止不住的关心。
她看着他将两人带进府,又让下人收拾好房间。
全程,都没有看梁芙真一眼,也没有解释一句。
梁芙真心一点一点地沉下去,止不住发问:“裴回舟,你没有什么要向我解释的吗?”
这个孩子,真的是他的吗?
“兰瑜一个人在外带着孩子不容易,所以我让他们安心在裴家住下。”
“再者,钰儿也到了认字的年纪,以后就由我教导,对外便说是你我亲生。”
亲生?
这是裴回舟对她说的最长的一句话,却直直往她心上扎。
她昨天说想要一个孩子他不同意,转头就要认贺兰瑜的孩子。
霎时间,梁芙真如坠冰窖。
积压了一整晚的情绪,在此刻爆发:“我不同意!”
裴回舟仍是一副清高圣人的态度:“此事,我已经决定了!”
“贺家与我有恩,兰瑜和钰儿我定会护他们!”
裴回舟没给她一丝反对的机会。
梁芙真失语,心被苦涩填充,眼圈一点一点红了。
她怔怔望着深爱的男人,声音沙哑:“如果我说我绝不答应呢?”
“不是你说一直想要一个孩子吗?”裴回舟反问。
梁芙真一怔,心口阵阵绞痛,可面对裴回舟,除了退让,她别无他法。
她将满腔苦涩咽下,逼着自己同意:“好,孩子我可以收养,但贺兰瑜不能进裴府!”
梁芙真发过誓,绝不会和别的女人分享夫君。
这是她的底线!
短暂的沉默后,裴回舟点头。
……
贺兰瑜走了,而钰儿则进了裴府。
裴回舟戴着佛珠的手抚过钰儿头顶:“钰儿,要听乳母的话。”
钰儿笑着点头,两人的画面和谐又温馨。
这一幕,深深刺进梁芙真的眼里。
原来神仙帝师也有走下神坛,成为一个父亲的瞬间。
只是,不愿意和她有孩子罢了。
梁芙真嘴里就像含了块黄连,苦意直达心底。
她收回视线,转身打算离开。
这时,丫鬟瑶环过来找她:“夫人,梁老夫人派人传话说想您了,让您明日回家看看。”
梁芙真这才恍然想起,明日是母亲的生辰了。
母亲一直都希望她能带裴回舟这个女婿回门看看。
可成亲三年,裴回舟从未陪她回过娘家,一次都没有。
这次,她不想让母亲失望,试探性的开口:“裴……”
可刚一开口,就看到眼前父子二人,在院子中踢着蹴鞠,其乐融融。
梁芙真剩下的话堵在喉咙里。
准头对丫鬟说:“派个小厮去趟梁家,就说夫君近日公务繁忙,我得留下来照顾,改日再回。”
“另外再备一份贺礼送给母亲吧。”梁芙真声音充满疲惫。
“是。”瑶环领命走了。
是夜,梁芙真梳洗完毕,一直倚在窗边等着裴回舟。
可等到深夜,裴回舟都没有回来。
突然,门外传来声音。
“夫人……”
梁芙真听出,是裴回舟身边暗卫栾风的声音。
她起身开门,就听栾风说:“帝师说今日陪小公子睡,就不过来了。”
听着这话,梁芙真只觉浑身冰凉。
分明事已至此,她竟然还期盼裴回舟会亲自过来给她解释,真是痴心妄想。
夜色凄凉,一夜无眠。
之后几日,夜夜如此,裴回舟再也没来过她的院子。
眼看裴回舟即将要去寒山寺,梁芙真再也待不住,去书房找到裴回舟。
“裴回舟,我有话同你说。”
裴回舟正伏案批阅公文,几乎头也不抬:“坐吧,我亦有话同你说。”
他分明身着素服,但在高山之巅呆久了,面沉如水时就显得不怒自威。
梁芙心底的不安却如潮水般疯涌。
她甚至快忘了自己想说的话,反问道:“什么事?”
许久后,裴回舟搁下狼毫笔。
声音冷淡地说:“三天后,我打算设宴给钰儿冠以裴家姓,向众人宣布他是我裴府的世子。”
第3章
“世子?”
好半天,梁芙真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攥紧手帕,强装着镇定地问:“裴回舟,那以后我们的孩子怎么办?”
