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树上的猫
圣上赐婚时，大家都以为我会选择青梅竹马的三皇子。
我上一世也是如此认为的。
我也确实成为了三皇妃，可最后却是含恨而死。
我和圣上说我仰慕太子已久。
太子阴鸷冷漠，听说还有龙阳之好。
新婚夜，我问太子要不要我帮他更衣。
太子脸红到脖子根，拒绝了我。
1
“趁着圣上寿宴献万寿舞，求你与三皇子婚事，记住了吗？”
我垂着头走在父亲身旁，轻声应是。
我的母亲为当今圣上唯一一位外姓妹妹，封为郡主，赐号宣仪，后又嫁入世代为相的明家，享尽殊荣。
母亲体弱，生我的时候又伤了身子，在我十岁时便撒手人寰。圣上怜惜母亲，在我刚刚出生时赐了万金，又许下承诺，日后我可选择心仪的皇子作为夫婿。
我一曲舞毕时，众人拍掌叫绝。圣上龙颜大悦，赐金银后又问：“嫣儿今年已及笄，可有心仪皇子？”
大家的眼光都落在了浅笑着的三皇子礼清身上。
我敛眉跪倒在地，叩头朗声道：“臣女仰慕太子殿下已久，望皇上成全！”
我的话音刚落，大殿更加静默，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
皇上转动着酒杯，沉默几瞬，转头看向毫无表情的太子开口问：“太子意下如何？”
太子垂下眼眸，回道：“儿臣全听父皇安排。”
皇上放下酒杯大笑起来，赐了指婚圣旨后又让众人接着饮乐。
我回到席上时才发觉额上已有冷汗沁出，手还在不自觉地抖动着。
京城上下皆知我与最受宠的三皇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所有人都以为我会成为三皇妃。
我上一世也是如此认为的。我也确实成为了三皇妃，可最后却是含恨而死。
2
筵席的后半段，三皇子投向我的目光受伤又委屈。
坐在席上的太子倒是一如既往地勾着那抹笑，让人看不出情绪。
大臣们看看三皇子又看看太子,又看看我父亲，想举杯祝贺我与太子的婚事，又怕得罪了三皇子，致使筵席氛围奇怪无比。只有我那庶妹轻松无比，借着低头喝酒掩住上扬的嘴角。
我摸着我没有任何疤痕的脸。避开了三皇子的目光，却又不小心和太子对视上。
我还没有作出任何反应，太子倒先匆忙移开了视线。我举杯欲饮的动作一顿。
京中传闻太子性情阴鸷冷漠，以折磨人为乐，且平时深入浅出，故世家小姐都不愿多与太子接触。
当今圣上只有五位皇子，而皇子早逝，四皇子已娶正妻，五皇子又尚且年幼。我别无选择。
我本就因此忐忑。刚刚太子移开的视线更是让我不安。
但比起不安来，我更加想远离害我至死的三皇子。
“小姐，三皇子有话和你说。”
刚刚离开皇宫上了马车，小翠就掀开了帘子。
我没有下马车，掀开车窗的帘子看着站在外面的男人。
礼清眼眶微红，语气又急又气：“嫣儿，你是还在生我的气吗？香囊我真的以为是你绣的，我不知道是若雪绣的，我一直都把若雪当妹妹。”
我看着芝兰玉树的男人，突然就觉得上辈子的自己很好笑。
字字句句都似在解释，却把自己推脱得一干二净，旁人听了还以为是我小气善妒。
我视线落在礼清腰上挂着的浅粉香囊。礼清注意到我的目光，又急忙道：“妹妹绣的香囊，哥哥佩戴也是合乎情理的。不过你要是不喜欢我不戴了就是。”
上辈子虽然我觉得不对劲，但是念及我们多年的情谊，礼清又是道歉又是买礼物哄我，我也就由他了。
可是后来我才想明白，青梅竹马的不仅是我和他，还有他和我那天真烂漫的庶妹—明若雪。多年的情谊也不仅是我们才有。
除了我，没有人念着所谓的多年情谊。
我浅笑着望着礼清：“三殿下，我前段时间才醒悟过来，其实我也一直都只是把你当哥哥。以前不懂事，以为夫妻和过家家差不远。但是婆婆跟我说和心仪之人在一起时，心跳会变快，我只有看着太子哥哥才会这样。”
礼清的手慢慢捏紧，面上还带着笑，眼神却已阴沉下来，还想开口说什么，我就一阵咳嗽。
我刚欲放下帘子，又突然想起来补一句：“对了，三殿下，既然我已有婚约，我们日后就少走动吧，以免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对你我都不好。”
3
刚回到家中明江就叫我跪下。
我依言跪下，本以为除了恨，我已经容不下什么情绪了。可当证实了我以为疼爱我的父亲也只是把我当作权势的工具，心脏还是无法抑制地抽痛。
我咳嗽得更加厉害了，喉咙里面都泛出血腥味。
“女儿何错之有？”
明江猛地拍桌：“胡闹！婚姻大事，岂容戏言！”
