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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20世纪90年代末的一个小县城,生活总是平淡而安静。林晓柔是家中的大姐,她的弟弟林晓强比她小两岁,聪明又懂事。那年,林晓柔刚进入小学,父亲林建国和母亲陈梅都在村里务农,靠着一片稻田和几头猪勉强维持生计。虽然日子过得紧巴,但一家四口在一起,倒也温馨和睦。
然而,好景不长。一个秋天的清晨,林建国在田里干活时突然晕倒。村里人七手八脚把他抬回了家。林晓柔记得很清楚,那天母亲脸色煞白,颤抖着打电话叫了村里的拖拉机,把父亲送去了县医院。
“妈,爸怎么了?”林晓柔拉着母亲的衣角,眼中满是担忧。
陈梅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事,你爸只是太累了,休息一下就好。”
然而,事情远比陈梅想象的严重。林建国被诊断出肝癌晚期,医生建议马上转到市里的大医院治疗。林晓柔记得,母亲在医生办公室外的走廊上站了很久,手里捏着刚刚领到的一叠检查报告,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
晚上回到家,林晓柔看到母亲在昏暗的灯光下,一边流泪一边翻着家里仅有的积蓄,那些皱巴巴的纸币和零散的硬币根本不够支付治疗费用。
“妈,咱们去借钱吧,村里的叔叔阿姨们肯定会帮忙的。”林晓柔鼓起勇气提议。
母亲摇了摇头:“晓柔,你还小,不懂的。大家日子都不宽裕,能借的已经借了。”
看着母亲无助的眼神,林晓柔心里充满了恐慌和无力感。她听到母亲和村长打电话,声音哽咽:“建国他真的坚持不了多久了,咱们家……”说到这里,母亲已经泣不成声。
过了几天,父亲还是走了。在那之后,家里的气氛变得沉重而压抑。陈梅每天早出晚归,开始摆摊卖水果,收入微薄。林晓柔早早就学会了做家务,每天放学后,帮忙照顾弟弟和家务事。林晓强也知道家里情况不好,早早地懂事起来,帮母亲挑水劈柴。兄妹俩没有多余的时间玩耍,总是埋头在自己的事情中。
那天晚上,吃饭时,陈梅突然放下碗筷,看着坐在对面的林晓强:“晓强,妈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林晓强抬起头,脸上带着孩子的稚气:“妈,你说。”
“我在想,要不你去城里找点活儿干吧,家里现在靠妈一个人摆摊也撑不下去了。你姐姐成绩好,不能耽误了她的学业。”陈梅说完,看着林晓强的眼神里满是担忧和愧疚。
林晓强愣了一下,低头沉默了片刻,然后抬起头坚定地说:“妈,我去。您放心,我一定会挣到钱,咱们家总会好起来的。”
“可是你还小……”陈梅的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妈,我已经不小了,我能帮家里分担。”林晓强打断了母亲的话,语气中带着少有的坚定。
“那就这样定了,妈和你姐也会照顾好自己。”陈梅用力擦掉眼泪,想要在孩子面前保持坚强。
几天后,林晓强带着母亲凑来的路费和一袋简单的行李,踏上了前往城里的路。临走前,林晓柔跑到村口,塞给了他一包糖。
“这是我存了好久的钱买的,你带着路上吃。”林晓柔红着眼眶说。
“姐,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林晓强勉强笑了笑,挥了挥手,背影渐行渐远。
林晓柔站在原地,看着弟弟的身影消失在晨雾中,心里百感交集。她知道,弟弟这一走,家里的重担就全部落在了他瘦弱的肩膀上,而她自己,也必须更加努力学习,为了不辜负弟弟和母亲的期望。
2
四年后,林晓柔如愿考上了省城的一所重点大学。她离开了小县城,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这里有宽敞的教室,整洁的图书馆,还有来自各地的优秀学子。林晓柔带着全家人的希望和嘱托,决心在这里努力学习,改变自己和家庭的命运。
而在另一边,林晓强在城市的工地和餐馆之间来回奔波。白天,他在工地上搬砖、和泥,忍受着刺骨的寒风和炎热的太阳;晚上,他又换上服务生的制服,在餐馆里忙前忙后,送餐、洗碗,一刻也不停歇。每个月的工资,他都尽可能多地寄回家里,剩下的只够自己维持基本的生活。
“晓强,今天晚上多吃点,别总是省着,身体要紧。”工友老李看着他打工时常常啃着几块干馒头,忍不住劝道。
林晓强摆摆手,笑了笑:“没事,习惯了。钱要省着给我姐,她上大学花销大。”
林晓强的生活异常艰辛,但他从未抱怨过,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姐姐一定要过得好,一定要好好学习,未来能有个好工作,摆脱现在的困境。
然而,在大学里,林晓柔逐渐融入了新的环境,身边的朋友大多家境优越,他们谈论着出国、买车、名牌包包,聊起假期时各自去哪里旅游。而林晓柔每次说到自己寒假回小县城,都显得有些尴尬。久而久之,她开始对自己贫寒的出身感到自卑,也对弟弟寄来的钱感到沉重和无奈。
某天晚上,林晓柔参加了一个同学聚会。大家喝着酒,聊着天,一个同学随口说了一句:“晓柔,你弟弟真够辛苦的,一个人打工养你上大学。你也算是‘吸血’族了吧!”