她不理解。
他们明明可以生一个自己的小孩,裴回舟为什么偏偏要收养贺兰瑜的孩子。
她也不明白这个孩子怎么就要冠以裴家姓。
极度不解下,梁芙真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裴回舟,你老实告诉我,钰儿是你和贺兰瑜的亲生孩子吗?”
裴回舟皱眉,不悦道:“你胡说些什么?”
“是我胡说,还是你心里有鬼?”梁芙真情绪激动,声音颤抖。
她望着裴回舟的眼睛,乌黑如墨的一双眼,成亲前、佛祖前,她都为这双眼沉迷过。
可现在,她只觉得看不透他了,太陌生了。
“裴回舟,你不要我和你生孩子,偏要认别的女人的孩子,你告诉我,我要怎么想?”
裴回舟沉默了。
梁芙真早有所料般苦笑。
一片寂静中,梁芙真最后问了一句:“裴回舟,你真的爱我吗?”
裴回舟依旧沉默。
梁芙真心如死灰,浑浑噩噩回了房间。
长夜漫漫,她一夜无眠。
……
可天终要亮的,裴回舟的决定也没人能改变。
三天后,裴府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可见,裴回舟对钰儿的良苦用心。
梁芙真站在大厅,客气而体面地同每一个达官贵人寒暄。
可人一口气吊得久了也是会累的。
一个时辰后,她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不愿再虚与委蛇,转身想走。
这时,许久未见的贺兰瑜却堵住了她的去路。
贺兰瑜笑得楚楚动人:“梁芙真,今日之后,京城就无人不知回舟对钰儿的重视了。”
“你的慷慨大度,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
她吐字绵绵,眼里全是胜利者的得意。
“不必,钰儿是夫君的孩子,亦是我的孩子,我定将他视如己出。”
梁芙真不是吃亏的性子,同样落落大方地回敬,只是心中苦楚无限放大。
一番交锋后,她也不想再和贺兰瑜争执。
闹大了,梁裴两家脸面都要受损。
她假装不去看,也许就不会难过了。
只是,刚转身,就见裴回舟牵着钰儿走了出来。
贺兰瑜忙走上前,站在两人旁边。
梁芙真看着,三人脸上的笑容,和谐到真像一家人,她心中酸楚翻腾。
这时,裴回舟走向了她,牵起她的手,对众人说。
“多谢诸位同僚今日赏脸赴宴,钰儿是我和芙真的孩子,也是我裴府的世子。”
此话一出,全场一片哗然。
“不是说男孩多像母亲吗?怎么小公子和裴夫人一点都不像?”
“况且裴大人和夫人成亲才三年吧,这孩子看起来可不像只有三岁啊!”
……
有些话不必点破,在场众人都心如明镜。
一向清高孤傲、目下无尘的帝师裴回舟有了公子,但并非裴夫人梁芙真所出。
短短一瞬间,大家看向梁芙真的眼神充满了怜悯、同情、嘲讽……
“恭喜帝师,恭喜世子!”
人群中,不知是谁为表忠心说了一句,其他人也立马跟着附和起来。
“对对对,恭喜帝师喜得世子!”
裴回舟抬手中断,只道大家今日务必要尽兴而归。
声浪平息之时,梁芙真却开口了。
她看了一眼裴回舟的背影,鸦睫掩盖的眸中尽是挣扎、不舍……
以及破釜沉舟的决绝。
梁芙真的声音不大,但字字坚决:“三年前的今日,我同帝师裴回舟成亲……”
听到她的话,裴回舟向前走的身形一顿。
“八抬大轿,十里红妆,今日……亦请诸位做个见证。”
裴回舟猛然回头,好似感知到梁芙真即将说出口的话。
惠风和畅,裴回舟和梁芙真都从彼此的眼中完整地看见自己。
梁芙真笑了,一字一顿:“请帝师裴回舟答应与我和离,还芙真自由身。”
第4章
一时间,整个裴府好似炸了锅,窸窣交谈声不断。
裴回舟没想到梁芙真要和离!
擦肩而过时,裴回舟叫住了她:“梁芙真。”
四目相对的刹那,她看到裴回舟眼底的寒,知晓他是真生气了。
可该生气的人不应该是她吗?
