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夫全家流放的那一天,我逼他退了婚,转身攀上了他的仇人。
后来他大权在握,用尽手段娶了我。
所有人都说,我是权相孟扶歌的掌心宠,是他唯一的软肋。
可事实却是,他夜夜宿于不同的秦楼楚馆,当众直言我比不上花魁一分,让我成了全京城的笑话。
面对他的百般羞辱,我不哭不闹,顺从他的所有要求。
他却仍不满意,恶意羞辱:“柳春意,你的血性呢?你温顺的跪在我面前的样子真像条恶心的狗。”
我只是笑:“好。”
他不知道,我中毒了。
他因为宠姬恶意针对我的每一天,都是我为数不多,苟延残喘的日子。
1
“夫人……柳儿姑娘前来拜见。”
丫鬟红豆带着些担忧的声音传来,惊醒了处于怔愣中的我。
我拉了拉身上的衣服,只觉得今日的风有些大,吹得我骨头有些疼。
柳儿姑娘,我是知道的,这是孟扶歌养在外面的女人。
成婚两年,孟扶歌夜夜留宿于不同的秦楼楚馆,为风情万种的花魁娘子们谈诗做赋,但从不特意为谁停留。
唯一例外的只有这个柳儿,她是孟扶歌从流放之地带回来的姑娘。
知情的好友劝我警惕一些,毕竟柳儿在孟扶歌最苦的时候出现,是与他共苦的救命恩人。
“男人永远无法抛弃一个陪自己吃过苦的女人,何况你……”好友欲言又止。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何况我不仅在孟扶歌最狼狈的时候抛弃了他,还投向了他仇人的怀抱。
我有自知之明,所以我从不干涉孟扶歌的任何决定。
前几天横井胡同着火,孟扶歌着急忙慌跑出去的时候,我就预料到柳儿会被接回来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让她进来吧,还有,帮我拿个狐裘。”我叹息一声,该来的总要来的。
柳儿是个长相很明丽的姑娘,大红色的织金锦缎衬得她肤色越发晶莹剔透,整个人仿若盛开的芙蓉花,也难怪孟扶歌会喜欢上她。
我让丫鬟上了茶,又拿了些点心给她。
她却没有动,而是大大方方地打量我,片刻后眨着大眼睛道:“你就是扶歌的妻子?嗯……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嘛。”
我笑了笑,不知道该怎么答话。
我当然知道哪里不一样,早上我才照过镜子。
最近我的头发掉的厉害,已经不复从前的柔亮光泽,有些像枯萎的稻草,脸色也白的不像话,我还很怕冷,明明已经春日了却还裹着厚厚的狐裘。
相比对面腰系锦带身段婀娜的柳儿来说,我确实逊色许多。
“你怎么说话呢?少在这儿阴阳怪气,那是我们夫人没打扮,不然甩你十万八千里。”
“别以为你被带进了府里就可以来夫人面前耀武扬威,夫人和相爷互许终生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红豆却听不得这些话,气呼呼地怼了回去。
2
柳儿撇了撇嘴,拿起一块糕点在手中细细打量,“我可没有这个意思。”
“听说姐姐曾是京城第一美人,所以我想来瞻仰一下。现在看来,哈哈,可能是京城和我们边塞的眼光不一样吧。”
“这次房子着火,我才知道扶歌有多关心我。倒是姐姐,听说你和他是青梅竹马,怎么这几日都不见他来你的院子?”
她说这话时,圆圆的大眼睛眨啊眨,像是真的很好奇似的。
她有一点没说错,孟扶歌对她的确与众不同。
孟扶歌曾日日流连于秦楼楚馆,与各有特色的花魁谈天说地,却从来不会真的为她们停留。
那时我尚且抱着希望,孟扶歌是在与我赌气,等他气出了,说不定我们就能和好了。
直到我发现柳儿的存在,最好的首饰华服,长久耐心的陪伴,孟扶歌都给她了。
我才明白,一切都只是我的妄想。
我看着眼前春风得意的小姑娘,忽然觉得一切都很没意思,淡淡地道:“那你让他休了我啊。”
“他那么喜欢你,怎么舍得让你在当了两年无名无分的外室之后,又继续当一个卑微的妾室呢?”
“你……”柳儿再也无法维持笑容,气咻咻的将糕点砸在盘子里,“你一个破鞋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仗着扶歌对你还有几分青梅竹马的情分罢了。”
“你知道他为什么不来你的院子吗?那是因为你在他最难的时候背叛了他,还委身于他的仇人,他嫌你脏。”
他嫌你脏。
嫌,
你,
脏。
这句话在我耳边循环,让我本就摇摇欲坠的理智濒临崩溃。
“滚,你滚啊!”
我拿起茶盏狠狠砸向她。
茶盏落在地上,发出“啪”地一声。
柳儿跌倒在赶来的孟扶歌怀里,捂着发红的手臂抽泣。
“呜呜……扶歌,我的胳膊好痛啊……”
孟扶歌搂着她,冰冷的视线射向我:“她才到府里,你就容不下她。柳春意,你怎么还是这么恶毒?”