我看着明江：“皇上曾允诺我可选心仪皇子作为夫婿，我仰慕太子，故求赐婚，何来戏言。”
明江喘着粗气，不想再多言：“滚！”
在门外看了一场好戏的明若雪，在我起身时进了门，还低声嘱托我注意身子。我忍下喉间铁锈味，朝明若雪笑了一下便转身离开。
回到房间后，小翠忙找出一粒糖药丸给我吃，轻轻地帮我拍背顺气。
小翠自幼和我一起长大，与我情同姐妹。以前她便多次委婉提醒过我礼清和明若雪也许有苟且之事，但我都没有放在心上，反而宽慰小翠不要多想。上辈子嫁入三皇子府后，小翠却为了护我被活活打死。
许是上天垂怜，抑或许是母亲保佑我，让我重活一世，又刚好在赐婚前一天。一切都还来得及。
上一世，父亲母亲怜爱我，三皇子与我有青梅竹马之情谊，曾许下山盟海誓之约。皇帝爱屋及乌，许我到学堂上学，又赏赐我许多奇珍异宝。
千娇百宠中长大，我不曾识人性丑恶，即使心有所觉亦作不知。
可婚后不久礼清就开始不加掩饰地带着明若雪回府。我心生不满，和礼清争吵，最终却被礼清狠狠地甩了一巴掌，又受到他的冷落。
我和礼清新婚不过一个月，明若雪竟有了身孕。于是礼清以子嗣为由求得圣上同意，娶了明若雪为妾。明家彻底为三皇子势力所用。
我和世家小姐们一样，学琴棋书画，遵三从四德。懦弱无能无知，不敢反抗，默默隐忍。开导自己接受事实后，便心灰意冷，不再吵闹。
可是他们依旧不愿放过我，让我满脸纵横疤痕在床上含恨痛苦死去。
他们却踩着我的血肉享尽荣华富贵。
重活一世，我不愿重蹈覆辙。
4
我与太子下个月成婚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京城。
太子不曾娶过妻妾，反而招募了许多相貌姣好的小厮。以前有臣子给太子塞了几个美婢，听说最后都被手脚折断扔出了东宫。
后来京中盛传太子有断袖之癖。
许多人都等着看我的笑话。
太子来下聘恰逢惊蛰，雷声阵阵，大雨如泼墨。
大家都说那是凶兆，可是聘礼绑着红绸带，延绵一条街，规格是数十年来最盛大的一次。大红色浸在雨中，反倒显得热闹而喜气。
礼晏厌恶雨天人尽皆知，可是今天礼晏看起来却心情很好，连脸上常年勾着的笑都真情实感了起来。
礼晏容貌昳丽，如今笑起来如春风过境，惹得婢女们都偷偷多看几眼。
我抑制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明若雪坐在我旁边，紧紧地捏住帕子，垂眸掩住眼中的嫉恨：“姐姐和太子殿下真是相配。”
我心中冷笑，明若雪语气恳切，阴阳怪气的话说起来倒真像是祝贺。
一个被骂神经病一个病秧子可不就是相配嘛。
礼晏没有理会明若雪，反而示意身旁一位老翁走向我。
“这是我访寻到的名医，以后就留在嫣儿身边，照料嫣儿。”
明若雪连脸上的笑都维持不了了。
赐婚当天礼晏的态度模糊，如今只是下聘已是长街红妆，又是借送名医表明立场，我猜不透他的想法，只是谨慎笑着答谢礼晏。
和明江敲定好婚礼事宜，礼晏准备离开时突然望向我，认真地说：“惊蛰响雷万物苏醒，雨润大地，桃花灼灼，是吉兆。”
我闻言一愣，他是在安抚我吗？
我心一软，突然就轻松了不少，笑着回道：“你我婚事自然是上天祝愿的。”
我蓦然想起来上一世礼清来下聘时天气是阴沉沉的，沉闷的雷声不断，雨却一直没有下。
不知道为何，我感觉礼晏对待明家有敌意，他甚至没有想着隐藏。面对位居左相的明江也尤为冷淡。不似礼清，总是上着讨好明江。
可是礼晏对待我们的婚事又似乎尤为看重，看向我的目光敛了所有锋芒。
我记忆中，我从前与礼晏的交集并不多。
礼晏刚刚离开，明江就气得摔了杯子。
庶母和明若雪赶着上去安抚明江，却触了他的霉头惹了一身骚。
我懒得看这场闹剧，转身离开了。
5
我没有母亲了，嫁衣是我自己一针一线绣出来的。
出嫁前一晚，礼清翻墙进入我的院子时，我还在赶着绣完嫁衣上面的最后一点图案。
年少时礼清总喜欢这样翻墙进来找我，怀里揣着我爱吃的糖葫芦。
我曾经以为我和礼清可以从总角之言笑晏宴至举案齐眉到白头。
夜凉如水。礼清站在窗前，手里面拿着一串冰糖葫芦。
“嫣儿，你连见我一面都不愿意了吗？我已经把那个香囊扔掉了，你理理我好不好。”
我放下手中嫁衣，看着礼清。他最善把自己摆在弱势地位博取想要的东西。
以前他让我不快也是如此说着自己的难处，却从不道歉从不改错。
这一个月以来，礼清多次求见，我都以各种理由拒绝了，如今我只是觉得恶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