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四个月,这已经不记得是他第几次夜不归宿。
我在客厅里坐等到天亮,
满身劣质香水味道和酒气的林奕衡被两个人架着踉跄地进了门。
“又去喝酒了!”
我嫌弃地扶住他。
林奕衡双颊绯红,眼神迷离地望着我:
“韩姝忆,是不是我们的合约到期,你就要跟我离婚。”
我没有回答,安静地为他擦着脸。
林奕衡的声音却忽然变得委屈。
“你休想!你永远都只能是我的老婆!”
01
我跟林奕衡是商业联姻。
他家做纺织品,这几年受外部冲击比较大,公司利润大幅度下滑,特别需要转型和资金注入。
我家做海外投资遇阻,最近才转投国内,特别需要人脉和成功项目案例。
各取所需,双方家长一拍即合。
林奕衡跟我一样,在国外读的都是商科,还是在同一所学校。
当年他在华人学生圈子里是出名的清冷,孤傲。虽然知道我俩来自从一个城市,可从来没和我说过话。
婚礼当天,各地知名企业家,社会名流悉数到场,热闹场面轰动半个城市。
双方家长眉开眼笑地忙着招呼认识的,不认识的客人。
我跟林奕衡像两个提线木偶一样敬茶,喝酒,行礼配合着走完婚礼流程。
一直折腾到很晚,才送走最后一波客人,回到我们俩的新房。
林奕衡进屋就不耐烦地扯下领带和外套,颓然地坐进沙发里。
我卸完妆,换好衣服,把一杯温牛奶递到他手上。
“喝点吧,表演了一天,早点休息。”
这是我俩见面以来,第三次单独相处。
“韩姝忆,你嫁给我这个傀儡继承人不觉得亏吗?”
林奕衡双眼猩红,心里憋满了委屈似的,那样子让人看着说不出的心疼。
当年我无数次地幻想过嫁给他的样子,俊男靓女,天作之合。
所以我爸提出想和林氏联姻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我努力平息一下,淡然地笑了笑,
“阿衡,既然我决定嫁你,就不觉得委屈。”
林奕衡不领情地哼了一声,使劲儿啃着手指。
“我不需要谁的怜悯。”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我。
“我们签个合约吧,婚期一年,到时候你随便找个理由我们离婚,这样既能还你自由,又对我们两家的商业合作影响不会太大。”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我没有打开那张纸,只盯着林奕衡的眼睛。
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近距离地看林奕衡。
他皮肤白皙,眉毛浓黑,一双大大的眼睛,笑起来唇边一对浅浅的梨涡,所谓美而不娘,估计就应该是他这个样子。
同样一个爸,和他弟弟林奕伟简直天上地下的差别。
林奕衡有些不耐烦地揉着太阳穴。
“愿不愿意随你,反正就一年时间。”说完起身去了客房。
新婚那一晚,我睡在主卧,他睡在客房。
02
自从和林氏联姻之后,我们两个集团之间的商业往来越来越频繁,我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由于我爸常年在国外,突然回来对于国内的人情世故格外不适应。
反而是我由于一直在国内长大读书,和那些所谓的商界精英们打起交道来,更加游刃有余。
相对于我的忙,林奕衡过得似乎更潇洒快活。
作为林氏的执行董事,他每天就是打卡一样地到公司听一听汇报,看些文件。
下午想找他,多半是在篮球场,或者是在某家会所里声色犬马。
我看着生气,有一次实在没忍住嘲笑他这样每日醉生梦死的混日子,是不是已经看不懂财务报表和项目规划书,以后不配掌管林氏企业。
