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在害死我后成为一代贤王。
广纳后宫却唯独悬空皇后之位。
爱我爱的尽人皆知。
骗得我母家举族为他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我眼睁睁看着沈渊将人利用完后卸磨杀驴却无能为力。
再睁眼,我回到了与沈渊再相见的那一日:
“江姑娘,本王知道忽然这么说很冒昧。”
我抱起朝我奔来的小少年。
“殿下方才说什么?”
……
1
沈渊醉醺醺地带着宫人踹开长庆殿大门。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内侍锁住手腕。
沈渊带着酒气的手掰开我的下巴,强行给我灌进毒酒。
“为什么?”
酒水涌入喉间,我艰难地开口质问。
我不明白,为何要杀我。
当年宫乱,江氏力保才让沈渊坐上皇位。
他更是亲口对我许下山盟海誓。
婚后两年,我倾尽所有教习国政。
将他从不通政事的皇子,变成独当一面的帝王。
为妻为臣,扪心自问从未负他。
沈渊喑哑的嗓音中挤出一声嗤笑。
“你死了,江氏才能彻底为朕所用!”
愤怒和无力的心绪几乎在瞬间将我淹没。
好一个独裁的帝王心术!
江氏辅政,只为天下百姓。
而我入宫,则是他亲口许诺的真心。
直到灵魂浮在半空中,眼看着沈渊将所有长庆殿宫人围困起来。
一场连瓢泼大雨都无法浇灭的烈火,将所有痕迹燃烧殆尽。
沈渊的眸子映照着火光,眼里是刻骨的狠绝毒辣。
一国皇后葬身火海,帝心甚悲。
未来大半年的时间里,沈渊内夜夜笙歌。
对外却说过度思念亡妻,无心政事。
哄骗我的母家为他倾尽全力整肃朝纲,肃清异己。
最终落得狼狈死去,尸骨无存的下场。
我心中愈发悲痛,却只能漂浮在半空中。
对待发生的一切无能为力。
眼睁睁看着他踏着江家尸骨踏上“一代贤王”宝座。
再次睁眼,我竟然身在江府宅院的凉亭中。
周遭景象恍若隔世。
池塘边梨树的花瓣落入池中掀起阵阵涟漪。
一如江府每一个平静的夜。
仿若一场噩梦。
树影摇曳,我被惊出一身冷汗,胃中直泛酸水。
婢女在我身旁打扇,忽见我面色苍白:
“姑娘,是不是不太舒服?”
我抬眼一看。
竟是我进宫一年后便被沈渊赐婚嫁出宫外春文。
春文是江氏家生子,自小习武。
当年若非她不在身边,又岂能让沈渊轻易得手。
我急忙抓住春文纤细的手腕。
“今日是什么日子?”
春文嘴角上扬,带起浅浅的梨涡。
“姑娘吃酒吃糊涂了,今日是大郎君的寿宴,连宫里的皇子都来了。”
我指尖一颤,是今日。
兄长二十岁寿宴上,皇子沈渡带来了失散在民间的孪生弟弟沈渊。
宴席上,是我与沈渊的初识,也是那一世噩梦的开端。
两个月后皇帝寿宴,江家受邀在列。
我因吃酒吃得多了些,带着春文到御花园散酒。
未曾想沈渊也跟了来。
许是饮了酒的关系,他酡红着脸颊站梨树下。
情窦初开少年郎的模样:
“本王对江姑娘一见倾心,愿以王妃之礼聘之。”
承诺之重,令人心惊。
我未通情爱,被他冷不丁一说,当即红了半张脸。
满肚子诗书经文,结结巴巴硬是没说出半个字。
后来我在先祖赐下的空白婚书上填上沈渊的名字。
同一时间沈渡领旨出使和谈。
2
寿宴后一月,陛下驾崩。
沈渡自边城来信请求江家力保沈渊即位。
再后来,沈渡死在了边城。
沈渊即位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我立为皇后。
江氏三代为相,在朝中根基颇深。
沈渊靠着江家扶持坐稳皇位。
却在诸事已定之际,卸磨杀驴。
我心中烦闷,散席后让人将兄长请来了房内。
书案上摆着的,正是太上皇赐下的空白婚书。
酒意微醺的兄长见此,神色瞬间清明。
江家女生来便是要嫁给皇室的。
在沈渊出现以前,我的选择从来只有沈渡一人。
以至于皇室对江家的忌惮日渐加深。
上位者,总是畏惧一家独大的。
可我们都忘了,皇子并非只有这两人。
江家还可以有别的选择。
我执笔,在空白处落下墨迹。
兄长怔怔地看着我写在纸上的名字。
似乎想不通我为何会有如此打算。
大安皇室共计三位皇子。
最有希望继承大统的沈渡,流落民间近两年才寻回的沈渊。
还有一个九岁的痴傻皇子沈氾。
前路未卜,需早做打算。
纸上落墨,正是沈汜。
“妹妹要沈汜?”