梁芙真顿住脚步看着他,没有言语。
这时,一旁的贺兰瑜按耐不住,走上前,装得委屈又大度。
“回舟,都是我的错让芙真误会了。今日我不该来的,更不应该……带钰儿来。”
梁芙真刚想开口。
裴回舟率先开了口:“兰瑜,你别多想。先带钰儿去玩一会。”
说完,就拉着梁芙真的手:“跟我来。”
他拉着她就往后院的方向走。
梁芙真想掰开,可她不敌他的力气,只能被牵着走。
身后,贺兰瑜牵着钰儿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挂着泪的脸勾起了一抹笑。
她恨梁芙真,如果不是梁芙真,今日站在裴回舟身侧的应该是她!
……
后院,池塘边。
这口池塘,是成亲后才新挖的。
府中的一山一水,一花一木,都是梁芙真请匠人精心打造的。
可是那又怎样呢?
譬如眼前的池水,终究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思绪万千之时,裴回舟清冷的声音响起:“你要和离?为什么。”
梁芙真抬眼看他,笑容苦涩:“那你呢?为什么一定要收养贺兰瑜的孩子?”
钰儿到底是不是你的……亲生骨肉?
梁芙真不知道答案。
却听裴回舟说:“芙真,是你说想要一个孩子的。”
“钰儿就是你的孩子,只要你想。”
只要她想?梁芙真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听到裴回舟这么说了。
“你明明知道……我只想要我们两个人的孩子。”
她固执地看着裴回舟那双清冷的眸,可那双眼中只有淡漠不解。
梁芙真眼眸渐渐蒙上一层水雾。
最后,裴回舟只是薄唇轻起:“和离的事,我等你冷静后再谈。”
“不必了。”梁芙真声音里透出微不可查的颤抖。
她抬手抹了一下湿漉漉的脸颊:“请帝师给我一纸和离书。此后男婚女嫁,各自欢喜。”
裴回舟脸色彻底沉下。
从前,梁芙真最担心他这样,现在,她却觉得无所谓了。
婚姻,爱情,眼前这个男人……她都不要了。
忍着,让着,也不过是让自己委屈。
什么狗屁佛子,什么权臣帝师,她全都不要了!
梁芙真没有丝毫犹豫,上前一步取下裴回舟腰间香囊。
香囊中装着一枚平安符,那是她当年在寒山寺一步一叩首给他求的。
也是她死缠烂打要系在裴回舟腰间,但走到如今这一步,裴回舟应该也不稀罕了。
“我走了,等你有空了就直接把和离书送到梁家就行!”
说完,她拽下香囊,转身离开。
裴回舟看着梁芙真似要划清界限的背影,莫名烦躁。
“你我乃圣上赐婚,和离没有那么简单。”
梁芙真脚步一顿,淡淡的回:“那我就进宫面见圣上。”
“你!”裴回舟眸色翻涌,脸色更沉。
梁芙真和他对视着,没有丝毫胆怯。
一时间,两人之间充斥着火药味。
忽然,贺兰瑜跌跌撞撞跑来,对着裴回舟哭喊:“回舟,钰儿……走丢了!”
第5章
“怎么会丢了?钰儿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裴回舟眉心紧锁,眼里都是焦急。
毕竟相处了几日,梁芙真也是着急的,刚想开口派人去找。
这时,却听贺兰瑜支支吾吾的说:“是……是一个自称是芙真丫鬟的人把钰儿带走了。”
一刹那,裴回舟看向了梁芙真,仿佛是在确认些什么。
梁芙真只觉荒谬至极:“你怀疑我?”
裴回舟不觉有错:“这府中,只有你不喜欢钰儿。”
“裴回舟,你什么意思?”梁芙真不想听懂他话里的含义,却不得不问。
“字面意思。”裴回舟淡淡道。
简单的四个字,好像一把利剑穿透梁芙真的心。
她是不希望钰儿入裴府。
因为没有哪个女人会希望自己的丈夫,养别的女人的孩子。
这一点,她承认。
况且现在,她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被这样污蔑?