那次他没有像往常吊儿郎当地怼我,而是紧紧攥着拳头,把我放在门口的小花架打了个稀巴烂,直到被钉子划出了血才住手。
自从认识他开始,那是我第一次见他发脾气。
结婚两个多月,他一直住客房。见面也经常是客气地打个招呼,没有多余的交流。
我们两个像合住室友一样互不干涉地过着日子。
有时候我都怀疑他是不是为了应付家里,才同意结婚的。
有天下午我提前回了家,准备换身衣服,晚上陪我爸去参加个酒局。
回来路上我爸突然说有事不能去了,叫我先过去临时应付一下。
到家的时候,发现林奕衡很意外的在家。
保姆阿姨悄悄说最近他经常下午回来,然后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出来。
我懒得理他,换好衣服就准备走。
“韩姝忆,晚上酒局都有谁?”林奕衡抱着笔记本站在书房门口叫住了我。
“A公司的唐总,他说要介绍几个新朋友给我认识。”
我换好鞋,头都没回的出了门。
没想到林奕衡紧跟着追了出来,拉住车门。
“我送你过去。”然后不容我拒绝就跟着上了车。
一路上,我俩相互都没说话。到了酒店门口,他没有下车。
我心里生气,好端端的跟来干什么,难道还以为我骗他不成。
“我听说唐总那人挺不是东西的,你自己小心点,尽量别跟他喝酒。”林奕衡突然探出车窗,拉住我的手。
我心里一惊,浑身跟着抖了一下。
结婚几个月了,我和他的身体接触还停留在婚礼那天喝交杯酒的时候。
手臂相缠,他望着我,眼睛里难得没有冷漠,我清楚记得,酒喝干了,他泪光闪烁主动拥抱我,并在我耳边轻轻说了声,
“谢谢。”当时我还挺感动的。
我低头看他拉着我胳膊的手,
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手背上青筋有些暴起,他用了很大力,
我感觉到了疼。
“你在担心我吗?”我报之以微笑。
他扯扯嘴角,笑得很难看。
“没有,只是善意地提醒。”说完才慢慢松开手。
03
后来等我见到这位唐总,才感觉到林奕衡的提醒是多么及时。
A公司的这个唐总不知何种原因一夜乍富,手里有大把的钱不知怎么周转起来,家里有亲戚把他介绍给我爸,说是有更好的挣钱门路,所以这次就呼朋唤友的来了。
我进门的时候,屋子里已经坐了五六个人,其中两个还带着老婆孩子,三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正在抢桌上的装饰花,吵吵闹闹的像进了菜市场一样。
唐总看见我,高兴地龇着一口黄牙招呼我坐到他身边,还貌似很绅士的替我扶了扶椅子。
说实话,我很讨厌像唐总这类猥琐的人,但是碍于生意需要,忍下了。
简单寒暄过后,我刚准备把项目意向书和收益结算说明等文件拿出来,唐总却按住了我的手,说先喝完桌上的三瓶酒再说投资的事。
我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推说自己不能喝酒。
唐总听了,立刻就板起了脸,见状我只能不再推辞。
他把我面前酒杯倒满了酒,并借机把椅子朝我身边又挪了挪。
我陪笑劲力朝后躲着,后悔听我爸说得什么只是私人家宴,而没有带秘书小罗过来。
一圈喝下来,桌上另外两位女士已经豪放地喝干了自己跟前三杯酒,而我的才下去一点点。
唐总似乎不太满意,招呼着桌上的人开始轮番向我敬酒。
我拗不过,几杯下肚后头开始晕晕的。
想起林奕衡的提醒,好忙推说要去卫生间,赶快溜出了房间门。
我在卫生间里墨迹了一会儿才出来,没想到被唐总堵在了门口。
“韩小姐是不是对我今天的安排不满意,要不咱们换个地方聊聊。”唐总龇着他那一口黄牙朝我贴了上来。
他身上呛人的酒味和汗味逼得我本能往后退。
我努力笑着拒绝,想推开他。
没想到猛地被他拉住,把我推到了大厅拐角的地方。
