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自己干下的丑事不被揭穿,一怒之下,竟狠心谋杀亲生子,此事听来,不免叫人咋舌。
民国二十四年,三月二十六日,天津《益世报》刊登一则“亲娘谋杀亲子案”,一时间传遍大街小巷,凡有良知之人,无不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那个寡廉鲜耻的“人中禽兽”碎尸万段。
此案究竟是如何一个来龙去脉,且听“大狮”娓娓道来。
杨柳青韩家园有个农家汉子曹贵臣 ,年三十岁;娶妻牛氏,年二十六岁。两人生有一子二女,长男取名大猪,年十岁;次女取名大金,年六岁;老闺女取名二梁,年仅三岁。
一家五口,三间瓦房,有牛有地,吃穿不愁,这不正是农家最为惬意的安稳日子么?数天津卫讲话:有田有房,比嘛都强。
照理说,这样的日子本应该好好地去维护。奈何红杏爱出墙,招惹花心狼。将原本清澈干净的好日子,彻底搅成了浑水塘!
曹贵臣虽是以种地为生的农家汉子,但在闲暇之余,还会干些小买卖,夏天卖酸梅汤、绿豆汤;冬天卖糖墩儿、糖粘子;还有捏面人、粘毛猴的手艺。总而言之,这人一年到头闲不住。这是好事,凭自己的双手勤劳致富,甭管到什么时候,都让人挑大拇哥。
然后,正是因为曹贵臣过于勤快,才导致后院失火,折腾得家宅不宁,教人一声叹息。
民国津门旧照
贵臣之妻牛氏,虽说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娘,却还是不那么安分守己,总是抱怨爷们儿太不顾家,看谁家的男人都比自家的好,早就恨不得跟隔壁老王套套近乎。
列位,咱说的隔壁老王可不是玩笑话,曹家隔壁的邻居,真得姓王。此人名叫王月波,年二十八岁,跟曹贵臣是磕头的把兄弟。数天津卫讲话:俩人好得跟一个人赛的。
曹大哥平时在家无聊的时候,王老弟一准儿过来陪大哥一块儿喝酒聊闲篇;曹大哥家里有活忙不过来,王老弟赶忙屁颠屁颠地过来帮忙;王老弟家中拮据,一时周转不灵,曹大哥势必鼎力相助。这就叫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还不是俩人好得跟一个人赛的吗?
天津卫有段传统相声《托妻献子》,里面有一段:“一贵一贱,交情乃见;一死一生,乃见交情;穿房过屋,妻子不避。朋友之间,得有这托妻献子的交情!”
将这番话用在曹贵臣与王月波的身上,再恰当不过了。就因为哥俩儿关系太好,以至于嫂子跟干小叔子之间的关系也逐渐热乎了起来。只等曹大哥前脚刚出门,王老弟后脚麻溜地迈进来,概不见外,把曹大哥的家当成自个儿的家,在自个儿的家里还有啥可拘束的,该干啥就干啥呗?牛氏做得一手好豆腐,王月波偏好这一口,还有啥可说的——吃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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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位,您可别忘了,曹家还有仨孩子呢,曹贵臣不在家,对于“后院”发生的事情不了解,可孩子们在家啊,时间久了,哪有看不见的道理。
老闺女只有三岁,什么也不懂,看见了也当没看见;二闺女也才只有六岁,编个瞎话就说“妖精打架”,同时吓唬一旦说出去,就会让马猴子抓了去。小丫头不知道真假,一准儿害怕得不敢说出去;大儿子已经十岁了,不好糊弄了。
列位,您别看这孩子的名字叫大猪,可他一点儿都不笨,小脑瓜子比猴儿还精。但话又说回来,再怎么精明,不也是个小孩子么。小孩子自然就要有小孩子的幼稚,对于成年人的世界,很多时候似懂非懂。王二伯(注:天津管叔叔叫伯伯,读bai。)与自己的亲娘之间那点儿不可告人的勾当,大猪可是看得一清二楚。有心要跟亲爹说,又怕王二伯不给买糖豆吃。可要是不说吧,又总觉着老爹吃了亏。别扭好些日子,终于想出了一个绝佳的办法——问一问娘,该不该跟爹说!