“裴回舟,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让人带走钰儿。”
说完,梁芙真推开裴回舟,径直离开。
簌簌冷风中,她瘦弱的背影看起来脆弱无比,仿佛穷尽伤心。
裴回舟按了按眉心,却什么也没说。
下一秒,他转头看向暗处的暗卫,沉声下令:“传我命令,找到钰儿。”
……
另一边。
梁芙真负气往外走。
今日她为了维持裴家体面,戴着朱钗,忍着委屈为裴回舟接待宾客。
现在这些珠钗宝石压在她头上,让她喘不过气来。
梁芙真伸手取下朱钗,手指却被刺破,十指连心,她垂眸看着那抹鲜红,心中委屈如涟漪般散开。
眼眶也跟着泛红湿润。
这时,却突然听到远处传来细微的哭泣声。
梁芙真抬头,就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钰儿摇摇晃晃向她走来,一张小脸被风刮得通红。
梁芙真下意识上前。
脑海却闪过刚才裴回舟误会她的眼神,迟疑了一瞬。
可下一秒,还是生疏地抱起了钰儿,转身朝裴府走去。
再怎么说,孩子是无辜的,她做不到狠心不见。
刚进府,眼尖的下人就发现了她们。
“夫人找到小公子了,快去书房通知帝师。”
“不必了,我自己过去。”
梁芙真抱着钰儿,刚走到书房门口,就透过虚掩的门缝看见了里面长身玉立的裴回舟。
以及紧挨着他的、楚楚可怜的贺兰瑜。
昏黄的日光从窗前倾泻,紧贴着的二人仿佛才是那对有情人。
贺兰瑜哭得梨花带雨:“回舟,钰儿会不会出事啊,他还那么小……”
“都是我这个当母亲的不好,我真的好害怕……”
“别自责,兰瑜,这不怪你。”裴回舟温柔安慰,“我已经命人去找了,不要担心。”
裴回舟充斥柔情的声音格外清晰。
梁芙真的心都凉透了,她再也听不下去,一把推开了虚掩着的门。
“砰!”
巨大声响后,房内并肩而立的两人都朝她看了过来。
“钰儿!”贺兰兰惊呼出声。
裴回舟也看到了梁芙真怀里酣睡的钰儿,眸色暗了暗:“你……”
梁芙真只觉心累至极,一个字都不想听。
她将钰儿塞给裴回舟,转身就走。
回到自己的院子。
她站在房里,看着墙上的画。
那上面,是成亲那年暮秋,她请京城最负盛名的画家为她和裴回舟所画的画像。
夫妻一同入画本应该是最甜蜜的,可画中的裴回舟眉眼冷淡,气质疏离。
那时,梁芙真以为他只是性子冷,终有一天会被她焐热。
现在,她不得不承认,貌合神离的两个人,就算身体再怎么紧贴,心都是冷的。
梁芙真长叹一声,一颗破碎支离的心又隐隐作痛起来。
她疲惫地阖上眼,却又在下一秒霍然起身,决绝地将那幅画取下。
就在这时,裴回舟却走了进来。
一眼就看到梁芙真的取画的动作,蓦然间就响起之前被梁芙真强行取回腰间香囊的烦躁感。
裴回舟隐隐觉得有些事情在脱离他的掌控。
自十三岁建功立业起,裴回舟再也没有体会过这种失控的感觉。
他沉着脸看向梁芙真,四目相对间,罕见地由他打破沉默:“钰儿交给乳母照顾了。”
裴回舟抿紧嘴唇:“我们谈谈。”
“我说得很清楚了,裴回舟,和离。”
梁芙真没有丝毫犹豫,只是话落那瞬,手腕就被裴回舟掌心紧紧桎梏。
“和离之事,我不同意。”
话音刚落,梁芙真就被裴回舟扯进怀中。
“你要干什么?”
裴回舟眸色翻滚,复杂的开口:“如果你很想要个属于我们的孩子,我现在给你。”
第6章
“刺啦……”
外衫被男人解开,温热的大手搂上她的腰肢,滚烫无比。
梁芙真打了个颤,连忙抵住她翻滚的胸膛开口:“裴回舟,今天不是月末……”
“无妨,你我是夫妻。”裴回舟的气息扑洒在梁芙真颈窝。
咫尺间,梁芙真闻到了一股陈年酒酿的香气,满目错愕。
裴回舟一向自律,克己复礼!
他今日是为谁破戒,为谁饮酒,是贺兰瑜吗?
