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光耀杀了我大哥。
我妈却一口咬定是我杀了大哥。
只有我知道,真正的凶手是周警官。
1、
翟光耀在凶案现场被带走,证据确凿,他是凶手无疑。妈妈却带着警察找到我,一口咬定我才是凶手。
“夏邦宁是我大哥。”
“翟光耀呢。”
“我救过他。但他忘恩负义。现在还杀了我大哥,他就是一个畜生!”我怒不可遏的咆哮出声。
“据你妈妈说,你跟翟光耀是男女朋友关系。”
我瞪不可以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冷哼出声,“周警官,翟光耀是出了名的软饭男,你不知道?”
旁边的警察,出声呵斥,“注意态度,现在是在审问你!”
2、
我叫夏小梅,第一次见到翟光耀,就把我吓了半死。大半夜的,他全身是血地瑟缩在我门前。
当时我也不过十四岁,没有手机,也没有报警的概念,只是慌乱地掏出钥匙,逃也似地躲入屋内。
我怕他死我家门口。
我把他拖到了屋里,简单地帮他止了血。
第二天,在我醒来之前,他人就已经离开了。
再次看见他,是在我工作的KTV。
我推门进入包厢的瞬间,啤酒瓶正在一个人头上爆裂开花。
那人跪在地上,半裸着上身,向她砸酒瓶的是我们KTV的老板,张婉婷。
我微微顿了顿,就佯装不见,径直走到茶几前,把她们点的零食,一一从篮中拿出摆好。
只是微一抬眼,我就瞧见了跪着人的侧脸,正是翟光耀。
血从他黑发间溢出,流了满脸。
“怎么?认识?”
张婉婷卷发红唇,黑皮短裤,黑皮长靴,是电视上常见到的那种港风黑道美女。
“不认识。”他先我一步发出了声音,“还不快滚!别扫了婷婷的兴致。”
我出了包厢,听到里面传出打砸声。
犹豫许久,我选择了报警。
警察来了。
翟光耀出了包厢,当即扇了我一巴掌,我耳朵嗡嗡响,未极反应,他又踹来一脚,我踉跄倒地。
“你报得警?!找死啊你!”
“干什么,干什么,”
面目狰狞的翟光耀,被两个警察强行拖了走。
KTV的财务赵姐,客气地送走警察一行人,转头就把我解雇了。多事有事,说得就是我这样的人。
3、
我望着周警官,歪了歪头,“这个,你是你知道的。”四年前的那天就是他出的警。
“翟光耀做舔狗做得这个程度,我跟他怎么可能是男女朋友关系。”
周警官面色严肃,“你跟夏邦宁的关系怎么样。”
夏邦宁是我大哥。
我跟他的关系很好。
小时候,我们生活在农村,爸爸妈妈要在地里做农活,我大哥就在家里带着我和二哥。
他当时还没灶台高,就踩着凳子刷锅洗碗,给我们做饭吃,给我们洗衣服,哄我们睡觉,像妈妈一样。
记得有一年夏天,我贪玩,天黑了没回家,就被蛇咬了一口。
我大哥想都不想,帮我把毒血吸出来。为了带我去看医生,他背着我,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跌跌撞撞地走了很久很久。
那个时候我七岁,我大哥也不过就是一个九岁的孩子。
4、
警察问,“你妈妈为什么说是你杀了你大哥?”