“不错。”
沈渡虽为人坦荡,但太容易轻信他人,非君主之才。
与其试图改写他人命运来扭转自身结局。
不如放手一搏,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除了起兵谋反以外。
宫人所出天生痴傻的沈氾才应该是江家最好的选择。
我依稀记得在我死后第三年。
朝局渐稳,沈渊也愈发喜怒不定。
只因兄长在朝堂上与另一位臣子发生了争辩。
不过政见不同,几乎日日都会发生的事情。
沈渊却让兄长在鹅毛大雪的冬日,让他跪在皇城外认错。
其罪名竟然是御前喧哗。
最后,兄长生生冻晕在宫门前,也没有换回沈渊的赦免。
以至于最后生病病故。
一切都源于我轻信了沈渊。
这一次,我不能让江氏再重蹈覆辙。
三月之期一晃而过,沈渡领旨出使大燕和谈。
宴席上,我让宫人带我去找沈汜。
果不其然,前脚才踏出殿门,后脚沈渊便跟了上来。
我有意绕开他,他却步步紧逼,不识好歹地追上前来。
我只能被迫停住脚步。
梨花随风恰好落在沈渊的发上,他白皙的脸颊晕上红云。
一幅天然的痴情少年图。
“江姑娘,突然这么说可能有些冒昧…”
我的目光忽然移至他身后。
沈汜被宫人领着来了御花园。
远远地看见了我,便朝我奔赴而来。
我对沈渊的话充耳未闻,绕过他将沈汜一把抱入怀中。
既然知道三个月后沈渊会朝我发难。
这三个月我自然也没有闲着。
日日忙着与我未来的夫君联络感情。
现在的沈汜已经很依赖我了。
安抚好沈汜后,我似乎才想起身后还站着一个沈渊。
我抬眼佯装讶异地看向他。
“殿下刚刚要说什么?”
沈渊的笑意僵在嘴角,却还要维持着体面。
“本王想说,我……”
“姐姐,想见父皇。”
怀中的沈汜猝不及防地打断了沈渊的话口。
沈渊嘴角的笑容快维持不住了。
“江姑娘什么时候跟三弟这么熟了?”
3
我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轻声地哄着沈汜。
无视沈渊越来越黑的脸色,将沈汜带进了大殿。
众臣对我出去一趟领回来一个皇子,面色各异。
更在我与沈渊一前一后进殿之后,目光在我们中来回打探。
朝臣中几乎所有人都默认沈渡是下一任皇帝。
所以文臣之首江氏的女儿,也该嫁给沈渡的。
宴席上的暗潮涌动皇帝自然也有所察觉。
良久,坐上的皇帝开了口:
“渊儿今日的寿礼甚合朕心,许你一个赏赐,但说无妨。”
沈渊掀起长袍下摆,往殿前一跪一叩首。
“儿臣只愿父皇身体康健。”
一番话逗得老皇帝眉开眼笑,转而问他有没有心仪的姑娘。
前一世,沈渊被问过相同的问题。
那时候他只是低眉浅笑,回道未曾。
这次或许是因为我的反应致使他改变了计划。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朝我这个方向瞄了一眼。
他拱手作揖:“不曾有。”
众目睽睽之下,沈渊瞬间一眼犹如千言万语。
明晃晃昭告众人,他心仪江家的姑娘,但是他不敢说。
皇帝探究的目光落了下来。
“既然不曾有,那朕给你指一桩如何?”
皇帝此话一出,沈渊脸色有一瞬间的无措。
可下一瞬,皇帝便将我叫了出来。
一时间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就连沈渊看向我的眼中都充满了不可置信的惊喜。
还未等皇帝开口,沈渊便急不可耐地叩首谢恩:
“谢父皇赐婚。”
这一磕头,褪去了皇帝脸上的笑意。
而皇帝的下一句话,却让沈渊面色惨白。
“赐三皇子沈汜与江爰。”
三月前江府便将婚书呈给陛下,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公布于众。
选择一个痴儿,等同于无意参与党政或者扶持皇子。
即代表永远忠君,只忠于皇位上的人。
这句话如同一记巴掌甩在他的脸上,火辣辣地疼。
沈渊的野心昭然若揭。
而皇帝的所作所为,无疑在告诉沈渊。
拉拢江氏,他没这个资格。
当众被自己父皇打脸,沈渊的脸色很是难看。
两桩婚事都定在下月十二,意喻好事成双。
最后一场宴席散去的时候,众人皆是神色各异。
握着赐婚的圣旨坐在回程的马车上,心情很是愉悦。
兄长向我投来一个好奇的眼神。
我却不能言明。
只因前世,大婚那日,也是陛下宾天的日子。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
沈渊竟然意外地上门拜访。
而且指名道姓要见的我。
备嫁的日子枯燥而乏味,我不免来了兴趣。
想看看他想做什么。
可未曾想,沈渊见我第一面说的话却是:
“江姑娘,你不能嫁给沈汜。”
“二皇子何出此言?”