话音刚落,周围的人哈哈大笑起来。林晓柔的脸刷地一下红了,她觉得仿佛所有的眼睛都在嘲笑她。她不知该如何反驳,只能硬生生地把泪水憋回去,假装无所谓地笑了笑:“没什么,我弟弟愿意,我也会回报他的。”
聚会结束后,林晓柔一个人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头。她突然觉得,自己所有的努力和挣扎都变得毫无意义,这个世界只看重出身和财富,而她,永远无法摆脱“贫穷”的标签。
毕业典礼那天,林晓强特意从打工的城市赶来参加姐姐的毕业典礼。虽然他一身工地上的土灰,穿得也很朴素,但脸上却洋溢着期待的笑容。典礼结束后,他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只简单的银手镯。
“姐,这是我给你买的毕业礼物,你看看喜不喜欢。”林晓强把手镯递过去,眼里满是期待。
林晓柔看着那只手镯,心里却是五味杂陈。她想起那晚同学们的话,想起自己这几年在学校里感受到的种种压力和羞辱,突然情绪失控,啪的一声扇了林晓强一耳光。
“你为什么要让我这么难堪!你知道大家是怎么看我的吗?他们说我吸你的血,说我靠你供着才能上大学!你知道我有多丢人吗!”林晓柔声嘶力竭地喊道。
林晓强愣住了,他捂着脸,手中的盒子掉在地上,银手镯滚了出来,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叮当声。他看着姐姐,眼中的光芒逐渐黯淡下来:“姐,我……我只是想让你过得好。”
周围的人停下脚步,纷纷看向这对姐弟。林晓柔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她意识到自己失控了,但一时间也无法停止。林晓强站在原地,低着头,半晌没有说话。最后,他默默捡起地上的手镯,把它放回盒子里,转身慢慢离开了。
林晓柔看着弟弟离去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既有悔恨,也有不解。她知道自己做错了,可是内心的那些愤怒和委屈,却无论如何也难以平息。
3
林晓柔回到家,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她一言不发地躲进自己的房间,重重地关上了门。屋外,母亲陈梅看着女儿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她走到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晓柔,出来一下,妈有东西要给你看。”
林晓柔没有回应,她的眼泪默默地流下来,心中满是悔恨和迷茫。陈梅等了一会儿,又叹了口气:“这是你弟弟临走前留下的信,你看完再说吧。”
过了好一会儿,房门终于缓缓打开。林晓柔红着眼睛接过信,手有些发抖。她看着那熟悉的字迹,心中一阵酸楚,慢慢地拆开了信封。
“姐,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回到工地了。对不起,今天让你为难了。其实,我一直知道你在外面有多辛苦,自己也想帮你多分担一些,只是没想到会让你受到这样的委屈。”
林晓柔看到这里,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她继续往下看,信中,林晓强详细讲述了自己在城里打工的种种艰辛。
“每当夜深人静时,我总是想起小时候我们一起做家务、一起上学的日子。那时候的你,笑得多开心啊。姐,我一直以你为骄傲,我相信你会有个光明的未来。无论我再累再苦,只要想到你能过得好,我就觉得一切都值得。”
林晓柔的心被信中每一个字刺痛着,她意识到自己多年来为了追求所谓的物质生活,竟忽略了弟弟为自己付出的一切。她用手捂住嘴巴,压抑着内心的愧疚和难过。
陈梅走进来,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膀:“晓柔,你弟弟的心思你也看到了,他是多么在乎你啊。”
林晓柔哽咽着点了点头:“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知道错了就好。孩子,去找你弟弟吧,跟他说清楚。家人之间,最重要的就是坦诚和理解。”陈梅的声音温柔而坚定。
林晓柔擦了擦眼泪,深吸了一口气,拿起手机拨通了林晓强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林晓强才接起来,他的声音显得有些疲惫:“姐,有什么事吗?”
“晓强,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那么对你,我真的错了!”林晓柔忍不住哽咽,“你能回来吗?我们一起面对所有的困难,好不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林晓强的声音依然平静:“姐,没关系的,你不用自责。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过自己的生活。”
“晓强,你回来吧!我会支持你去完成你的学业,你还有自己的梦想,不是吗?”林晓柔急切地说,“我知道你一直想回去复读,这次我会全力支持你。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
电话另一端传来深深的叹息声,林晓强终于松了口:“姐,我回来。我们一起努力。”
几天后,林晓强回到了家乡。林晓柔站在村口,看着弟弟下车的身影,眼中闪烁着泪光。她迎上前去,紧紧抱住弟弟:“欢迎回家,晓强。”
林晓强笑了,眼角也微微泛红:“谢谢你,姐。我会好好读书,不辜负你的期望。”
从那天起,姐弟俩重新开始了新的生活。林晓柔找到了一份离家近的工作,每天下班后,她都会陪林晓强复习功课,教他英语和数学。林晓强也全身心投入学习,他要证明给所有人看,他不仅仅是一个打工仔,他还有追逐梦想的勇气和能力。
日子一天天过去,姐弟俩在彼此的支持下,过得充实而有希望。村里的人看到他们,都会忍不住赞叹:“这姐弟俩可真了不起啊!”
某天晚上,林晓强放下书,忽然问姐姐:“姐,你说,我们会成功吗?”
林晓柔看着他,微笑着说:“当然会,我们一直都在努力,不是吗?”
望着星空下的家乡,他们心中充满了希望。未来的路虽然充满挑战,但只要他们携手前行,还有什么是不能克服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