想到这,她避开了他的唇,声音无限悲凉:“我不愿意……”
裴回舟被她怆然的目光看得心中一震,他倏然起身,眼中的情欲渐渐退去。
梁芙真捡起外衫,遮住了狼狈的自己。
裴回舟看着,眉心拧了拧。
许久,裴回舟收回视线,淡淡的说:“早些歇息。”
说完,便毫无留恋地离去。
看着门关上,梁芙真眼底盈盈的水光才汹涌而出,小声呜咽。
她很清楚,如果她可以忍受裴回舟的冷落,可以对他不爱自己的所有细节视而不见。
也可以继续当这个名存实亡的裴夫人。
可她做不到。
贺兰瑜和钰儿,才是裴回舟心中所爱……
他们的出现就是压死梁芙真的最后一根稻草,她连自欺欺人的机会都没有了。
梁芙真慢慢起身,倚在窗前,清冷的月光照在她身上。
她闭上眼,逼着自己不去想裴回舟。
也逼着自己收回……爱。
月亮会永远高悬于九天之上,她也该放下。
这夜之后,裴回舟很久都未没回过裴府。
梁芙真也没像以前一样盼着他回来,渐渐的,她感觉自己好像放下了不少。
直到这天,梁芙真在街上听到大家的谈论。
“听说边境又起祸端了,大将军旧伤未愈,朝堂无人出兵,圣上想要裴帝师挂帅出征。”
梁芙真不想再听裴回舟的消息,但偏偏这些话还是被她听到了。
她不由苦涩一笑。
见状,瑶环开口:“夫人!别担心,咱们帝师吉人自有天相,就算出征也会凯旋而归!”
“不如今日,奴婢陪您去寒山寺,为帝师求平安府吧!”
梁芙真很想解释,自己没有在担心这个。
可还没等她开口,就被瑶环拉上马车,前往寒山寺。
半个时辰后。
梁芙真从大雄宝殿出来,想要回府,晴朗的天忽然就云迷雾锁,暴雨急急而下。
豆大的雨珠连成一张巨网,兜头罩住身无一物的梁芙真。
霎时间的雷奔云谲,风雨如晦让她失去前行的方向。
“瑶环……”
她想叫丫鬟,泥泞间,却一脚踏空,骤然滚落山坡。
……
另一边,是夜,裴府
瑶环急匆匆的赶回府,急匆匆对裴回舟禀告:“帝师,不好了,夫人滚下山坡了。”
裴回舟闻言,眉眼渐沉,掌间的佛珠被捻了一顿。
接着,什么都没说,翻身策马赶往寒山寺。
……
寒山寺的雨越下越大,梁芙真意识越来越模糊。
她胡乱处理了身上滚下山坡的划伤,但又遇见了夜间觅食的孤狼。
仓皇遁藏间梁芙真手脚再添新伤。
而狼却更加兴奋了,猎物临死前的反扑被它当做进食前的游戏。
梁芙真很快体力不支。
这时,狼看准时机,猛地向她扑来!
“嗖——”
当梁芙真命悬一线时,一支泛着寒光的利箭竟穿狼心而过。
失去意识前。
梁芙真好似看到一身玄袍的裴回舟向她奔来……
第7章
裴府。
裴回舟看着病榻上的梁芙真,心悸还萦绕在心头。
“帝师,您受伤了。”
暗卫的声音让裴回舟抽神,他低头看去,掌心被箭锋划伤,他竟然浑然不觉。
良久,他看向一旁的大夫:“她多久能醒?”
大夫沉重告知:“夫人身体的毒素已经在她五脏六腑间游走,何时醒来就看她的造化了。”
裴回舟闻言,眉心微蹙,点头让暗卫送走大夫。
这一夜十分漫长。
梁芙真脸色苍白,半夜更是发起高烧。
裴回舟始终守在她的床边,浸湿的锦帕在她的额间换了一轮又一轮。
梁芙真也陷进一重又一重的梦境里。
十八岁的春日宴,她第一次见到裴回舟。
二十岁的青年帝师裴回舟一袭红色朝服,在一棵百年梨树下弹奏《广陵散》。
琴声悠悠,撩人心弦,梁芙真就这样动心。
梦境一转,是成亲后。
琴瑟和鸣并未出现,她一次次独守空房,月末例行公事般的夫妻生活。
裴回舟就像是一块不会为她融化的坚冰。
让少女怀春的梁芙真终究淡去了。
……
鸡鸣拂晓,天亮了。
病榻上的梁芙真从梦中苏醒。
已经许久没有做那些成年往事的梦了,昨日裴回舟救她时的身影和梦境中的他重叠,梁芙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只是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房间,又怅然若失。
她撑着身子下床,刚好瑶环端着早食过来。
“夫人,您怎么下床了,帝师交代过,要您好好休息。”
“裴回舟来过?”