手背火辣辣的疼,我看向衣服上一大片深深的水渍,有些想笑。
“是啊,我就是这么恶毒。所以,管好你的柳儿,让她别再来我这个恶毒之人的院子。”
“不然,我很难保证我不会做出更恶毒的事情。”
我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挺直腰,在柳儿的搀扶下慢慢往里走。
“柳春意,你不准走,给柳儿道歉!”身后传来一股巨大的拉力,我踉跄着摔倒在地。
“算了吧,姐姐都摔倒了。”柳儿扯着他的衣服,假意劝道。
孟扶歌冷笑:“怎么?又想在我面前卖惨?既然不愿意道歉,那就跪着吧。”
“夫人得罪了,相爷让您跪一个时辰。”两个婆子按着我跪在院子里。
石板很凉,我跪在地上,看着二人相偕而去的背影,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了起来。
“小姐……”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只有红豆的惊呼。
3
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梦里,我回到了十一岁的时候。
彼时我和孟扶歌都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小童。
我在话本子上看到了漫天萤火虫的情节,觉得很梦幻,非要缠着爹爹帮我捉萤火虫。
但那时是冬日,自是一只也捉不到的。
我为此整日郁郁不乐,连睡觉也在念着萤火虫。
孟扶歌见了,拍着胸脯说他肯定能捉到,让我安心吃饭。
两天后,我快睡下时,孟扶歌突然在外面喊我,“春意,快出来看萤火虫。”我提着裙子飞快地往外跑。
只见门前的几棵树上,闪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一阵风吹过,星星点点的光芒也随着风跃动,像极了萤火虫在煽动翅膀飞舞。
我走近看,才知这是雕刻成萤火虫形状的夜光石。
孟扶歌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站在我身边咧着嘴笑,“春意,这样以后每个冬天你都能看到萤火虫啦。”
我有些想哭:“孟扶歌,你傻不傻啊,那可是你外祖母留给你传家的宝贝。”
那是一座由夜光石雕琢而成的房子,每个细节都栩栩如生,房门甚至可以开合,容一两岁的小童在里面或躺或坐,就连皇上都对其称赞不已。
孟扶歌平日最宝贝它了,每隔几日都要看一眼。
可为了我,孟扶歌却亲手将他砸碎,一一雕刻成了我喜欢的萤火虫。
“我才不傻呢,你这几日不吃饭都瘦啦,你开心最重要嘛。”孟扶歌揉了揉被他爹打肿了的屁股,笑得很满足。
那一天我们在树下疯玩了许久,直到母亲来催我入睡。
就连梦里,都是亮晶晶的萤火虫。
小时候的孟扶歌,真好啊。
我笑着睁开眼,眼前,却是长大了的孟扶歌。
“小姐她真的病了,求求您请太医给她看看吧。”红豆跪在地上,拉着他的衣袖哭求。
他蹙着眉,一脸不耐烦:“够了,这不是醒了吗?哭哭啼啼的我还以为快死了呢。”
这是门外响起小丫鬟的哭声:“相爷,柳儿姑娘病了,一直在叫您的名字,求您去看看她吧。”
孟扶歌蹙了蹙眉,从红豆手里扯出袖子就要往外走。
走到一半,他又转过身来:“柳春意,如果你求我,我可以考虑留下来陪你。”
我笑了。
他不记得了。
刚成婚时,我看着他毫不犹豫离去的背影,曾无数次低声下气求他:“孟扶歌,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你不要用别的姑娘和我赌气好不好?”
“我们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可每一次,都换来他一句:“柳春意,这是你的报应。”
如今,我终于认命了,他却要施舍给我求他的机会了。
真好笑。
我忍着心口窒息般的疼痛,吃力地背过身,将被子盖过头。
片刻的沉默后,孟扶歌摔门而去。
4
天气越来越暖和了,我却越来越怕冷。于是只要太阳好些,红豆就扶着我去花园晒太阳。
我本来缩在被窝里不想动,可架不住红豆总是红着眼眶叫我“小姐”。
她最近越来越爱哭了,总是莫名其妙就红了眼眶。
跟我一起长大的小丫头,我还是要宠着的嘛。
花园里的太阳很好,我躺在躺椅上,盖着厚厚的狐裘毯子,连灵魂也变得暖洋洋的。
在我舒服地快要睡过去时,突然传来一阵笑闹声。
“姐姐好,给姐姐请安了。”柳儿很是恭敬地施了一礼,她的身后跟着十几个年华正好的小姑娘。
我对着人群笑了笑,示意红豆扶我离开。
却被其中一个黄衫姑娘叫住:“你就是孟相爷青梅竹马的夫人?”
“听说你在孟相爷最落魄的时候抛弃了他,还勾搭上了他的仇人,这是真的吗?”
我顿在原地,转身看她:“这些跟你有关系吗?”
“跟我没关系,但是跟柳儿姐姐有关系。柳儿姐姐才是陪着孟相爷吃了三年苦的女人,她才应该是孟相爷的夫人。”
“可你却在孟相爷登顶高位后,又抛弃原先的丈夫缠上他,用尽手段抢了柳儿姐姐的正妻之位。”
“你这种水性杨花,忘恩负义之辈,怎么配得上孟相爷那样的谪仙?你不觉得羞愧吗?”
“就是,孟相爷不过是念着昔日的情分照顾她几分,她却恩将仇报占着柳儿姐姐的正妻之位不放,太恶心了。”
其他人纷纷附和着。
我站在原地,平静地看着黄衣姑娘:“所有人都知道,当年不是我要嫁给孟扶歌,而是他孟扶歌用尽手段娶了我。”
“不知道你是因为不是京城人,还是为了讨好这个所谓的下一任丞相夫人故意来恶心我?”
黄衫姑娘有些慌张,却还是狡辩道:“既然你不愿意嫁给孟相爷,为什么不和他和离?说到底不还是舍不得丞相夫人的位置,虚荣自私又恶心。”
我正想说话,却觉得喉头一热,一口血呕出。
“小姐!”红豆吓了一跳,哭着推开她们扶着我往回走。
“切,说不过就装病逃跑,真是下作。”
“别说演的还挺逼真的,难怪连相爷都被骗过去了。”
身后,是熟悉的嘲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