“钱我有的是,只要你能让我满意,我可以把所有钱都交给你打理。”
唐总肥胖的身躯栖身过来,笑起来脸上肥肉把眼睛挤得只剩下一条缝,目的是显而易见。
我吓得扭着头,伸手想挡开那张讨厌的脸。
眼看那张肥脸就要贴到我脸上,
身后伸出一只大手用力把我拉了过去,我不受控地整个人踉跄撞进一个结实的怀里。
是林奕衡。
他搂住我,朝我微微一笑。
那样子如沐春风,微风十里,好不动人。
我感觉悬起的心一下有了着落。
“唐总,我们家姝忆性子急,没经过什么大世面,有做得不妥地方还请您多担待。”
林奕衡说话不紧不慢,脸上虽然保持着客气的微笑,却阴沉得吓人,仿佛随时就要和别人打一架。
唐总上下打量着林奕衡,不屑地哼了一声,那意思你是谁啊,敢出来坏我的好事。
我转头看林奕衡,才发现他穿的是家居服,脚上趿拉着拖鞋。
“不好意思唐总,我是韩姝忆的老公林奕衡。是来接老婆下班的。”说着还象征性地抬手看了看表。
唐总鄙夷地撇了一眼林奕衡,脸上恶心笑容毫不收敛地对着我:
“韩小姐,你考虑考虑要怎么跟我合作,等想好了就来找我。”说完悻悻地甩手走了。
我不死心的还想争取一下,毕竟现在像唐总这类人傻钱多的主儿不多,公司发展,需要稳定资本储备。
林奕衡却理都不理,扯着我就朝门口走,然后把我推进停在门口还没熄火的车里。
咆哮着对我说,
“以后跟这种人的生意不做也罢。”
我有些懵,林奕衡这是一直守在门口没走吗?
难道他是在担心我。
回家路上林奕衡全程黑着脸没再说话。
那晚他没睡,
半夜我起来去厨房找水喝,看见他在客厅里抽着烟,来回踱步。
记忆中那是见他第一次抽烟。
04
林奕衡看见我被吓了一跳,他赶快掐灭了手里的烟,又忙着去开窗户。
“不好意思,我忘了你不喜欢烟味。”他局促地搓着手,像个偷偷做坏事被抓包的孩子。
我也没想到这个时间他会在客厅里,为了掩饰尴尬,指了指桌上亮着的笔记本电脑,
“这么着急的事吗,要连夜看完?”
他犹豫几秒,无奈地笑了笑。
“公司新上的项目,被奕伟搞得乱七八糟,我爸叫我处理一下。”
“ 怎么是你来收拾烂摊子,那他人呢?”我不解地问。
“陪阿姨出国旅行了。”林奕衡回答的云淡风轻,没一点怨气,看来是早已习以为常。
结婚前我才知道林奕衡的妈早就不在了,他妈去世没多久,他爸很快就娶了现在这个老婆,又生了林奕伟这个弟弟。
他一直叫林奕伟妈妈阿姨,说是改不过来。
“我能帮什么忙吗?”我试探地问他。
虽然我现在身份是林氏的儿媳妇,但是碍于我们匆匆结合的婚姻,还从来没参与过生意上的事。
林奕衡一怔,愣了片刻,把电脑推给了我。
说实话,生产经营这方面很多我还是不太明白,但已经看出其中项目运作过程中出现的低级错误决策。
不知什么时候,林奕衡静静地坐到了我旁边。
“姝忆,你跟国外上学那会儿一样,一点都没变。”他看着我喃喃自语。
我侧脸看他,
林奕衡手支着头两眼正盯着我。
屋里没开灯,只有门口小花园里亮着。
微光朦胧,依稀落在他脸上,整个人好看得有些不真实。
让人心跳漏了几拍。
“你怎么知道我没变。”
为了掩饰尴尬,我快速滑着鼠标,屏幕上一页页报告、图表飞速向上跑着。
“我还知道你喜欢吃威尔士街那家店的冰淇淋,每周都会和一个短头发当地女孩儿一起,你喜欢吃草莓口味,从来都没换过。”
林奕衡浅浅而笑,唇边的那对梨涡展开,能装满整个秋天的波光。
我的心砰砰跳,脸上泛着潮热,不敢对上他的眼睛。
心里想告诉他,就是因为你在那家店里,我才每周都会去。
我俩之间的空气变得有些暧昧。
林奕衡握住了我的手,俯身凑了过来。
松木香氛混合着男人的味道。
身体已经贴得很近,近得能听见彼此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