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要去哪？”成花看了看满头发蜡，上身花衬衫，下身小西裤还喷了一身廉价古龙水的男人问。
“你管我去哪？”何之洲不知从哪拿得破抹布专心致志地擦皮鞋。
“我是……”成花想说我是你老婆，突然又住了嘴。他们俩已经离婚了，就在上个星期。但是她一时半会还没适应这角色的转变。毕竟他们只是领了离婚证，其他一切都没有改变。
又或者说改变已经在他们之间悄然发生，只是她没有觉察到。
不，她察觉到了。最近这个星期只要是不出摊的时候，何之洲就会打扮自己，然后体面的出去，那把已经发黑的梳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你毕竟还是两个孩子的爸，他们也还不知道我们离婚了，你多少在孩子面前装装样子。”成花说完这句话后，何之洲居然笑了。
“你还真把自己当我老婆了？我们已经离婚了。我的事情你少管！”
“你……”成花被他的话堵得难受，却想不出可以回击的话来。离婚是她的选择，不离家也是她的决定。
成花是外地嫁过来的，在这座城市生活了十多年。却依旧没能融入这座城。
离婚是因为何之洲没有担当，公婆又欺负她。不离家主要是为了两个孩子，也让自己有个容身之处。
但是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的选择给自己带来了多大的羞辱。
“两个孩子眼见着越来越大了。我们是不是该买个房子了。”成花忍下了前夫的羞辱，继续自己的话题。
“买什么房子？你有钱吗？要不是我的小摊支撑着，你们连饭都吃不上。还想买房，真是痴心妄想！”何之洲翻着白眼看前妻，自从离婚后他算是体会到了自由的快乐。
麻将馆里的莺莺燕燕，哪个不是为了他点的奶茶和他娇声软语地说话？更别说酒吧里那些身材火爆的美女们了，点上一杯几百块钱的酒就能和她们聊上好一会儿。都说人不风流枉少年，他都四十出头了，如果再不放纵一把，恐怕就要老了。
“你这是什么话？你出摊没有我帮着，你一个人支得起来吗？”成花觉得自己为这个家的付出都白费了。在何之洲眼里，她就是一个依靠着他生活的寄生虫。
“现在我们已经离婚了，我的摊位就是被雨浇，被城管收了，也不关你事！”何之洲说完往外走。
这一句句话每个字都是戳着成花的肺管子说的。
“你最好死在外头，别回来了！”成花气得将脏抹布扔了出去，可惜没砸中何之洲反而落在了隔壁刘阿婆的晾衣杆上。
“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成花话音刚落，就见婆婆月芬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成花被打懵了站在那里一动没动。
“你这个丧门星，还敢咒我儿子？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老娘我要你陪葬！”月芬骂着，巴掌又要往下落。
成花一把抓住了婆婆的手:“再碰我一下，我立刻报警！你就让你的好儿子去派出所接你吧！”
月芬一听派出所立刻泄了气，小儿子之恒马上就要订婚了，要是让女方知道了可不得了。
显然后面跟着进来的公公何军也是这样想的。
他一把拉住了婆婆月芬，对成花道:“既然已经离婚了，又何必继续纠缠不清？两个孩子也都不小了，也不是离了娘就活不了的年纪。你尽快搬出去吧。”
“搬出去？”成花以为自己没听清公公的话，自古哪有劝夫妻分离的长辈？
“是啊，搬出去吧。都不是两口子了，天天占着我们家的地。我们之洲还要再找的，你这样没名没分的住着多耽误事儿啊！”月芬翻着白眼看她。
成花一愣，她以为自己为孩子做了多大的牺牲，结果在公婆看来却是占了他家的便宜。
“那孩子怎么办？”成花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大宝都十四五，小宝也有七八岁了。你既辅导不了他们的作业，又挣不来钱。有你没你都一样。你要有本事就把孩子带走，没本事留在孩子身边也是丢人现眼……”婆婆月芬又将成花狠狠羞辱了一顿。
成花却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她的确什么都做不了。
成花失魂落魄地收拾了几件衣服，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隔壁的刘阿婆又骂上了:“这光吃饭不干活的鸡不杀了吃也没什么用了？不过这老母鸡肉柴，丢出去算了。”说着她将一只鸡从里头丢了出来。
鸡吓得吱哇乱叫，扬起的尘土进了成花的眼，眼泪扑簌簌往下落。可恶的鸡也凑热闹趁机在她鞋上拉了一坨屎。
成花知道刘阿婆在指桑骂槐。她的儿媳妇也是外乡人，结婚没两年因为受不了丈夫的家暴就跑了。她将这一切归咎在了外地人的身上。看到成花就和看到她的儿媳一般。
“刘阿婆，你这鸡是不要了吗？不要我就拿回去熬汤了。”附近看热闹的人里站出来了一个女人。
成花认识，她叫巧玲也是和她一样的外乡人。丈夫早早过世了，她只有一个儿子没再嫁，公婆格外敬重她。
“去去去，我教训我自己家的牲口，碍你事了啊？”刘阿婆快走几步将鸡抓了回去，生怕被巧玲捡了便宜。
“成花，你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巧玲也不理会刘阿婆，拉着成花进了自己家。
“两个不要脸的凑一块儿，不知道要整什么害人的方子呢。”刘阿婆看着两个女人的背影啐道。
成花还想还嘴，却被巧玲制止了:“以后有她求着我们的时候嘞。”
成花没明白什么意思，巧玲接着说:“我家孩子爸的表哥在隔壁镇上开厂的，你也知道现在生意不好做。他为了节约成本，有把有些手工活放出去给别人代加工。我虽然有门路，但是不会骑电动三轮车，而且一个人我也怕自己做不来。”
成花听到这眼睛亮了亮。
“你之前摆摊不就是靠电动三轮运货吗？我想咱俩去把这业务接过来，让咱们村这些老太太做。虽然辛苦，但是多少能挣点。我们家与老何家挨得近，你想看孩子也方便……”巧玲说到这，成花的眼泪就止不住了。
“哭啥嘛，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嘞！”巧玲说着，许是想起了自己的伤心事也落下了泪来。
很快，成花和巧玲的手工活加工铺就做起来了。她们将巧玲家作为店面，把从外面接回来的手工活放出去给村里的老人和宝妈做。
村里人有了钱挣，没一个不夸她们俩能干的。
刘阿婆和月芬看得眼馋，舔着脸来打听。巧玲故意将主意交给成花拿。成花倒也不计较，将制作的步骤一一说了，又拿了些活给两个人拿回家做。
何之洲以为她肯放下芥蒂接纳自己妈，就是原谅了他，巴巴地上门来求和。
没想到，成花冷了脸拒绝道:“我给她们活做不代表我原谅了。她们在我眼里不过就是个工人。我们的规模大了接的业务自然也就多了，我没理由和钱过不去。至于你，你能给我带了什么？”
“成花，你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就原谅了之洲吧。”月芬忙为儿子求情。
却听成花冷笑道:“他能给孩子什么？辅导不了作业，也挣不来钱。我已经在镇上买房了，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去法院起诉要回两个孩子的抚养权。”
月芬没想到成花将自己当初说她的话全还了回来，而且她还不能还嘴。毕竟两个儿子都不争气，她还指着在成花这挣点买菜钱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