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我看到一条藏在卧室的项链,是女友亲自设计,以为是她准备的惊喜。
等了三个月后,却在她男助理的脖子上看到那条项链,颈侧还有暧昧红痕。
我忍不住质问,女友却不耐烦地回答。
“不就是一条项链吗?他比你更合适,你懂什么设计?”
由学生时代一路携手八年,我原以为是相濡以沫,却被她弃若敝履。
1
在煲汤的间隙翻看日历,还有两个月就是我和邢雅的八周年纪念日。
我站在蒸腾的袅袅热气前,慢慢搅弄一锅香浓的菌菇鸡汤。
这是她偏爱的口味,我总是记得很牢。
自从遭遇公司裁员后,我就当了三年的家庭煮夫,负责买菜做饭,打理家务。
邢雅工作繁忙,我心疼她太过劳累,对当家庭煮夫毫无怨怼,只为她一回到家就能吃到热腾腾的饭菜,慰藉一天的辛劳。
窗外的天色由亮转暗,从漫天云霞变成深沉的墨蓝,桌上的饭菜也渐渐散尽最后一丝热气。
我看一眼墙上的时钟,已经晚上九点了。
拿起手机,安安静静没有一通来电或者一条讯息。
我只是邢雅的工作很忙,也经常加班或者应酬,但是从前都会告诉我一声,而不是像今晚这样毫无音讯。
犹豫了片刻,我拨了她的电话。
电话在即将响到停的时候被人接了起来,对面声音嘈杂,似乎有什么聚会,一把不算陌生的男声响起来。
“是柯先生吧?今晚公司开庆功宴,邢总监喝多了,我现在把她送回来。”
“好的,地址是江悦湾一号,麻烦你了。”
我挂断电话,垂头看着变暗的手机屏幕,刚刚的男声我不止一次听到过,他是邢雅的助理闵嘉,好几次我都听到邢雅在跟他通电话,吩咐工作上的事情。
半个小时后,我站在楼下等邢雅被送回来。
熟悉的白色奔驰停在跟前,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把邢雅从车上扶下来,邢雅偏头跟他说话,因为搀扶的缘故,看起来她的红唇就贴在他的耳畔,莫名刺眼。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她的助理闵嘉,这个男人比我想象中更加出色,让我心中隐隐不安。
我大步走过,接过男人臂弯里的邢雅:“谢谢你送她回来,接下来就不麻烦你了。”
闵嘉露出一个慵懒的笑,五官英俊风流,他不用做什么,只要站在这里就无形对我造成某种居高临下的压迫。
忽然,我的视线在他脖子上凝住,他敞开的衬衫领口处能清晰看见一条设计独特的项链,六芒星的吊坠周围环绕星云般的装饰。
我下意识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这条项链怎么会在你这里?!”
三个月前,我在打扫卧室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一个包装精美的绒面盒子,打开后就看见那条六芒星项链。
我认出这是邢雅大学期间的设计作品,那时候还没有成品,只是个设计图,但就凭这个设计还拿了奖。
邢雅曾经笑眯眯地对我说:“这条项链的设计我很喜欢,以后我要当做求婚礼物送给你。”
当时我听得心里甜蜜一片,和她在画室里接吻。
可没想到多年后,那条项链居然被戴在另一个男人的脖子上,像是一记耳光狠狠甩在我的脸上。
闵嘉看起来不慌不忙:“邢总说很适合我,亲自给我戴上的。”
我眼底泛红,神态变得狰狞:“你说谎!你根本不知道这条项链意味着什么!”
我恼怒的声音让邢雅睁开眼,她不耐烦地推搡我一把,艳丽的眉眼里裹藏着冰霜。
“柯成江,你闹够了没有?不就是一条项链吗?”
“邢雅,你还记得这条项链当初被设计出来的意义吗?”
我声音嘶哑,看到一身红色长裙的邢雅与闵嘉并肩而站,与我对视,仿佛不知道何时起我们彼此站在了对立面,中间横亘一条深不见底的鸿沟。
邢雅讥讽一笑:“他比你更适合,你一个只知道在厨房打转的人,懂什么设计?”
2
夜风从三人之间吹过,带来深深的寒意。
邢雅大概忘记了,当初我跟她都是同个专业毕业的,当年她是拿奖拿到手软的新人珠宝设计优等生,而我也不遑多让。
但是自从我失去工作,选择回家当照顾她的家庭煮夫,时间一长,邢雅对待我的态度就越来越差劲。
刚开始会挑剔我做的饭菜不合胃口,当我询问她觉得哪里可以改进时,她又抱着手臂露出不屑的表情。
“你很满足这种在厨房打转的生活吗?知不知道我好姐妹的另一半要么年轻有为要么有权有势,你有什么?”
我被她的质问刺痛,开口解释说是因为看她处于工作上升期,越来越忙碌,想要好好照顾她的起居饮食。
只是邢雅每回都不太领情,归根结底是嫌弃我不够上进,毫无野心。
后来她不再对我做的饭菜挑三拣四,只是在外应酬得越来越多,身上经常是萦绕不散的酒气,甚至多了浓重的烟味。
我担忧她的身体,不止一次劝她不要喝那么多酒抽那么多烟,被她毫不留情地讽刺。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轻松吗?我能坐上这个位置,除了我有能力,还因为我豁得出去,你懂什么?”
后来我重新投简历,只是空白期太长,新人一茬接一茬冒出,其中不乏实力出众的新星,所以我迟迟得不到面试机会。
后来被邢雅发现我偷偷投简历的事,她一边抽着烟一边冷笑。
“现在想明白了?只可惜这几年你毫无进步,你以为这一行这么好进的吗?”