梁芙真心口一跳,不确定地问。
“是啊,帝师照顾了您一晚上,早上才去上早朝。这会应该下早朝了。”
梁芙真心念一动,仿佛有一股暖流向心口流去。
裴回舟是在乎她的。
梁芙真让瑶环赶紧替她梳洗,她想要快点见到裴回舟。
书房。
裴回舟正在磨墨,成堆的公文需要他亲自处理。
梁芙真就在这时走进来,两人四目相对。
裴回舟率先开口,眉眼好似都比往日温和:“你的伤需要静养,怎么下床了?”
“想见你。”梁芙真直言不讳。
她并不是第一次这般大胆了,裴回舟却还是不太适应似的咳了咳。
梁芙真笑意盈盈:“我替你磨墨。”
说着,她走上前,从裴回舟手中接过墨条,低头细细研磨起来。
窗外大好的日光漏进来,此情此景,何尝不是她向往的琴瑟和鸣?
两人难得的温馨宁静。
一上午,梁芙真研墨,裴回舟处理公务。
到了晌午,门口侍卫的声音响起:“帝师,宫里派人来传话,让您入宫一趟。”
裴回舟起身就要走,转瞬又回身对梁芙真说:“等我回来用晚膳。”
梁芙真一愣,随后微笑点了点头。
看着男人的背影离开,梁芙真也离开了书房,她打算去桃树下挖出那坛桃花酿和裴回舟同饮。
可看到凌乱的书案,秀眉一蹙。
裴回舟最讨厌东西杂乱无章,等下回来看到必然不悦。
梁芙真伸手整理起来,却意外看到被压着的笺文。
她没想到裴回舟还会保存这种东西,好奇着拿起一看。
“娶妻非裴某所愿,犯此大戒,裴某愿用一生赎清罪孽!”
笺文的末尾,落款正是三年前成亲的七月二十日,裴回舟亲笔。
第8章
用一生赎清罪孽……
短短七个字就让梁芙真如遭雷击,顿时天塌地陷。
她知道成亲之时裴回舟并不心悦于她,对这场婚姻的态度也可有可无。
可她从未想过,对裴回舟来说,和她成亲竟是不可饶恕的罪孽!
这张笺文这样轻,在梁芙真心中却好似又有千钧重。
她将笺文紧紧攥在掌心,泪如雨下。
这一夜,梁芙真在成亲的院中站了一夜,裴回舟彻夜未归。
第二日,灰蒙蒙的天空中飘起雪花,她的鬓发衣裙渐渐被风雪打湿,冰冷刺骨。
但她分不清是身体冷还是心冷。
哀莫大于心死的她,提笔写上了一句话——
“裴回舟,你我和离后,你的罪孽便尽可消了。”
放下后,她就离开了裴府。
……
尚书府,梁家。
梁芙真失魂落魄的回来,刚踏入大门,梁母担忧的声音就响起。
“芙真,娘的宝贝,你这是怎么了?”
直到此刻,梁芙真才如归巢的雏鸟般在梁母怀中痛哭。
她声音沙哑:“娘……我与裴回舟和离了。”
梁芙真断断续续讲完这些年来的委屈,梁母面色凝重。
“芙真,别害怕,等你父亲回来自会为你做主。”梁母安慰。1
梁父是听了消息匆匆赶回来的,见掌上明珠如此伤心他亦不忍,但听见和离二字,梁父却紧皱起眉头:“你和裴帝师乃圣上亲自赐婚,此时要和离,也要圣上首肯啊。”
“何况……”梁父未说完的话,梁芙真怎会不懂?
何况当时她和裴回舟成婚对父兄的仕途助益了许多,如今贸然和离必然影响。
“难道我们要眼看女儿深陷苦海,却置之不理吗?”梁母眼睛一下红了。
梁父怔住了。
是啊,这是他如珠如玉,爱护了十几年的女儿。
梁父沉默了许久。
“禀老爷夫人,裴帝师来了。”
这时,小厮通报。
一家三口面面相觑,都从各自脸上看出惊讶。
裴回舟三年来第一次登门,连朝服都没换。
梁芙真看着裴回舟大步流星走进院中,十分自然地对梁父梁母做了个揖。
“裴帝师何须如此,老身可担待不起!”见到害女儿伤心的罪魁祸首,梁母没个好脸色。
反倒是梁父阻止了裴回舟的动作,但也板着脸没有开口的意思。
裴回舟仿佛感觉不到沉闷的气氛,反而叫小厮把带来的箱子呈上来。
“都是些天然药材。”裴回舟道:“对二老身体应有补益。”
裴回舟此举,梁父没有继续冷待的理由。
“裴帝师,恕老夫直言。”梁父斟酌了一下开口:“我女儿嫁给你确实是我们梁府高攀,但你当初答应成婚,就应当是认她为妻子,你又为何让她伤心?”