“大哥是因为我才跟翟光耀结得仇。”
“翟光耀总是欺负我,又诬陷我偷东西。”
“我大哥心疼我,就去找他说理,结果腿被打断了,在医院躺了三个月。”
我忍不住哭出了声,“我去医院看大哥,大哥他说不怪我,还宽慰我,让我不要害怕。”
我真没想到,大哥最后会因我而死。
“你们一定要为我大哥做主,不要轻饶了凶手。”
我声泪俱下,哭得撕心裂肺,警察劝不住,也只能由着我痛哭。
5、
得知我被警察放了,我妈让二哥带着人来抓我。我反抗他们是死,被他们抓到更是生不如死,我只能逃。
这一片老城的巷道多。
我七扭八转地甩开了以二哥为首的人,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在另一条巷口见到了我妈一伙人。
“死丫头,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起先我还能避开飞来的拳脚,后来就只能蜷缩着身子,任由他们踢打。痛到深处,我认命地挣扎一两下,之后,就没了意识。
6、
眼皮重若千斤,我拼劲所有力气也只是勉强地撑开一条缝。
周警官正垂着头,手里是明晃晃的刀刃,我侧了侧头,又昏睡过去。
翟光耀杀了我大哥,证据确凿。我妈一口咬定是我杀了大哥。但只有我知道,真正的凶手是周警官。
7、
我去付医药费,被告知已经有人付过了。
我用这笔钱买了水果,骑了一个多小时的自行车,到了康复医院。
小英一看见我,就蹦跳跳地跑了过来,问我大哥哥在哪。
“大哥哥去了很远的地方。”
她点点头,又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我,“大哥哥不回来了嘛?”
“回。他肯定会回来。”我拉上小英往里走,“跟姐姐说,刘奶奶这几天好不好。”
“好啊。刘奶奶这几天都很乖,没吵,没闹。”
阳光撒在床头,刘阿姨安安静静地睡着。
我蹲着身,帮刘阿姨按摩腿脚。小英怕我累,贴心地给我搬来一个小马扎。
“大姐姐给小英讲个故事,”
两年前,弯头村要修路,村里人不满意赔偿款,坚决要求停工。
当夜就有一群人冲入村民家,强迫村民签字同意。
期间有人反抗,被当场打死。
警察抓住了头目张老大,想让村人出面指证。但村人都怕报复,无人愿意。后来一个村人,在警察的劝说下,同意出庭做证。
张老大因为黑社会组织罪,被判了死刑。张老大的女儿,为报复,砍掉证人的双腿双脚,又将证人的妻子逼疯。
证人有一个儿子,叫小光。小光很有智慧,他知道不能硬敌,就假装唯命是从。
哪怕最后父亲跳河自杀,小光也没有对头目的女儿流露出半点的仇恨,反而是表现得更加乖顺依恋。
后来,小光受伤,被一个叫小青蛙的人救了。为了保护小青蛙,小光假装讨厌小青蛙,各种折腾折磨小青蛙。
床上的刘阿姨动了动,我忙停了故事。
我扶着刘阿姨下了床,推着她去后花园散步。
“小光一定会打败所有坏人。”小英很肯定地点点下巴。
我含泪点了点头,“对,小光最终打败了所有的坏人,和小青蛙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小光说,我们要相信光。
8、
电视上播放了翟光耀被叛了死刑的新闻。
当晚,我就藏了把锋利的匕首,准备挟持周警官。
只是计划没来得及实施,周警官就主动上了门。
他让我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回来。
“我凭什么听你的?!”听你话的人,都没好下场。
他走近两步,压低了声音,“这是翟光耀让我带给你的话。”
我猛地推了他一把,声嘶力竭的大喊,“我们就是想离开这里,怎么就这么难。还有一个月,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们一个月的时间!为什么!”
9、
我租的房子在巷子的尽头,距离县中心公园不远,只是要绕好几个弯弯道道的巷子。
一个月五十块钱。
我在火车站旁的KTV里工作。
按照十里八村的话来说,KTV就是一个藏污纳垢的地方。但县里能供工作的地方并不多,我又缺钱,这里对我来说绝对是最好选择。
只要酒量好,即便不善说话,每月也有机会赚到不菲的收入——一千块。只是每天下班,都是在凌晨。
这天,眼看着要到家了,我得脚被猝不及防地绊了一下。
身子摔下来时候压住了什么温热的物体,手上沾染到了粘稠的液体,我心下一惊,赶忙回身用电筒照过去,不由地惊楞了住,恐惧感直冲脑门。
一个血人,无力地睁了睁被血水粘稠了的头发糊住的眼,随后又闭了上。
我连滚带爬地逃入屋内。
好一会才定了神魂,我想报警,又不知道外面人是什么情况。我小心翼翼地开了门,想看看门口的人是不是死了,发现他还有呼吸。
他身上的血还在源源不断地向外流,我必须得帮他止血。
剥开他的衣服,就更觉惊恐,他脖子以下的身体部分全是伤,新伤旧痕,密密集集。
第二天买菜回来,我就见到他正好奇着自己身体上东一块,西一块的黑乎乎东西。
“你是医生?”