我看清她眼底的轻蔑,那比接不到面试通知更加令人透心刺骨地冷。
我在她眼中俨然就是一事无成的失败者,温吞无能,而她早就爬到更高更远的位置,像俯视蝼蚁一样俯视我。
那天晚上,邢雅没有跟我回家,她当着我的面让闵嘉帮她订酒店,然后头也不回地任闵嘉搀扶着她坐上车离开。
而我站在原地,只觉得胸腔里有什么碎裂成灰。
两天后,我看见网上有一档采访节目,采访嘉宾是一位新锐珠宝设计师,而我看见邢雅那张艳丽的脸,下意识点开视频。
采访前半段还是围绕邢雅的设计作品和近年来拿过的奖项,我看着邢雅充满自信的面孔,一瞬间和记忆深处那个青涩的女孩融合在一起。
我和她在大学校园里相识,我那时因为腿受伤所以每次体育课都不参加,就坐在操场边沿涂涂画画,她偷偷躲在我背后看,然后冷不防出声。
“你画的这个戒指真特别,有什么讲究吗?”
我被她吓了一跳,铅笔笔尖不慎在速写本上折断了。
邢雅吐了吐舌头:“抱歉啊,我不是故意吓你的,是看你画得太投入,所以不想吵你。”
后来邢雅就像只叽叽喳喳的麻雀,总是往我身边凑,跟我讨论各种设计理念,和我一起画图,我们就这样越走越近,顺理成章变成情侣。
那时邢雅笑嘻嘻地拉着我的手,语气飞扬地说:“以后我们一起开设计工作室,把作品卖到全世界!”
我正出神,就听到主持人问邢雅:“邢小姐,你设计过最特别的作品是哪一件呢?”
邢雅含笑回答:“是学生时代设计的一条六芒星项链,拿到了人生中第一个奖,所以对我来说意义非凡。”
主持人饶有兴趣地问:“噢?那不知道能不能亲眼见见这条项链?”
邢雅转头,目光投向底下的观众席,意有所指:“那你很幸运,它正被人佩戴着。”
镜头顺势一转,抓拍到坐在最前排的一个英俊男人,对方脖颈上的六芒星项链光芒璀璨。
主持人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看来邢小姐把自己最特别的作品送给了最特殊的人。”
我手一抖,玻璃杯从半空摔落,碎裂的玻璃片划破我的脚背,鲜红的血丝蜿蜒留下,如同此时此刻我的心,千疮百孔,血肉模糊。
3
邢雅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
她在各大访谈节目、珠宝杂志上频频露脸,连带着她的个人品牌也被放在聚光灯下。
而那位戴着她设计的六芒星项链的闵嘉,作为助手、合伙人以及某种暧昧对象与她捆绑在一起,像某种秘而不宣的昭示。
睡不着的夜晚,我会看着从前自己的设计图发呆。
从前画满设计图的本子早已经蒙灰,被我从角落里翻出来,纸张泛黄变脆。
大学毕业之后,邢雅凭借手握的一堆奖项和导师的赏识,顺利进入顶级珠宝公司实习。
而我因为那时候要分神照顾病重的父亲,拒绝了一份外地的offer,即使是我梦寐以求的公司,转而在家附近找了一份外贸公司的设计助理工作。
当邢雅在新公司设计她喜欢的珠宝首饰时,我正在按照上司的要求画着所谓的爆款首饰设计图,跟艺术全然无关。
她在飞速成长,并且在设计的路上越走越远,而我原地踏步,甚至后退,跟她的距离越来越远。
她不止一次让我辞掉手上的那份工作,去正经的珠宝公司当设计师,而我想到躺在病床上消瘦的亲人,只能叹息拒绝。
邢雅充满失望地看着我:“柯成江,你根本不配站在我身边。”
她一向骄傲又慕强,看不起为了一点工资磋磨设计天赋的无聊工作,也根本不听我背后的苦衷。
后来邢雅的职业路途越来越坦荡,她一路从实习设计师升级为最年轻的设计总监,所推出的个人设计系列收获无数赞誉。
而那时候我的公司因为业务线调整而撤掉整个珠宝业务部门,我拿着N+1的赔偿失魂落魄地去照顾父亲,强颜欢笑生怕他发现我的低落情绪,却没想到这是我最后与他相处的时光。
那一晚,我丢掉了工作,也失去了一个把我拉扯长大的亲人。
我像一抹孤魂飘荡在人间,却找不到栖息地,最孤单的时候给邢雅打了十多个电话,她一个未接。
后来我才知道,那晚她正和公司的人一同庆祝新拿的国际设计奖。
她的人生璀璨成功,而我的人生黯淡无光。
也许从那天起,我就心里清楚知道,我跟她终究有一天会走到尽头。
只是我没想过,会变成这么惨烈的模样。
我头一次在酒吧把自己灌醉,又学着邢雅的样子抽烟,却被尼古丁呛得连连咳嗽,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而酒精在体内麻痹了痛苦的神经,让我灵魂和肉体分离,灵魂从上至下俯视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
艰难回到家中,我推开门,客厅里看见一对纠缠的人影。
火红色长裙,黑色西装,紧密相贴,仿佛本来就是一体。
一股无法遏制的恶心感从胃涌到喉咙,我扶着门剧烈呕吐,充满腥气的秽物从体内喷涌而出,我吐得昏天暗地。
吐干净后,我抬起头,死死盯着那对紧紧相贴的男女,声音嘶哑:“我早就该走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