“若是我女儿的错,还望裴帝师你念在是父母太过娇纵的份上多加包容。”
梁父语重心长:“你们是夫妻,应当同心一体。”
听着鬓生白发的父母对着裴回舟谆谆教诲,说不清心中是何滋味。
裴回舟言简意赅:“岳父大人说的是,裴某受教了。裴某是特意来接芙真回去的。”
话已至此,梁芙真实在不愿让父母为难,上了马车。
只是,裴回舟会是出自真心吗?
梁芙真看不透,也想不明白。
马车上,她坐得远远的,抿着唇一言不发。
“你有再多不满,也不该闹到梁尚书面前。”
听到裴回舟教训的口吻,梁芙真心头无名火起:“你以为我在闹?”
多少年了,只要她回了娘家,裴回舟就觉得她是在闹。
真是可悲,她不愿意再多说,索性闭上了双眼。
一路无言。
半个时辰后,马车抵达裴府。
梁芙真下了马车,看着高大的牌匾,曾经,她有多想进入这里,成为裴回舟的妻子。
现在,这个身份就像是一座枷锁,让她生出无力感。
她走进去,这时前方传来贺兰瑜的声音。
“芙真,你回来了。”
梁芙真循声看去,只见贺兰瑜身穿华服,手牵着钰儿,眼里是炫耀得意。
不想和她争吵,她快速收回视线,余光却看到贺兰瑜左手腕上——
戴着象征裴氏主母的凤镯!
第9章
霎时间,梁芙真内心一片荒芜。
“裴回舟,我才走半日,你就把手镯给了贺兰瑜。”
听到这话,一旁的裴回舟这才看到贺兰瑜手里的镯子,眉心一簇,刚想解释。
梁芙真就嘲讽一笑:“这就是你答应我父亲做到的事?”
裴回舟胸口莫名烦躁。
两人一时间,就是剑拔弩张。
见状,贺兰瑜连忙上前,一副为裴回舟解释的样子:“芙真,你别怪回舟,是我看着你不要了,这才戴起的。”
“我马上取下来给你。”
楚楚可怜的样子,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向自己。
可没有裴回舟的答应,贺兰瑜又怎么敢戴?!
看着沉默不言的裴回舟,梁芙真心痛到极致是说不出任何言语的。
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芙真……”看着她伤心透顶的背影,裴回舟这才迈动脚。
只是却被贺兰瑜拉住手臂,焦急的说:“回舟,钰儿肚子不舒服……”
裴回舟立马去看钰儿。
愤怒、悲哀、心痛……种种糟糕的情绪裹挟,梁芙真脚下生风。
回到熟悉的房间,梁芙真只觉一切都那么讽刺。
她叫来瑶环,吩咐道:“去拿剪刀和火盆。”
“夫人,你这是?”1
瑶环不明所以,但看着梁芙真一脸苍白的脸色,还是去拿了。
梁芙真用剪刀将画上貌合神离的自己和裴回舟一分为二。
又转身去衣柜。
将为裴回舟做的腰带、脚靴,一一拿了出来,全部丢进火盆。
看着火苗越来越大,她的心也跟着裂开一个大口子。
她泪如泉涌,最后,伏在案前,一笔一划地写。
——“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以求一别。”
——“愿夫君相离之后,清风依旧。”
她最后落笔:“伏愿夫君千秋万岁,妻芙真亲笔!”
梁芙真将信封面朝上。
正是端端正正,苍劲有力的三个大字:和,离,书!