“父皇忌惮江家权势已久,将你指给沈汜,不过是想就此削弱江家之势,届时再一网打尽。”
“江姑娘聪慧至此,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我紧蹙着眉还是佯装不解:
“二殿下的意思是?”
“我听兄长说,江家有太上皇赐下的一纸空白婚书?”
“江姑娘可在婚书上填上他人姓名,再交由父皇,父皇定会遵照先祖的旨意更改婚书!”
4
我轻笑出声,沈渊不知道陛下的旨意就来自那张空白的婚书。
只是他竟真的以为我们是蠢得不成?
若此桩婚事由陛下指定,为臣者更改婚书交由陛下,与自杀有何异。
我倏地冷下脸,下了逐客令:
“殿下的好意,江爰心领了,只是旨意已下,江家也没有更改的打算。”
“江氏为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若命运如此,便随波逐流罢。”
沈渊被我噎住了话口,还想再说什么。
却被我让下人将他轰了出去。
沈渊走后,兄长从屏风后走了出来,面色沉重。
江家立于危局之中,若真等到陛下赐婚江氏与痴儿的那日。
只怕距离覆灭也就不远了。
好在这道旨意,是江家自己求来的。
往后接连两个月,沈渊都锲而不舍地到江府拜见。
只是我都避而不见。
不过我也留了个心眼,让下人盯着沈渊。
果不其然,他见不着我,转头便去了风月场所。
而在那场子中,他见了一个外邦人。
具体谈了什么,眼线怕被发现没敢跟进。
只是临近成婚前,他还私下宴请了羽林卫中的将军。
似乎在谋划着什么大事。
宫中,兄长的眼线也察觉到了异样。
似乎有人调换了皇帝调养身体的汤药。
但为了计划顺利我只让兄长按兵不动。
等待时机成熟再一举揭发。
三月之期一晃而过,婚事将近连带着精神也欠佳。
总感觉还会有除了陛下驾崩外的事件发生。
我一连几日都未曾好眠。
梦里皆是上一世兄长惨死,族人被驱散离京的画面。
成婚当日,迎娶的车驾蔓延了一整条朱雀大街。
为防止意外发生,兄长在送我上车后便先行快马入宫。
春文坐在我身侧随行。
车撵摇摇晃晃,在进入宫门后却往沈氾宫殿相反的方向去了。
我心中警铃大作,紧闭双眼感知着车撵的行动轨迹。
不多时,车驾停在了沈渊的停书阁。
轿外有宫人轻叩窗沿。
“王妃,落雨殿到了。”
春文掀起窗帘往殿门看去。
殿门上的牌匾却写着“落雨殿”三个大字。
可我前世在宫中两年,这绝不是落雨殿。
除非有人将殿上的牌匾换过。
难不成是沈渊想偷梁换柱?
我在春文耳边吩咐:“叫三皇子出来。”
春文走下马车,环视一圈后没有看到自己想要找的身影。
“怎么不见三皇子出来迎亲。”
沈渊一袭红衣从门后走出来。
“三弟身体不适,父皇命我来代迎。”
沈渊这厢说完,从旁边的宫殿中传来一阵喧闹。
春文的注意力被吸引。
恍然间似乎是听到有人在说失火一类的。
一群羽林卫忽然从暗处冲出来将我们的车撵团团围住。
送亲的宫人被吓得四处逃窜。
“来人,请王妃下车。”
“二皇子不去迎接二皇子妃,反倒来寻弟妻,这是什么道理?”
“礼部尚书的女儿此时应该已经到落雨殿了。”
沈渊自顾自地说着,周遭的羽林卫步步逼近。
“殿下这是想要偷天换日吗?”
“不错!”
“沈汜一介痴儿有什么好?”
“嫁给本王,江家才能不荒废三代为相的才学!”
“江氏愚忠,江姑娘怎会想不明白这个道理?权力只有握在自己手中才是最安全的!而我,能给江氏绝无仅有的未来!”
“二皇子好大的胆子。连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能说出口。”
沈渊不知我早有提防,嗤笑出声。
“江姑娘,今日车马入宫,渊自然是娶姑娘为妻。”
“下车吧,王妃。别逼本王动手!”
沈渊的话音落下,羽林卫的长矛直指车撵。
似要将整个马车一分为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