我摇了摇头。
我不是。
我会用草药,不过是因为从小跟着赤脚医生的奶奶长大,学了点草药性能,偶尔遇见就采了以备不时之需。
“谢谢。”
我手里的活没停,开了煤气灶,煮沸了水,下了面条,放了两个鸡蛋。把面盛到碗里的间隙,我眼角余光瞥见了他尝试着抬起右手却不如意。
屋里只有一条陈旧的方凳子。我搬到了他面前又把碗面放在凳子上,递给他筷子。
“谢谢,”他有些不好意思,眼皮还没触及到我的高度就垂了下去。
我也不在意。
他身高太高了,背弓着,垂着头,右手手指也不灵活。他生硬的吃饭姿势,看这就让人难受。
“我喂你,”不待他有所反应,我就端起了碗,从他手中抽出筷子,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
面对面,喂他吃面。
我临去上班前,给他买了几个馒头,用作他夜里饿了的夜宵。当晚我没回家,找了个没人的包厢,反锁了门,睡到第二天天明。
他斜靠着门框,正等我。
“回来了。”
“嗯。”
“我得走了。”
“哦。”
“早上想走的,又怕锁了门,你没带钥匙。”
“我帮你换药。”
我替他把身上的药都换了一遍。
他道了一句谢,就离开了。
就他身上的伤来看,他肯定不是个正常人,我不想跟他再有接触。
10、
张婉婷现在是我们KTV的老板,有专门的包厢,专门的通道,负责服务的人也是专人。
只是那天,同事恰巧有事。我上个月的工资被我妈截胡领走,就主动帮她代班,想赚些外快。
早就听说张婉婷出手大方,一次给的小费都能破百。
我一进包厢,就看见跪在玻璃碎渣上的翟光耀。他面前是端坐在沙发上的张婉婷。
张婉婷心情看似不错,与旁边的人有说有笑,她随意地拿起一瓶啤酒,看似要喝,却转手砸在了翟光耀头上。
我放好东西,不想多事,转身就出了包厢。只是翟光耀身上密集的伤情,越是抑制,就越是争先恐后地浮现在我眼前。
很快,我就拿着扫帚进了包厢,想以要清扫为名,让翟光耀起来。
他转过头,中气十足地对我吼道,“你眼瞎,没看见我在跪我的婷婷。你没事闲的,赶紧给我滚。”
我离开包厢,听到里面打骂不绝,心下不忍,鬼使神差地报了警。翟光耀嫌我多管闲事,当众扇我耳光,又不解恨地踹了我两脚。
他们前脚被警察带走,财务赵姐后脚就走到我面前,声音冰冷,“你明天不用来了。”
我在地上呆坐许久,直接到时间缓解了内心的冲击,才起身去找赵姐结算工资。
“工资被你妈领走了。”
我震楞当场,半天无言,心中怒怨翻滚,“是我的钱,凭什么又给她,”
跟赵姐争执不休的结果就是我被保安丢了出去。
我不得不回到名义上的家,去讨要自己的辛苦钱。
“钱不给我,你想给谁?!我白养你了,养你这么大,就会勾搭人。”
“我是不是你女儿?”我心中抽痛。就算是条狗,养了十几年也不会对它无情至此。
“我是不是你妈,啊,你还知道是我女儿,赚得钱不给我,还想自己留着?!你看看,谁家姑娘赚钱不往家里寄。”
“我没给你钱?”我辍学打工两年多,工资月月都上交给她。
“你给我不是应该的。你自己要搬出去,花冤枉钱,你有钱啊你。”
“我——”胸腔里塞满委屈和愤怒,嗓子里发不出半点声音,鼻子酸楚得呼吸困难,我转头就跑了。
“有本事你就死在外面!别回来。”
夜里,我躺在床上睡不着,隐约间听到轻微的门锁响动声,本以为是错觉,随后又听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我确定,有人进了屋。
我身子一僵,神经瞬间绷紧,屏着呼吸,心间被恐惧和占满,却不敢动一动。