傻小子撇着大嘴把话一说,当娘的可就急眼了。二话不说,抡圆了先给儿子的腮帮子上来了几个响亮的大耳光子。这一下,可把儿子给打怕了。哭着求娘,不要再打,他往后不敢再提这事儿了。
大猪虽是这么说的,但牛氏可不敢轻易相信,要知道有句话叫“童言无忌”,小孩子的嘴巴没有遮拦,万一哪天把自己的丑事传扬出去,还不让人戳烂了脊梁骨。心中忐忑,惶恐不安。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这个多嘴多舌的熊孩子给弄死得了!
民国津门旧照
天爷,这可是亲生的骨肉啊,而且还是下一辈唯一的男丁,这要换成别人,说什么也不能对亲生骨肉下毒手。但牛氏的性格如同一头无脑的蛮牛,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一颗怜惜骨肉亲情的慈母心荡然无存。愤然抓起一根绳子,一脚把儿子踹趴下,接着快速将绳子往儿子的脖子上一套,一只脚踩着儿子的后背,两只手同时用力,硬生生将十月怀胎的亲生子给勒断了气!
然后,将没了呼吸的儿子呆在厢房的梁上,伪造出小孩调皮,玩上吊游戏而不慎遇难的假象。自认为一切妥当了之后,扯开嗓子,假模假式地号啕大哭。邻居被哭声吸引过来,赶紧将大猪从梁上解下来进行抢救。曹贵臣也正好从外面回来,见到院中情景,偌大一条汉子竟手足无措,像个女人似的呜呜地掩面哭泣。
大猪命不该绝,经由邻居一番抢救,居然苏醒过来。先是哇哇大哭了好一阵子,然后磕磕绊绊地将母亲要勒死他的经过讲述了出来。这下可热闹了,有良知的妇女将牛氏抓了个满脸花不说,还非要让她吃牢饭不可。王月波一见势头不好,来了个风紧——扯呼,吓得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本来大伙儿都以为曹贵臣为此事会大动干戈,没想到此人是个怂货,哭丧着脸求大伙儿不要为难牛氏,也不要怪罪王月波,一个是他的妻子,一个是他的磕头兄弟,他不愿意看他们受苦,反正儿子转危为安,此事就算了吧。
他说算了不行,他的堂兄弟们坚决不肯算了。不顾曹贵臣的阻拦,将牛氏押送到警所,控告牛氏谋杀亲子之罪。警所审问之后,遂将牛氏解送到天津河北第一法院。经检察官侦查以杀人未遂,对牛氏提起公诉。
民国津门旧照
牛氏不甘心坐牢,遂让娘家兄弟聘请律师王家祥为自己辩护。见到王家祥后,牛氏以夫妻感情破裂,无法修复为由,请求王律师撰状,让她与曹贵臣离婚。
王家祥通过手段,将刑事变为民事,由天津河北民事调解处进行调停。曹贵臣携带三个孩子被传唤到庭之后,竟与三个孩子跪地痛哭,请求不要让他与牛氏离婚。寄以子女之情,动阿母之心,希望妻子看在孩子的面上回心转意,一家五口继续过日子。奈何牛氏心意已决,坚决要求离婚。
曹贵臣见劝不动牛氏的心,转身跪在王家祥的脚下,一边磕头,一边挖苦说:“请你在我们爷几个的身上积点德,别叫他母子拆散……”
王家祥被激怒,愤然起身,准备离开。曹贵臣不准他走,抓其肩头,意欲动粗。王家祥会武术,挣脱开后,陡然出拳,猛击曹之左脸,一拳将其击倒在地。由于事出突然,幼女二梁来不及躲避,被父亲倒下的身躯砸中,以至额头出血,当即昏迷。
王家祥打人之后,径直向后院走去。长子大猪见父亲被殴,竟拾取一块红砖,追上便砸。经多人劝止,方才作罢。
由于幼女二梁的伤势严重,故王家祥被暂停律师资格,关闭位于三马路的“王家祥律师事务所”。后经同行讲情,王家祥在交纳五百元保释金后重新开张。
然而,曹贵臣认为自己的不幸都是因为王家祥导致,与长子大猪几番到事务所搅闹,却毫不在乎王月波对自己所做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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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祥没有办法,只得利用法律,将前来闹事的曹贵臣控告到法院。经检察官翁子良三度讯问,以滋事罪将曹贵臣训斥后,责令其交纳二百元保释金,不准再找王家祥的麻烦,否则予以重判。而曹贵臣与牛氏之间的离婚官司,还需进一步商定。此案至此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