此后,梁芙真决绝地搬离了帝师府。
……
正逢边疆战乱再起,裴回舟为圣上物色领兵之人忙得焦头烂额。
三日后,裴回舟才回府。
他大步流星迈向梁芙真的院落,同时暗卫从梁上落下。
裴回舟心头一跳,莫名有些不好的预感。
暗卫支支吾吾:“帝师,夫人三日前就离府,搬去了同福客栈天字一号房。”
裴回舟眼睫一颤,捻着佛珠的手一顿。
半响,他揉了揉眉心,沉声下令:“派人护她周全,有任何动静向我汇报。”
“是!”暗卫领命而去。
裴回舟推开房门,进了梁芙真的房间。
他低眉看向书案,案上摊开是一份和离书。
她一点东西都没留下,这间屋子干净得仿佛她从未住过。
却唯独留下了这封和离书。
裴回舟看着与自己有六分相像的字迹,只觉心中有个微小的角落塌陷了。
但很快,他就将信纸收起,心中微不足道的异动随之消失。
过了几日,暗卫再次来报:“夫人有两日未出过房门。”
“啪!”
裴回舟甩下公文,霍然起身。
……
同福客栈内人心惶惶,有几个胆大的窃窃私语。
“裴帝师好大的阵仗,不知此处是藏着哪个朝廷钦犯?”
“嘘!我听说裴帝师是来抓他夫人的。”
梁芙真将房门打开,这两句恰好落入耳中。
一头雾水之际,趿阶而上,正站着一身清风素衫,淡然捏着佛珠的裴回舟。
第10章
他视线落在梁芙真身上,居高临下:“我来接你回去。”
梁芙真怔了怔,不可否认,时至今日,她看到他还是会心痛。
她冷漠疏离开口:“回去,回哪儿?裴帝师没看到和离书?”
“看了又如何?”裴回舟不为所动,“我不同意,你我还是夫妻。”
闻言,梁芙真只觉一拳打在棉花上,疲惫道:“你还是这样。”
“裴回舟你曾说过,帝师府只是一座府邸,不是家。既然如此,我也不回去了。”
她转身就离开了客栈。
擦肩而过之际,她说了最后一句话:“三年前成亲是我一厢情愿,今日我主动和离。你的罪孽也清了!”
……
三日后,裴府。
裴回舟站在梁芙真的院子,当日她充满绝望的话还回荡在他脑海。
久久没有回神。
这时,一支冷箭擦着他鬓发钉进帝师府的门墙。
暗卫现身:“帝师,你可有受伤?”
裴回舟眉头紧蹙,看着箭头穿过的信笺神情凝重。
下一秒,翻身上马出了府。
悬崖上。
裴回舟如约而至,悬崖边正站着往日的手下败将拓跋奎和两个女人。
贺兰瑜和梁芙真!9
“回舟!救我啊!我不想死……”一看到裴回舟,贺兰瑜顿时大喊。
梁芙真看着裴回舟始终落在贺兰瑜身上的眼神,哀莫大于心死。
这时,拓跋奎将被麻绳束缚的两人往前一推,冷笑道:“裴帝师选吧,谁生谁死?”
话音刚落,贺兰瑜就哭哭啼啼起来。
“回舟,钰儿还小,不能让他这么小没有母亲啊……”
裴回舟面色沉重,眼神落在贺兰瑜身上。
梁芙真笑了笑,平静开口:“拓跋奎,看到了吗?裴回舟对我没有半分情意,你用我威胁不到他。”
听见梁芙真的话,贺兰瑜得意不已,而一直冷眼相看的裴回舟却觉心闷难当。
拓跋奎怒声道:“少废话,裴回舟,你选一个!”
“我选……贺兰瑜。”
梁芙真本来做好了准备,可亲耳听到,心还是碎裂的疼。
裴回舟当真的对自己没有一丝丝情意!
她闭上了眼,眼尾变得湿润。
再度睁眼时梁芙真已经做了决定,就算被裴回舟抛弃,她绝不可落于贼寇之手!
就在裴回舟给贺兰瑜松绑时,她一步步朝悬崖边褪去。
与此同时,暗卫赶来,接到裴回舟的命令,迅速射出银箭,将拓跋奎射杀。
只是,裴回舟一抬头,却见梁芙真也掉入了悬崖。
“梁芙真!”
万丈悬崖上的狂风不止,跪伏在崖边的裴回舟衣袂飘飘,唯有回音阵阵。
清冷孤傲了一世的帝师,抓着一小节碎衣,声音颤抖:“为什么不等等我……”
这女的好贱啊
什么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